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陳氏端著醒酒湯進來的時候, 陸承驍口中喃喃的還是柳漁,陳氏聽到一耳朵,卻並沒聽得太清楚, 問八寶:“承驍說什麽呢?”
八寶背對著門外,原不知陳氏來了,乍一聽她這句問話,嚇得一個激靈,想也沒想就借著身形遮掩一把捂住了陸承驍的嘴。
陸承驍被捂得有些難受,微微掙了掙,八寶麵對著陳氏問詢, 腦子急轉,然後胡謅:“啊?三少爺說……說,魚, 對,說他想吃魚!”
“他要吃魚你打什麽磕巴?”陳氏把還滾燙的醒酒湯放在桌上,皺著眉頭往床榻邊行去,思量著這去縣裏怎麽兩天就回了, 而且還醉成這樣,看劉璋那孩子牽著承驍的馬回來的, 顯然這酒是在鎮上喝的,既然回鎮了, 怎麽沒進家門?
陳氏心裏想著事, 人已經走到陸承驍床榻前了。
八寶心裏一緊,捂陸承驍嘴的手都顫了顫, ……借他一個膽兒也不敢叫太太看到他捂三少爺。
掐算著陳氏腳步, 他在心裏念一聲三少爺你自求多福吧, 悄聲兒就收了捂在陸承驍嘴上的手。
陸承驍沒了束縛, 嘴唇翕動,有低語聲傳出。
八寶一顆心高提,果然,見太太陳氏湊了過去。
也是運氣,陸承驍昨日幾乎一夜未眠,今日風塵勞累又傷心之下飲酒,醉得厲害,被八寶一捂,折騰到此時已漸困乏,口中喃語之聲低且含糊,陳氏湊近一聽,確實也隻聽清了一個魚字。
她麵色古怪,還真是惦著吃魚……
看八寶把人照料得還算經心,陳氏叮囑道:“醒酒湯不燙了你喊醒他把醒酒湯喝了再睡,不然明天要受罪的。”
人也沒什麽事,安安生生睡著,陳氏也不在兒子屋裏呆著了,她那一腦門子疑惑準備等陸承驍翌日酒醒了再問,囑咐八寶幾句也就轉身回正房去了。
陳氏一走,八寶就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太太不曉得少爺怎麽醉酒,他聽了那一聲又一聲的柳漁還能不知道嗎,姓柳,能把他們家少爺折騰成這樣的,還有誰。
原來那姑娘叫柳魚?怪道荷包上也繡的是錦鯉。
也不知這回又是怎麽了,三少爺明明已經去縣裏了,離得那麽遠,怎麽還是成這樣了?實在是想不明白。
~
因著醉酒,陸承驍終於得了一夜好眠,翌日醒來已是天光大亮,他揉了揉因宿醉有些不適的額角,起身洗漱。
八寶捧了熱騰騰的早食送來時,陸承驍剛梳洗好。
他推門見人已經醒了,眼睛就是一亮:“三少爺,太太才剛問起你,醉酒可難受?這是太太單獨給你做的早膳。”
“放外間吧。”陸承驍點了點頭,邊往外間走,邊透過窗戶瞧了眼外邊天色,見陽光明麗,問八寶:“現在什麽時辰了?”
八寶一邊把托盤裏的東西往桌上擺,一邊道:“辰末了吧,太太讓您用過早飯就去正院一趟。”
一聽辰末,陸承驍整理衣襟的手就頓了頓,走到桌邊坐下,一邊問八寶:“昨天懷庚他們送我回來的?”
八寶就點了點頭,陸承驍沒說什麽,取了小碗用起早飯來。
八寶悄悄看他一眼,一眼,又一眼,看得陸承驍想忽視都難了,抬眸看他一眼:“想說什麽?說。”
八寶這下就不客氣了,摸到陸承驍旁邊拉了條凳子坐下,身子半傾靠得陸承驍近了些,還先瞧了門外一眼,才轉回視線來,道:“三少爺,你知道你昨晚喝醉後一直叫一個人的名字嗎?”
陸承驍拿湯鑰的手頓住,視線移到了八寶臉上,“你說什麽?”
“你叫柳魚這個名字啊,小的替您數過了,足足念了十三遍,睡過去才消停了,後邊把您喊醒喝醒酒湯,又叫了十四回。”
陸承驍怔住。
八寶接著道:“您知道多險,太太送醒酒湯過來,聽到啦!”
陸承驍左手拇指指腹無意識的貼著下頜劃了劃,問:“我娘聽到了?”
八寶就嘿的一笑:“沒聽清,您醉得厲害了,說話含糊,正要睡過去,太太就聽到個魚字,小的機靈,說您是想吃魚,您瞧好了,今兒中午的菜裏一準有您愛吃的鱸魚。”
陸承驍垂眸,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頓了好一會兒,似不經意般地又問:“我還說什麽了?”
八寶搖頭:“沒有了。”
“沒有了?”
八寶點頭,“少爺放心,再沒別的了。”
陸承驍沒再出聲,沒什麽不放心的,倒是心底竟有幾分說不上來的失落。
匆匆吃過幾口,他把碗一放,道:“你收一收吧,跟太太說我有事出去一下,遲些再去正院。”
說著已經起身向外行去。
八寶急得連忙問:“三少爺,你去哪呀,太太問起我怎麽回?”
“隨意走走,你隨意回。”
八寶:“……”三少爺你這樣我真的會被太太賣了的。
~
巳時初刻,長豐鎮茶室二樓,陸承驍在臨窗的老位置坐著,斜右對麵是集賢齋,斜左邊,長街盡處,是柳漁從鎮北要到集賢齋的必經之路。
陸承驍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還沒能理清楚,或者說他下意識不想理清楚,人已經在這茶室二樓坐定了,指尖無意識地把玩著一個細瓷杯,杯子是空的,裏麵並沒有被注入茶水。
陸承驍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迫切渴望見到一個人,卻又不願、不想在此時此地真的見到柳漁。因為柳漁若果真來這裏,必然是去“巧遇”另一個男子的。
那曾是,獨屬於他的待遇。
陸承驍一顆心好像被分割成兩半,矛盾到自己與自己鬥到了一處,可不管心裏鬥成了怎般光景,他的目光卻始終落在長街盡處,一眼也不肯錯漏。
幾乎是在柳漁一出現的刹那,陸承驍身子就坐正了起來,身子不自禁前傾,一直隨意把玩著的空杯被他一瞬攥住,看著遠處那道日思夜念連夢裏也不肯饒他的身影轉入長街,無意識地把細瓷杯越攥越緊。
疼痛來得遠比他以為的要洶湧,他怔在那裏,鬥到一處的兩個念頭在那一霎全都隨他罷了工。看柳漁一步步走來,麵目從模糊到清晰,及至能把眉眼也看清,才終於掙出那迷霧。
他當真能忘了她、放下她,看著她嫁給陳昇或是其他的什麽人嗎?
不能,忘不了、放不下,接受不了。
陸承驍陡然起身,抬腳就向通往一樓的樓梯走去。
夥計端著一盤點心正要給他送上去,乍見陸承驍步履匆匆下樓來,詫異道:“陸三少爺……”
陸承驍把一塊碎銀扔到他托盤裏,說了一聲“茶錢”,衣角帶風離了茶室。
茶室夥計愣住,看看陸承驍背影,又看看托盤上的銀錢點心,轉頭問:“掌櫃,這點心……”
掌櫃笑笑,擺手讓端回廚房去,錢都付過了,多劃算的事。
等那夥計再上二樓收拾時,發現豈止點心沒上,已經上了的茶水人家也一口沒動,壓根就沒往杯子裏倒,所以這一大早是上茶室來幹嘛的?
有錢人的世界真難懂,搖搖頭麻利的幹活。
陸承驍的衝動在走出茶室時就被理智壓了下來,那天小道中被柳漁攔下,自己都說過些什麽話,一聲聲一句句尚在耳邊,清晰如昨。
當日覺得已是極克製,然而如果站在柳漁的立場……陸承驍指尖輕顫了顫,柳漁恐怕根本不願意再見到他。
這個念頭生起,就再也沒了走向柳漁的勇氣,步子漸緩,在出了茶室幾步後停了下來,再不敢近前,隻能看著她一步步走近。
柳漁迫於時間的壓力,滿腹心事,起先並未留意到陸承驍,直到離集賢齋漸近,她打迭起精神,這一抬眼,才看到了前方茶室門外定定站著的陸承驍。
會在這裏遇上陸承驍,是柳漁沒想到的,她一怔,腳步幾不可見的微滯了滯。
這是自那日別後,二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再見。
陸承驍仍記得,第二次見柳漁,便就是在這裏,就連彼此站的位置也與今日一般,時光仿佛在這一刹回溯交錯,席卷著他的記憶拉回那一日,他滿心歡喜奔向她。然而此刻,他卻再沒了走向她的勇氣。
而陳昇,早已在書齋候柳漁多時,昨日柳漁進了胭脂鋪後就再沒出來,他再去問時,才知人已經往後門離開了,那胭脂鋪掌櫃看他的神色更是古怪。
陳昇猜出了什麽,隻道柳漁覺察了他跟在後麵,拿他當了登徒子,因著此事,他心下煎熬了一天,沒等到柳漁來,索性走到書齋門口朝長街上望去。
這一望,就看到了柳漁,而後,也發現了茶室外的陸承驍。
柳漁本是要直接走過的,眼角餘光卻留意到集賢齋門口陳昇的身影,她眸光一動,腳步也就緩了一緩。
從陳昇那邊看去,就是柳漁見到陸承驍後停住了腳步,兩人都站定了,遙相對望。
陳昇心下一個咯噔,昨天在胭脂鋪門外時看到陸承驍,他當時就覺得陸承驍神色有些怪異,所以,陸承驍和柳漁,竟是相識?
他呼吸一下子急了,緊張看向柳漁。
而陸承驍,壓根沒注意到陳昇的存在,見柳漁停住腳步,他心跳飛快,心中也隱隱生出一絲期冀,鼓足了勇氣,正要迎向她。
然而下一瞬,柳漁已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從容抬腳,平靜地離開。
與陸承驍堪堪擦肩而過,形如陌路,從始至終不曾再看過陸承驍一眼。
陸承驍神情僵住,怔在當場。
作者有話說:
八寶:“三少爺,你知道你昨晚喝醉後叫了一個姑娘的名字多少次嗎?”
陸承驍:“我叫了誰的名字???”
八寶:“柳漁姑娘啊,小的替你數過了,你一共叫了柳漁姑娘七百八十四次。”
陸承驍:“啊?”
八寶:“七百八十四次,你一定愛慘了這位柳漁姑娘。”
寫到這章想起大話西遊了,小劇場致敬星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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