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不要走
時值盛夏，蕭臨風的身子經過了多日的調養終於能下地走動，這段日子以來，楚槿顏每日伴隨在他身側，兩人之間便如相伴多年的老夫老妻，相濡以沫到老，未曾曆經那諸多的事情。
眼下，楚槿顏正攙扶著蕭臨風到了禦花園裏，他們緩步走在盛放的花叢之中，蕭臨風那蒼白的麵龐之上滿是溫和的笑意，他的視線始終凝固在身側的女子身上，眼神之中是說不盡的情誼。
楚槿顏的麵龐之上也滿是溫順，可她那雙明媚的眼眸裏，卻隱匿著絲絲切切看不分明的晦暗。
“顏兒，夏日到了。”蕭臨風停在池塘邊上，池塘裏是花匠精心培育的蓮，亭亭玉立，分外美豔，他脫開楚槿顏的手，彎下腰去，挑了一支尚且帶著些露水的花，在楚槿顏滿是擔憂的目光裏，將其折了下來。
站起身來，蕭臨風笑得宛若一個孩童，他將手裏那株蓮花遞到了楚槿顏的麵前，瞧著她微微有了些細紋的麵頰，俊挺的麵頰上便浮上一抹笑意，道：“顏兒你瞧，這花兒開得竟是如此美豔。”
對於蕭臨風有別於往日的態度，楚槿顏並未有過多的言語，她緩緩的低下頭去，麵頰之上的紅暈映襯的她人比花嬌。
蕭臨風將手向上抬了抬，道：“古有鮮花贈美人之說，而今我便將其化作現實。”說著，他便動作輕柔的將手上的蓮花別在了楚槿顏的耳畔。
蓮花獨有的那一抹幽幽的清香飄入了楚槿顏的鼻翼之中，她麵色微頓，才方想說些什麽，卻不曾想耳畔便響起了蕭臨風那幽幽感慨的話語。
“顏兒，你我的年歲都已然不小，餘下的時日也是無幾，往日種種，可能隨風而散？你我錯過了那麽多時候，也該好好兒在一處了，我曉得，你心裏是有我的。”他言辭懇切，說話間便抓住了楚槿顏的雙手，微微屈膝，迫使楚槿顏對上了他的雙眼，那雙黝黑的眼眸裏是如海一般的深情與掩埋的極深的脆弱的希冀。
楚槿顏被迫對上蕭臨風的雙眼，被他眼中那抹脆弱而強烈的希冀震得愣了愣神，日光閃爍，她視線偏移，卻意外的瞧見了他耳旁的鬢發隱隱泛上了幾根白絲。
她忙不迭垂下頭來，極力避開蕭臨風的雙眸，手上更是用起力來，使勁兒掙開了蕭臨風桎梏她的雙手，轉過身去，便滿是慌亂道：“時候已是不早，該回去用膳了。”說罷，便抬起腳步朝外而去。
關於蕭臨風的話，她竟是避了開去。
蕭臨風眼中的希冀被豁然擊碎，如星辰一般的眼眸裏湧上黯淡，瞧著楚槿顏那落荒而逃般的背影，眼瞳之中滿是悲戚，可未過些許時候，他的眼瞳之中複又揚起一陣堅決，他袖中的手捏成了拳，心中道：“顏兒，我們還有時間！”
可他們哪裏還有什麽時間？自這一日過後，雖楚槿顏仍舊每日會來養心殿裏瞧他，可他們之間的氣氛卻有了天大的變化。
她不再同前些日子那樣對他毫無顧忌，反而是瞧著他的眼中滿是躲避。對於這樣的情況，蕭臨風心中滿是著急之色，可無奈那之後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楚槿顏都不再有所回應，就宛若一隻膽怯的烏龜，將自己縮回了那厚重的殼裏。
蕭臨風明白楚槿顏心中在意的是什麽，可無奈過去之事已成定局，死者已矣，也終究無法複生，除開眼下盡力彌補，他毫無辦法。
如此這般又過了幾日，連日來安靜的待在一邊的楚雲帆再度出現在楚槿顏的麵前，他瞧著楚槿顏的目光裏滿是灼灼的光亮：“顏兒，明日我便要回去了，你可曾想好？”
楚槿顏本在出神，乍聞此言，麵色一頓，昂起頭來麵色之上滿是慌亂，她道：“師兄，你這般快便要離去了麽？”
看穿了她心中的矛盾與糾結，楚雲帆歎了口氣，終是決定快刀斬亂麻，他眸光微轉便道：“前些日子我與你說要回楚國去之時，便是楚國有些事要回去處理，可而今又過了十日，那事情實在是耽誤不得了。”他言辭婉轉，可話中的意思，卻是要逼得她當即便做下決定來。
屋中刹那緘默，唯有楚槿顏麵上婉轉的矛盾與苦澀，過了半晌，她似是終於下了決心，昂起頭來對上楚雲帆的雙眼便道：“明日我與師兄一道離去。”
如此果決的話，卻又惹來了楚雲帆的疑慮，他道：“顏兒可是當真想清楚了？”
楚槿顏一點頭：“想清楚了。”說著，麵龐上忽而泛上了絲絲苦澀，她道：“左右我放不下往日種種，與其留在此處，彼此折磨，倒不如就此離去，各自安好。”
楚雲帆一頓，點了點頭便道：“你想清楚了便是，那明日此時，我在城外迷霧林裏等你。”說罷，他深深的瞧了一眼楚槿顏，轉身便離去了。
午後的日光順著大開的門窗，映射到了屋中的角落，可正被日光照耀的楚槿顏卻不知為何，由心底泛起了陣陣涼意。
次日，楚槿顏從她屋中的地道裏趕到了迷霧林中，待與楚雲帆會和，起步就要離去之時，她鬼使神差一般的扭過頭去，瞧了一眼身後白茫茫的迷霧裏，那隱約可見的皇城的巍峨一角，心中便刹那泛起了陣陣悲涼，可她一言不發，低垂著腦袋，跟在楚雲帆的身後，便朝著楚國而去。
可她未曾想到蕭臨風竟會追了過來。
“顏兒。”就在楚槿顏即將踏出迷霧林的邊界之地時，她的身後便傳來一道淒切而絕望的呼喊，她難以置信的轉過頭去，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道蒼茫而至的人影。
她拉住了韁繩，馬兒停下步伐，呆呆的瞧著蕭臨風飛馳到了她的跟前。
“顏兒，不要走。”蕭臨風踉蹌著摔下馬來，到了楚槿顏的跟前，他昂起頭，雙手緊緊的拽著她，眼神之中滿是哀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