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謝玦回來了


    臨近登高節,明國公府送來了帖子,邀永寧侯府闔府上下過府遊園賞菊,品蟹。


    秋季,正是菊花盛開,蟹肉肥美的時候。


    永寧侯府與明國公府左右也算是近親。


    若此次翁璟嫵不去,隻怕這金都城又該傳出許許多多的惡意揣測。


    好在現在身孕有三個多月了,太醫道胎也已坐穩了,老太太才允了她一同前去。


    許是月前隨著謝玦去請安的時候,翁璟嫵提了一嘴自己所佩戴的頭麵是姑姑送的,所以老太太見她寒酸,怕在賞菊宴上丟侯府的臉,特讓人送來了三套頭麵,讓她從中挑一份。


    翁璟嫵上輩子可沒有這待遇,也知老太太為的是誰,也就沒有太多的情緒。


    看著三套價值不菲的頭麵,興致不高的選了一套與她新衣相襯的。


    而離府差不多一個月的謝玦,也沒有任何的隻言片語。


    與他做了三年夫妻的翁璟嫵早已習慣。


    不出意外,他會在登高節那一日便趕回來給祖先上香。


    幾日時光,不過是稍縱即逝。


    晨曦光亮從窗牗落入了屋中,用過早膳後,便開始梳妝。


    梳妝到一半的時候,便有小婢匆匆進屋,說侯爺回來了。


    “侯爺現在在祠堂上香,約莫再過一會兒就該到褚玉苑了。”


    翁璟嫵聞言微愣,她因登高節這一整日發生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情,所以記憶格外深刻。


    哪怕時隔近八年,她也應該不會記錯才是呀。


    她明顯記得上輩子的謝玦,是下午才回來的,現在不過是晌午,他怎就忽然提前回來了?

    思索間,明月問:“娘子,需要把侯爺赴宴的衣物準備好嗎?”


    翁璟嫵回神,點了頭:“嗯,準備吧。”


    應下後,再三思索。


    莫不是她回來了後做的事情,讓一些事情發生了改變,也讓那些她沒有插手的事情發生了改變?


    如此一想,翁璟嫵忽然覺得要改變謝玦戰死的命運,也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這一輩子,謝玦必須得活著。


    隻要他活著,她和孩子便不會活得那麽累。


    他活著,便可繼續撐著這永寧侯府。


    梳妝畢,才站起身子,門外便傳來婢女喚“侯爺”的聲音。


    是謝玦回來了。


    翁璟嫵循聲望去,便見一身輕便打扮,黑衣收腰長袍,綸巾束發於頂,腳踩烏靴從外走進。


    許是多日下來的戒備,所以一身的英悍氣尚未消散。


    年紀不過二十一二,那股氣勢也不比久居軍中的老將差。


    翁璟嫵隻一瞬便回神,朝著他輕一頷首:“夫君。”


    謝玦入了屋中,目光落在妻子那過分明豔的打扮上時,腳步略一頓。


    他發現,每回回來,總會覺得他這妻子又好似與先前不一樣了。


    翁璟嫵抬起頭,道:“夫君這一個月定是奔波勞累了,我現在便吩咐人準備吃食與沐浴用水。”


    謝玦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最終落在她那明豔的臉上。


    翁璟嫵思索了一下,問:“可是我這打扮有什麽問題?”


    謝玦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搖了搖頭後走進屋正中,吩咐她身旁的婢女:“先準備水送到耳房,冷水便可。”


    “是。”繁星應聲退下。


    謝玦在榻上坐了下來,許是許久未飲水,一坐下便徑自倒了三杯水,皆是一飲而盡。


    翁璟嫵瞧了過去,依稀可見他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黑色,眼底也有絲絲疲憊。


    看到這樣的謝玦,翁璟嫵忽然想起上一輩子,他每回久而未回府,待再回來,都會如此。


    飲了三杯茶水,緩過了一整日未飲水的幹渴後,轉而看向屋中一襲華服的妻子。


    他問:“我方才聽說明國公府送來了帖子,你也去?”


    翁璟嫵走到一旁,提起茶壺,在杯盞中繼續續水,應道:“太醫說胎坐穩了,可以出行了。”


    她離得近了,隨著她挽袖倒水的動作,一陣淺淺的花香也隨之竄入鼻息之間。


    謝玦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


    一個月未見,她好像並未想過他一樣,麵色紅潤了,便是臉頰上也有了些許的肉,目光往下,落在月匈口之上,一頓。


    許是懷孕的緣故,又或是這身衫裙的緣故,總覺得她好似豐腴了許多……


    在妻子放下茶壺轉身之際,謝玦收回目光,目不斜視的望向門外的。


    翁璟嫵在一旁坐下,尋了話來說:“今日去明國公府赴宴,夫君可要一同前去。”


    謝玦端起了她倒的水,正要飲,忽然聽到這話,眉頭皺了一下。


    鬆開眉頭後,他望向她。


    那眼神便是沒有什麽變化,可翁璟嫵卻好似看出了那麽點意思,就好似在說她問的是廢話。


    “你都去了,我豈有不去之理?”他說。


    翁璟嫵低垂眼簾,心說你連宴席都沒用就離開了,也就是走個過場而已,還說得好似是陪她去似的。


    心下有不快,卻也沒表現出來。


    說話間,陸續有人從側門抬水進了耳房,繁星進了主屋:“侯爺,水好了。”


    謝玦“嗯”了一聲,隨之站起身。


    正走向耳房,似乎想到了什麽。腳步一頓,轉身看向妻子,沉吟了一下,開了口:“你隨我進來。”


    翁璟嫵一愣,想起自己為數不多被謝玦喊入浴間的回憶。


    水聲響亮,他那厚實的肩頭不停地聳動,浴桶中的水也隨著他的動作灑了一潑又一潑。


    而且每回的最後,她都是被他抱著從耳房中出來的。


    回憶起這事,守寡了五年的小寡婦禁不住這樣的刺激,不禁耳朵一熱,但麵上依舊鎮定的看向繁星:“你先下去。”


    繁星退下去後,翁璟嫵抬眼瞧了一眼謝玦,又快速的垂下腦袋,故作羞澀道:“太醫說我這與旁人不一樣,懷胎時最好不要同房。”


    太醫自然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隻是與他五年沒有親密了,多少都要適應一段時日再說。


    謝玦聞言,眉頭一皺,眼底有些不明所以。


    過了一遍她所說的話後,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麵色略一沉。


    浴間行事,太淫/靡了!


    她一個女子,怎會知道這些!?

    許久未等到謝玦的回話。


    翁璟嫵不禁暗暗揣測他該不會生氣了吧?

    思及此,緩緩抬頭,瞧了一眼謝玦,又立馬垂下了腦袋。


    謝玦的臉黑沉黑沉的,他還真的生氣了?!


    念頭才起,便傳來了謝玦的沉斥聲:“你在府中都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讓你進來隻是給我沐發!”


    會錯意的翁璟嫵:……?

    謝玦向來凡事親力親為,很少主動提起讓她伺候他的,更別說她現在還有孕。


    他怎不使喚旁人,反倒使喚起了她這個孕妻?!


    謝玦似乎看出了些她的心思,道:“我有所不便,也不便旁人伺候,進來。”


    說罷,率先轉了身入了耳房。


    翁璟嫵看了眼耳房的方向,略一沉思後,還是起身隨著進去了。


    入耳房時,謝玦正在解開腰封。


    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有些疑惑。


    他隻是用右手來解,左手卻垂落不動。


    回想了一下他自進屋後,似乎沒有用過左手。


    謝玦抬眸看了眼她,繼而低下頭解開腰封,語調淡淡:“臂上受了點皮肉傷,驚不得祖母,所以不能讓旁人知曉。”


    自一年前謝玦遇難,老太太便驚厥過了一遍,身體也是在那個時候差了。


    太醫也囑咐過,不能再受刺激了,再小的刺激都有可能要了老太太的命。


    翁璟嫵聽到他受了傷,卻是微愣。


    妻子沒有任何反應,謝玦再次抬頭望向她,隻見她的臉上有幾分茫然。


    沉吟了片刻,猜想她應是擔心自己,便道:“不嚴重,確實隻是皮肉傷。”


    想了想,又道:“幾日未曾沐發,一路塵土滾滾,發間皆是沙塵,去赴宴恐不妥。”


    翁璟嫵靜默不語,緩步上前幫他解開腰封。


    腰封解下,而後是外袍。


    外袍脫下,她才聞到了血腥味,不禁往他的左臂望去。


    因他汗衫也是黑色的,暫時看不出什麽端倪。


    可待汗衫脫下後,才看到左臂上方包紮著一圈紗布。


    也不知是不是策馬而回,所以顛簸到了傷口,那鮮紅的血也滲透到了紗布外頭。


    白紗布被血染紅了一大片。


    謝玦卻絲毫不在意地扯下頭上的綸巾,轉身坐在一旁的凳上,閉上雙目,頭往後略仰。


    “洗吧。”


    翁璟嫵上前,用水瓢舀了水衝在他的頭上,目光掃了幾眼那滲紅的紗布。


    不禁想起上輩子登高節那日的事情。


    他那日回來後並未進房,讓人把衣物準備在東間,隻喊了與他最為信賴的石校尉。


    那石校尉父親是府兵,他自小跟隨在謝玦的左右,可算是與謝玦一同長大的,謝玦最為信賴他。


    而這石校尉也與謝玦一同戰死在了那野三坡之上。


    石校尉從屋中出去後,謝玦也換了一身幹爽的衣裳,然後與她一同去赴宴。


    到了國公府後,謝玦隻與明國公等一眾長輩拜禮後便離去了。


    待她受了委屈從國公府回來,屋中並無他的身影。


    下人道是侯爺囑咐了,他搬去東廂住一段時日。


    至於理由是什麽,他半個字都沒有。


    總該不會是因受了傷,所以才匆匆從國公府趕回來,更是為了隱瞞受傷之事,才搬到東廂的吧?


    可若上輩子既然選擇了隱瞞了她,為何現在卻又要讓她知道?


    目光落在他閉著雙目的俊臉上。


    他膚色黑了許多,倒是看不出什麽問題。


    若是真依他所言,隻是皮肉傷,那他上輩子何至於在東廂住了五日?


    期間他也出來過兩回,一回是去給老太太請安,一回是與她吃一頓飯。那時候他表現如常,沒有什麽區別。


    上輩子到底是搬去東廂的理由到底是什麽?

    翁璟嫵滿腹疑惑,可這輩子的謝玦,卻是注定是給不了她答案的了。


    暗暗歎了一息,收起心思,指尖輕柔的在發間揉搓。


    除卻沐發用的皂莢清香外,還挾著淡淡的花香在謝玦鼻尖縈繞,清香馥鬱。


    與自己沐發卻是全然不一樣的感覺,柔軟指尖在頭皮輕按,柔弱無力,卻讓人倍感舒坦。


    三日闔眼加起來也不過是三個時辰,疲憊至極,舒適之下,困乏之意漸漸湧上,思緒也飄得遠了些。


    隱約之中,有柔聲傳入耳中:“夫君,洗好了,可以起來了。”


    聞聲,謝玦緩緩睜開雙眼。


    視線有一瞬不清晰,眼前似有一層薄霧。


    隔著一層薄霧,他似乎看到了綽約美人。


    那美人眼下掛了淚珠時,眼尾泛著淡淡的紅痕,好似還帶著纏/綿過後的餘韻,正含怨帶訴的望著他。


    不過兩息,那層薄霧去了,視野也清晰了。


    哪裏還有什麽含淚美人?

    有的隻是一個嫻靜的美人。


    謝玦皺起了眉頭,麵色頓時冷峻了下來。


    ——他怎又犯怔了?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狗子:我這娘子到底從哪裏學的不正經!?


    後來的狗子:我就好這口

    阿嫵:……所以不正經的到底是誰???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