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洛筠發現端倪。
清塵院的庭院靜悄悄的, 唯有廳中傳來稚童哭哭啼啼的聲音。
英娘的臉頰慢慢紅腫了起來,眼中的情緒變了又變。
憤怒之後是不甘,不甘之後又是木然。
“阿娘, 我要阿爹, 我要阿爹……”
莫麟抓住他母親的袖子, 哭求道。
英娘看著兒子,摸了摸因臉頰疼痛而落下的眼淚, 強忍臉頰上火辣辣的不適, 耐下心來再次哄他:“那謝叔叔已經去邕州救你阿爹了。”
“阿娘騙人, 阿娘根本不喜歡阿爹,阿娘嫌棄阿爹,根本不會救阿爹的……”說到這, 莫麟傷心得嚎啕大哭了起來。
“麟哥兒,不是這樣的,你別聽方才那個女人胡說八道……”
“阿娘就是騙人, 就是騙我, 我再也不喜歡阿娘了!” 莫麟大吼這麽一句話後, 推開他阿娘的手臂, 往廳外就跑了出去。
英娘連忙追了出去, 生怕兒子跑出院外。
見兒子是跑回了房, 把房門關起來, 她才鬆了一口氣。
想起方才翁氏那句句挑破她心思的話,心虛在心底緩緩浮現, 雙手更是不受控製地發顫。
她驀地握緊了手, 可依舊沒控製住發抖。
她沒錯的……
沒錯的……
望著緊閉的房門, 陸英娘想到入侯府的這段時日來, 對兒子的謊言一個接著一個, 她沒了勇氣去敲門。
陸英娘最終沒有敲門,隻守在了門外。
院中的幾個下人似乎都隨著翁氏走了,整個院子除了她外,安安靜靜的,隻隱隱約約聽見麟哥兒在哭。
許久之後,她情緒漸漸緩了過來,可想起了翁氏提起的邵倞,不知又聯想道了什麽,麵色瞬時煞白。
在這個世界上,她除了麟哥兒這麽個血濃於水的親人,沒有別人了,所以她最在意的就是他了。
她今日惹惱了翁氏,翁氏若是一氣之下,想讓他們母子做誘餌,引出那邵倞,又該如何是好?!
畢竟翁氏的心腸也是毒的,既然能對她下毒,又有什麽狠毒的事情做不出來的?
況且以那邵倞的為人,既想要翁氏,便不會善罷甘休。
他不會放過翁氏,又會放過她和麟哥兒嗎?
思及此,陸英娘頓時惶惶惕惕。
*
翁璟嫵回了院子,便見瀾哥兒朝著自己邁著小短腿跑來,她把所以的脾氣都斂在心底,蹲下身子,麵待笑意地把他抱了個滿懷。
“阿娘~”小奶音糯糯的。
翁璟嫵親了親他軟乎乎的臉頰,溫柔的問:“睡醒了呀?”
瀾哥兒重重地點了點頭,口齒不清的說:“醒了,想阿娘。”
翁璟嫵好久都沒聽他提起過謝玦了,便問:“那爹爹呢?”
“貼貼?”瀾哥兒頭一歪,努力去想爹爹是誰,好半晌後,似乎想起了自己還有個爹爹,小嘴兒一扁,好像要哭了:“瀾哥兒想貼貼。”
翁璟嫵見他想起的謝玦,心裏也歡快了些。
總不能謝玦萬分凶險的回來後,竟發現兒子不認識自己了,那多傷他的心呀。
翁璟嫵把瀾哥兒抱到小涼亭中坐了一會後,院子外有婢女拿著一信走入了褚玉苑,停在了亭子外一禮:“主母,清塵院的陸娘子讓奴婢把這信送給主母。”
說著,呈上了信。
明月去取時,也讓婢女退下了。
翁璟嫵似乎早有所料,隻是淡淡掃了一眼後,便拿了起來打開。
紙上所寫,便是那牧雲寨賊寇,也就是陸英娘口中名叫邵倞賊寇的信息。
有性格脾氣的描述,也有樣貌描述。
紙上說邵倞約莫二十七八的年紀,身高約莫六尺,喜愛穿深色衣裳,樣貌俊美,不是陽剛的那種俊美,但也不是陰柔那種俊美,是一種像是會蠱惑人的樣貌。
而在瀚雲寨中,掌管大局的人不是寨主,而是他這個二當家,也是瀚雲寨賊寇信服之人。
邵倞極其自負,且行事乖張,偏執,所想要之物,必然是費盡手段也要掠取到手。
翁璟嫵看了這些內容後,麵色凝重地把紙張給了明月,明月接過看了一眼,臉上一沉。
“娘子,會不會是那陸英娘誇大其詞了,想要嚇唬娘子?”
翁璟嫵琢磨了一下,隨而搖頭:“她不敢,雖然她嘴上也說那什麽二當家是奔著我來的,可她既然又把這信息給了我,心裏必然也是怕的,她想借我的手解決了二當家這個隱患。”
想了想,她又說:“再者,就這麽點兒信息,她能有什麽可造假的?”
餘光暼了眼紙張:“先拿去燒了。”
明月應了一聲,然後退下。
翁璟嫵摸了摸瀾哥兒的腦袋,思緒漸漸飄遠。
極其自負,且行事乖張,偏執,所想要之物,必然費盡手段的掠取到手?
若真如此,那麽這個人到金都,還真的是衝著她來的。一日不抓到此人,此人便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可又要如何去抓呢?
庭院外樹木的樹杈之間,有蜘蛛結了網。
約莫因有枝葉遮掩,所以不是很明顯,有小鳳蝶緩緩悠悠地飛著,絲毫不知前麵有什麽危險的陷阱等著它。
沒有任何意外,不多時,小粉蝶落到了蜘蛛編織網中,即將成為蜘蛛的網中餐。
翁璟嫵覺得自己與那粉蝶好似是一樣的處境。
但轉念一想,那賊寇能設下陷阱抓她,那她也是能設下陷阱反抓他的。
自負的人往往自大,且自信過度,肯定會露出馬腳的,她隻需先把人手都安排好,然後再等那人來找她。
*
金都繁華富貴迷人眼,晚上的街道更是熙攘熱鬧。
洛小郡王在年初的時候便聽父親的話從驍騎軍中退了出來。
等到五月底聽說驍騎軍出征邕州的時候,才約莫知道父親為什麽忽然讓他退出驍騎軍了。
對於這種逃避的行為,洛小郡王覺得不恥,也就與父親吵了起來。幾個月過去了,父子倆每次見麵都會鬧得不可開交。
這些天聽聞邕州一戰,謝玦勝了,洛小郡王才算鬆了一口氣。
但還是不想麵對他父親,所以白天黑夜都不想待在府中,打馬東街西街。
身旁有幾個好友,有人侃侃而談:“要是小郡王這回也去了邕州,沒準也還能立下功績。”
“可惜了,不過想想,郡王怎會允小郡王去邕州平亂。”
洛小郡王搖了搖頭,說:“送我入軍中的是他,逼著我從軍中退出來的也是他,搞不清楚這老頭在想什麽。”
好哥們一笑:“有什麽想不明白的,無非呀,就是擔心小郡王的安危。”
幾人都無奈地笑了笑。
洛小郡王搖了搖頭,說:“罷了罷了,說那麽多也沒用了,但好在謝侯打了勝仗,這比什麽都重要。今兒個我高興,我請你們到酒樓好好的撮一頓。”
幾人立刻起哄:“走,去最大的酒樓狠狠的宰小郡王一頓!”
幾人雙腿夾馬而去,但這時忽然有不遠處有鞭炮響起,幾人的馬微驚,他們正要停下,等炮仗響完了再往前頭去,但卻不想有鞭炮直接飛來,打到了其中一匹黑馬的腹部上。
刺耳的響聲本就讓馬有些驚了,現在與腹部一痛,驚得馬猛然抬起前蹄嘶鳴,馬背上的人連忙拉住韁繩控製,但黑馬還是往前躥去。
洛小郡王驚喊了一聲那人的名字。
隨後快速策馬追上去。
前方路口有販夫趕著一輛放著布匹的木板馬車路過,聽到一聲高喊的“讓開”時候,抬頭望去,便見有一匹受了驚的大黑馬朝著他這處奔騰而來,販夫臉色驀然一變。
眼見馬就要撞過來了,慌急之中,販夫拿起車上的木棍跳下馬車,朝著馬前腳就狠狠揮打而去,速度快,且狠。
馬前腳被一棍子下去,龐大的身體還是往前摔去,馬背上的人當機立斷的跳馬。
大黑馬撞到了木板車,車上的布匹掉了小板車,隨而黑馬繼續滑上前,在撞壞了兩個攤子後,馬才停了下來。
馬背上的男人也在跳馬的時候摔在地上。
好在也有些身手,才不至於摔殘。
販夫也不去看那摔倒的黑馬與男子,而是連忙把落地的布匹搬回馬車上。
趕來的洛筠與其他兩個好哥們連忙下馬,他見那個好哥們已經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後,鬆了一口氣,也就順手把地上的布匹拾起。
才拾起布匹時,愣了一下,但下一瞬便被販夫立刻搶了去:“不勞煩這位爺了,小的自己來就好。”
洛筠愣神間,販夫已全部把布匹搬上了馬車,不再停留,趕了馬車便走。
洛筠則略有所思的看著離去的馬車。
那布匹很重,重得好似在布匹之內藏了東西一樣。再結合那販夫的緊張的反常舉動,布匹絕對有貓膩!
“烏雲,烏雲!?”
這時,身後的幾聲呼喊把洛筠喊回了神,他轉過身,便見好友蹲在那倒在地上抽搐的黑馬身旁焦急的喚著。
黑馬抽搐的想要蹬蹄子站起,但前蹄卻好似動不了了,怎麽都卻站不起來,隻能痛苦的嘶鳴。
洛筠在軍中,也在嚴格如謝玦的手底下待了快兩年的時間,警惕性比普通的紈絝子弟要強了許多。
洛筠凝著臉走到了黑馬旁,往黑馬抽搐發抖的前腳摸去,摸到了關節處,麵色瞬間一沉。
——骨頭斷了。
這在驚慌之中,沒有絲毫準備,一棍子就把馬腳給打斷了?!
尋常人哪裏有這等力氣?
洛筠麵色嚴峻,倏然站起,看向另外兩個朋友,讓他們附耳過來,然後壓低聲音,快速道:“方才那一馬車的布有貓膩,我懷疑是他朝派來的探子。我現在就追去,沿途會留下新安郡王府的記號,你們立馬去新安郡王府與我父親說,讓他派幾個身手敏捷的人循著我留的記號尋來。”
說罷,也不等他們反應,轉身便往人群中而去了。
兩人也不敢耽擱,一人留下照看,收拾殘局,一人立即策馬去新安郡王府轉告這情況。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7,31 11:31:39~2022,08,01 12:39: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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