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野種（二）
話聲才落，便見他揚聲大笑了起來，可一旁的君芷音聞言卻猛然麵色大變。
她急忙昂起頭來，瞧著蕭清諺的眼眸裏滿是難以置信，她道：“本宮與你近日無冤，遠日無仇，你為何要如此詆毀本宮，詆毀本宮的策兒？”
楚槿顏與蕭臨風二人倒是神色淡淡，顯然已是知曉了事情的真相是如何的，他們彼此對視一眼——雖楚槿顏在觸及蕭臨風視線的一刹便移了開去，可兩人之間卻總有種難言的默契。他們齊齊看著麵前的二人，未曾開口說話。
隻見那蕭清諺聽聞君芷音的話後，笑聲戛然而止，轉而以一副嘲諷的模樣瞧著君芷音，聲調一變，便開口道：“你竟愚昧至寵幸你的人是誰都不知了麽？”
君芷音聞言神色大變，這個聲音，她做夢也不會忘記。那一日，便就是這個聲音，將她帶入了極致的歡愉裏。她忍不住踉蹌著倒退了兩步，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轉過身去，求救似的目光便落到了蕭臨風的身上。
可上首的男子卻似無察覺，仍舊以看好戲一般的姿態，同他身側的女子一道瞧著她，便宛若眼下的她是一個戲子，正在他們麵前唱著一出絕好的戲。
君芷音的麵龐之上忽而泛起陣陣自嘲，到了如今，她才忽然明白，原來一切果然都是她的一廂情願，她對他的歡喜，因他而費的種種心思，眼下看來，竟是如此愚昧。
“你們，早就知道了，對麽？”君芷音低垂著腦袋，隨著聲音的傳來，她的周遭彌漫出一陣絕望的氣息。
見到這般的君芷音，楚槿顏宛若回到了初初見到她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她小小的一團蜷縮在那裏，對著往來的人們，身上滿是絕望與害怕，仿佛將自己蜷縮在了一個狹小的空間裏，由不得旁人進出。
她眸光一暗，心中忽然一軟，骨子裏的血脈相連促使她張開嘴就要說些什麽，可不曾想身側的男子卻比她更快開口。
隻聽那冰冷無情的男子聲音在大殿中炸響：“知道又如何，若你安分守己，怎會有今日的下場？”
君芷音忽而抬起頭來，一雙似水的眼眸裏滿溢著苦澀，唇畔卻勾勒出了一抹笑意，她笑著道：“是啊，若我安分守己，不曾愛上你，怎會有今日的下場。”
委身給一個素昧平生的男子，生下了一個癡傻的孩子，與自己所愛之人漸行漸遠——又或者說，從未靠近過，與對自己疼愛有加的皇姐反目成仇。即便曾經蜷縮在角落的雲汐公主，也不曾想到日後的自己會有這般的人生。
是什麽，致使她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是蕭臨風！是他步步為營，設下一個個圈套，引得她終對他敞開心扉，變成了慣會使手段的女子，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君芷音嘴中不斷喃喃著：“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那模樣，惹得楚槿顏心中十分不忍，她微微張嘴，就要出言安慰，卻不想竟再度被身側的男子阻止。
她側過頭去不解的看著蕭臨風，隻見他麵容堅定：“她犯了錯，傷了不該傷害的人，便必然要承擔起她應該付出的代價。”
楚槿顏怔怔的瞧著眼前盡是王者氣概的蕭臨風，一時間竟有些怔愣，眸光微閃，便宛若又看到了八年前那個為蕭臨風放棄一切的自己。
君芷音真的犯了錯麽？其實初初的她也不過是個溫婉和煦的女孩啊！是什麽讓她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是蕭臨風啊！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那害人的情之一字。
楚槿顏微微苦笑，雖依著蕭臨風的意思坐了下來，卻到底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蕭臨風覺察到了楚槿顏的異樣，明白自己說錯了話，使得她想到了過去，他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唯恐近來才將將好轉的氣氛又毀於一旦，更怕因此事，她跟著蕭當歌出了皇城，自此一去不返。
及至於此，蕭臨風的注意力便全然落在了楚槿顏的身上，一側的蕭清諺瞧見了這一幕，忽而低下頭去，眉眼裏劃過一道精光。
他張嘴道：“蕭臨風啊蕭臨風，枉你自詡一代明君，卻連自己的血脈都分不清楚，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啊！”
蕭臨風心中本就在憂擾楚槿顏，眼下乍聞蕭清諺的話，當即便麵色一變，勾起一抹滿是嘲諷的笑意，轉過身來瞧著蕭清諺便道：“你當真以為朕不知那孩子不是朕的？初初不過是想著你膝下無子，若能替你留下一兒半女，也是一場緣分，她生下這個孩子，朕也隻當是自己的孩子養。”
“後來見那孩子癡傻，心覺可憐，這才又養了下來。說到這裏，朕倒想問問，北齊皇室自古以來，皇子皇女皆是十分聰慧，為何到了你這裏，卻生了個癡傻的孩子出來。莫非……”蕭臨風說到此處微微一頓，旋即笑道：“莫不是你與那孩子一般，皆是個沒有來處的野種？”
這可惹惱了蕭清諺，顧不得什麽看準時機了，他眸光一暗，掙開何渭的手，便直直衝到了蕭臨風的跟前道：“你才是野種。”
變故突生，蕭臨風卻並未有絲毫的驚擾，他冷笑一聲，側身躲過蕭清諺的招式，一來一回間，兩人竟然打了起來。
楚槿顏微微皺眉，想到了蕭臨風的身子。方才已見他麵色蒼白，眼下又與旁人顫抖，隻怕身子將是有礙。雖心中因方才之事而對蕭臨風有所微詞，可她的心底仍舊止不住的擔憂。
蕭臨風到底中了毒，受了傷，沒有幾個回合，他便落下陣來，向後踉蹌了幾步，朝著楚槿顏身側摔去，
楚槿顏忙不迭伸手接住了蕭臨風，滿是擔憂的實現落在了蕭臨風的眼中，使得他心下一暖，微微勾唇道：“無礙。”說罷站起身來，又要朝前衝去，可楚槿顏卻隨手塞給了他一粒藥丸。
唇齒間升起一抹清涼之意，蕭臨風心中明白，這又是一枚上好的藥材，心中刹那暖色遍生，宛若在刹那間有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