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既不安好心,她又何須心軟?


    早間, 翁璟嫵想起先前交代明月,讓她多與繁星說一說英娘的事情,便問了一嘴她。


    給主子上妝的時候, 說道:“繁星自入了侯府後, 人也機靈了許多, 先前我本以為與她多說幾回英娘神誌不大對勁,她就會說出去, 可她卻先問我, 是不是想讓她把這事傳出去。”


    翁璟嫵聞言, 一笑:“機靈了些也是好的,反正在旁人的眼中,她呀還是傻乎乎的, 這樣子扮豬吃虎更能讓人信服。”


    說到這,她又問:“那現在什麽情況?”


    明月回道:“這七八日下來,大夫頻頻入府, 府中下人管不住嘴的都議論著那陸娘子是什麽毛病。繁星又在不經意間透露說陸娘子的精神不大好, 現在府中可沒什麽人懷疑陸娘子帶來的小孩兒與侯爺有什麽關係。”


    說到這, 又念道:“他們也不想想, 那小孩又黑又瘦的, 和侯爺沒有一點像的, 他們怎麽敢說?”


    翁璟嫵心想那莫麟幾個月和他娘一起乞討來的金都, 怎可能還是白白嫩嫩的?


    明月把簪子別入主子的發髻之中,繼而道:“奴婢外出去采買的時候, 外邊也在說這件事, 有人保持懷疑的態度, 也有人說侯府的主母就是心善, 才會把這女子接回府中, 也有人說那女子沒準還做著枝頭飛上鳳凰的夢呢,所以裝病投靠侯府。”


    相對比上輩子幾乎一邊倒的情況,現在已經好了很多。


    翁璟嫵又問:“清塵院那邊什麽情況?”


    “那陸娘子隻一回想要出去,下人搪塞了過去,而那孩子卻是三天兩頭想要出去,奇怪的是,聽下人說,沒有人聽到過他說過一句話。”


    翁璟嫵思索了一下,然後吩咐:“後日清塵院就別上鎖了,他想出來也別攔著,若他出來了,就把他帶到我這。”


    明月應了一聲“是”之後,好奇道:“那陸英娘分明就沒安好心,娘子為何還要把她給接進府中?”


    翁璟嫵微微一笑,看了眼鏡中的自己,道:“總歸最後還是自願出府的,盯緊些吧,往後每隔兩日請一次大夫入府。”


    “是。”明月應聲。


    *

    英娘晚上不敢多睡,隻得在白天的時候多睡一會,睡醒的時候,恰好下人又送了湯藥過來,她皺了皺眉頭,但還是不動聲色的讓婢女把藥端進來放到一旁。


    雖然這十日下來,侯府好吃好穿的供著他們母子二人,可越發這樣,英娘的戒心就越發的強烈。


    婢女離開後,英娘嫻熟的走到桌前,把湯藥端到了窗後,正要倒下澆盆栽的時候,卻看到窗下的幾盆盆栽全都枯死了。


    英娘愣了一瞬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端著湯藥的手略一抖,背脊隱隱發涼。


    那翁氏果然不是什麽好人,竟真的想害她?!

    英娘很快便緩了過來,思索了半晌,她匆匆倒了湯藥,出了房門,四下看了眼,見無人後才從屋中出來,然後去了廚房。


    一開始,湯藥是從外院送進來的,後來英娘發現不知何時起,這湯藥便在這院中熬了。


    如今湯藥在院中熬製了,倒也給她行了方便。


    她一路到了廚房,這時廚房無人,隱約嗅到了藥湯的味道。


    她進了廚房,找到了熬藥的罐子,掀開蓋子後,裏邊是還沒清理的藥渣,她摸出了帕子,把藥渣倒了一些在帕子上,擰幹了湯汁後,才把藥渣撰在手心匆匆離開了廚房。


    若這湯藥有問題,而她未曾離開過侯府,也沒有銀錢收買侯府下人,那麽這藥渣就是翁氏要害她的證據。


    英娘藏著藥渣匆匆回了屋中,本想藏在床幃之內,但卻不想原本還在午睡的兒子已不在了床上。


    英娘愣了一下,因著湯藥的事情,她心底疑神疑鬼了起來,她當即去尋兒子。


    可整個院子都機會翻遍了,卻愣是沒看到兒子的蹤影。


    一個可怕的念頭從她心底竄出了出來,翁氏是個歹毒的,若真懷疑麟哥兒是謝玦親生的,會不會向麟哥兒伸出毒手?


    英娘雖然足不出院,但也知道外邊會怎麽傳。


    無非是傳她是謝玦的外室,麟哥兒是外室子,對於這結果,她含糊不清,也不與任何人解釋

    謝玦不是愛解釋的性子,而她不出院子就不用解釋,這樣下去的話,旁人隻會認為她是謝玦的外室,麟哥兒是外室子。


    如此,金都的邕州探子也不會懷疑到她是從瀚雲寨逃回來的四夫人。


    這也是她一直覺得翁氏想害他們母子的理由,所以她幾乎都不怎麽讓麟哥兒離開自己視線,而今日鬆懈了一些,人就不見了。


    英娘本就覺得翁璟嫵不安好心,所以多日來不敢多吃,不敢睡死,防止被加害,精神一直緊繃著,就猶如是緊繃到了極致的琴弦,一撥就斷。


    而現在兒子的事便把英娘緊繃著的那根弦給撥斷了。


    英娘神色惶急從屋中出來,看見了的婢女,忙問:“可見過麟哥兒?”


    婢女一愣,隨而仔細想了想,忽然道:“對了,我方才便見小郎君往院門跑去了。”


    英娘麵色一凝:“不是說院門落了鎖嗎?”


    裏邊的人出不去,外邊的人也難以進來。


    婢女疑惑道:“會不會是今早送吃食過來的下人沒有鎖門?”


    英娘聞言,一驚,連忙走去院門那處,果然,門一拉就開了。


    婢女上前安慰:“陸娘子放心,這侯府這麽多人,定然能看住小郎君的,不會讓他亂跑的。”


    就是這樣她才不放心!

    英娘轉身就往外走去,神色焦急:“我出去找麟哥兒。”


    英娘神色匆匆地從清塵院出來,引得府中下人側目。隻見英娘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什麽。


    很快就有人反應到她有可能是在找兒子,所以便告知她小郎君在主母那處。


    原以為會見到她鬆一口氣,但卻不想見到英娘臉色一變,立即讓在清塵院伺候的婢女帶她去尋主母。


    英娘離開後,下人才與其他人嘀咕道:“原本我還不大信這陸娘子有什麽病,可見現在看她神經兮兮的,雙眼都是血絲,我也信了她是有瘋病。”


    *


    褚玉苑的庭院中,翁璟嫵原本正與明國公府的陸九姑娘說著話,這時下人帶了那莫麟過來。


    她讓乳母把瀾哥兒抱入了房中,再讓人去準備了甜湯。


    陸九姑娘看著這小男童,問:“表嫂,這是誰家的孩子?”


    翁璟嫵莫麟一直盯著桌麵上的木雕老虎,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他父親了,他隱隱紅了眼眶。


    翁璟嫵也就把那木雕給了他,應陸九姑娘,說:“這是陸英娘的兒子。”


    陸九姑娘麵色微微一變,仔細看了眼這孩子,也沒覺得有哪一點像表兄,怎外邊都在說這是表兄的外室子?


    拿到了木雕的莫麟,一顆顆淚珠往眼外落下。


    翁璟嫵見狀,拿出帕子給他擦眼淚,溫柔的問:“是不是想阿爹了?”


    五歲左右的莫麟聽不懂金都話,但卻聽懂了阿爹兩個字,他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娘子,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可他立即想起了阿娘交代的話。


    阿娘說,他在外頭一開口說話,寨子裏的人就會發現他們躲在侯府,然後來把他們抓走,會像殺獵物一樣殺了他們。


    莫麟見過寨子裏的人殺獵物,他們會把獵物吊起來放幹血,然後剝皮抽筋拔骨。


    想到這,他嘴巴又緊緊閉了起來。


    翁璟嫵知曉他為什麽不說話,也不逼他。


    不多會,甜湯送了過來,翁璟嫵也不急著喂他,而是低聲與陸九姑娘說道:“她母親許是遇人不淑,且聽夫君說她花費了數個月,一路從桂州乞討來的金都,所以這神誌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畢竟是英烈之後,便也就把人接到府中休養。”


    陸九姑娘聞言,皺了皺眉頭:“雖然表兄表嫂是好意,但這外邊傳出來的話卻不怎麽好聽。”


    翁璟嫵淡淡的道:“清者自清,他們說便說,等這英娘好得差不多了,才在外頭給她安置一處宅子。”


    陸九姑娘看了眼那孩子,歎道:“隻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這時繁星從院子外邊進了院子,翁璟嫵朝著她看了一眼。


    繁星見主子望了過來,便點了點頭。


    翁璟嫵笑了笑,不再說話,而是把石桌上的甜湯端了過來,舀了一勺喂他,說道:“喝了甜湯,我送你回去尋阿娘。”


    莫麟看了眼眼前的甜湯,雖不知她說什麽,但聽到了阿娘兩個字,而且湯也送到了自己嘴邊,大概也知道是什麽意思,猶豫了一下,還是微微張開了嘴巴。


    翁璟嫵喂了一勺,再喂第二勺的時候,伴隨著幾聲驚呼,她手中的湯碗驀然被人打落在地。


    英娘臉色慌慌的把兒子拉到了自己的懷中,警惕地望著翁璟嫵。


    翁璟嫵看了眼落了地的湯碗,再抬頭看向忽然跑進院子的英娘。


    自英娘入府後,翁璟嫵隔三岔五地過去瞧她。


    如今不過是兩日沒過去,這英娘的臉色更加的憔悴了。


    臉色蒼白,眼神略顯凹陷,眼眶底下是一片烏青,眼中也應休息不好有明顯的血絲,就是看著都好像瘦了一圈。


    還記得上輩子見英娘的時候,麵色紅潤,還圓潤了些,精神與現在不知好了多少,反倒是她自己吃不好睡不好,倒是沒想到有一日這風水還會輪流轉了。


    一旁的明月見英娘打掉了甜湯,怒意湧現,質問道:“陸娘子你是什麽意思,你現在可是懷疑我家主母害你的兒子?!”


    英娘目光警惕,神色冷冰冰的看了眼明月,冷聲道:“我若是不警惕些,又怎能平安帶著兒子一路從桂州到金都?”說到這,看向翁璟嫵,道:“我實在憂心兒子,夫人也是做母親的,知道母親是如何緊張孩子的,還請夫人莫怪。”


    翁璟嫵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甜水漬,還未開口,明月就諷刺道:“若是真擔心的話,陸娘子怎還待在侯府不走?”


    翁璟嫵慍怒。低斥了一聲:“明月別亂說話。”


    英娘看了眼惺惺作態的主仆二人,心頭厭惡。


    多日來的繃緊警惕,再想到那已經枯死的盆栽,讓她現在對翁氏完全笑不出來了。


    翁璟嫵看向英娘,笑道:“我不在意,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英娘麵無表情點了點頭,然後道:“我與麟哥兒就不打擾夫人了,告辭。”


    說著便拉著兒子要離開,忽然身後傳來翁璟嫵淡淡的聲音。


    “英娘,我是誠心接你們母子到侯府照顧的,你如此態度,讓我心裏有些不快。”


    英娘聽聞這話,驀地停下了腳步,多日來的休息不足,已然影響到了她的情緒,她轉回身,抬著下顎,冷傲的說:“是侯爺答應接我回來的,與夫人何關?”


    這話,誤導得厲害。


    要是上輩子的翁璟嫵聽到,準以為謝玦和她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


    翁璟嫵忽然一笑,改了稱呼,道:“陸娘子的話,讓人怪在意的,但如若不是你威脅侯爺說若不是他拒絕你為貴妾,又怎會讓你被迫離開金都,讓你所嫁非人。且若不是看你精神不正常,神誌不清,侯爺又怎會把你接近府中照顧?”


    忽然聽到這話,英娘怒極:“你胡說八道!誰與你說我精神不正常,神誌不清的!?”


    “再說我更沒有威脅過侯爺說那些話!就算我說了,那也是事實!”


    話說出口後,英娘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情緒過激了,頓時後悔說了這些話,她閉上了嘴,神色冷冷的看了眼翁璟嫵,而後沒有再說話,拉起麟哥兒就走了。


    英娘走後,一旁沒有被英娘注意到的陸九姑娘,嫌棄的開了口:“這就是那個金都傳得沸沸揚揚的英娘?我表兄又不是眼瞎,怎會看上她?”


    翁璟嫵略有所思看著月門,想起英娘那副精神萎靡的臉色,嘴角微微揚起。


    英娘不安好心,她又何須心軟?

    作者有話說:


    ……我失信了,這章繼續發紅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