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處理完傷口,程源就自己回家了。許遲遲那時候正做了一大堆夜宵等他,乍一見他,簡直嚇了一跳。
“你怎麽成這樣了?”她驚慌地過去扶住他。
“遇到搶劫的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受傷了?沒事吧?”許遲遲盯著他的胳膊繃緊張地問。
“沒事。”他做完筆錄就自己去了旁邊一個小診所,護士也隻是說輕傷而已。許遲遲卻擔心得不得了,“傷到骨頭了嗎?”
程源不想多說話,徑自進房坐在床邊發呆。
許遲遲跟進去蹲下來看他的胳膊。
“他們要錢你就給他們啊,為什麽要這麽拚?錢隻是錢啊,以後還可以賺,可是命沒了——”
程源一聲未吭。
她懂什麽,在那一刻他壓根沒有想過自己,真的就隻是在想,他這兩個月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才賺到的錢怎麽可能就這麽給他們,怎麽可能?!
他本來是想讓她別說了,一直嘮叨真的很煩,嘴唇動了動接觸她的眼睛卻又改了口,“有什麽可哭的?”他又不是死了,可是莫名地他沒罵出來。
許遲遲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紅了眼眶。
她吸了一口氣站起身,突然雙手伸了過去摸他的臉,程源沒說話,許遲遲緊接著輕輕地抱住了他,像是安慰似的。
“世界上有些東西再重要,也沒你的命重要。”
程源怔著,她居然懂,這世上也隻有她懂。那時刻他的腦袋裏都是錢不能丟。但是事情過去之後他卻恐懼了。那兩個人是凶徒,要錢不要命,手上還有刀,當時他卻敢衝上去,如果一著不慎,也許他就這麽被捅死了。
人生第一次離死亡這麽近。
而且是為了六千塊錢被捅死,多冤,他的人生他的目標他的願望全都沒有了。
是的,他不是無堅不摧的,他也會怕。
許遲遲又鬆開他笑,“沒事就好了,大難必死必有後福的。以後就再也不會遇到這種事了。餓了嗎?家裏有飯。”
程源搖了搖頭,許遲遲還是堅持他應該吃點東西,於是又下了一碗麵。因為怕他不方便,甚至端到了他房裏吹冷了麵條喂他。
“當我是三歲小孩麽,手受了傷又不是殘廢了。”他徑自拿過麵條回到客廳放在桌上自己吃。
許遲遲笑,他好像走出來了,之前那種怔忪的神態沒有了——那種怔忪有點嚇人。
他發現許遲遲在望著他。他忍了一會兒,終於出聲:“別看我。”
“好好,我不看你了。”許遲遲抿起嘴笑,低下頭看著燈光投照在玻璃桌上他的身影,“你有時候真像個小孩呢。”她喃喃地說。
程源吃完了麵,許遲遲去廚房洗碗。
程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那天晚上你一個人回來,沒有碰到什麽事吧?”
許遲遲怔了一下又笑了,她好高興,這是不是代表著他也在開始關心她呢?
“沒有。”
那天晚上打完的回來她的確有點害怕,因為從下車的地點到她住的房間還有幾百米的小路要走,晚上又沒什麽人,她一個人走在路上別提多恐怖了,生怕從某個地方竄出幾個人來。
所幸一路無事。
回來之後立刻把門窗全部鎖得緊緊的才敢睡。還是因為害怕睡得不太好,這裏之前曾經發生過入室盜竊案,而且他們還是一樓,就她一個人在家。
但是她全都忍耐下來了,成長和愛情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她不能總依賴別人。
而且想想那天他的臉色其實特別不好,不知道是因為勞累還是想起了什麽傷心的事,整個人都像沒勁似的,去陪陪他挺值得的。
許遲遲收拾完了碗筷,程源已經回房裏去了。
許遲遲問他,“待會兒你怎麽洗澡,要不要我幫你擦身子?”
“不用了,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
“哦。”許遲遲點點頭,
她也不想變成一個什麽都要摻一腳的嘮叨老太婆,那樣隻會惹人反感。她回房間,臨了又加了一句,“有什麽事叫我,我會馬上來的。”
程源當然沒有叫她。
離暑假開學也沒幾天了,程源手上受了傷,也做不了什麽事,隻能先靜下來養傷。所幸錢沒有丟,合合攏攏一萬不到,學費是夠了,但他還要算自己上學之後的生活費,還有要還許遲遲的錢,他不會總依賴她的。
程源想起那個德國翻譯的兼職工作,那個不需要去外麵可以長期做下來。不過上次那份文稿翻譯的尾款還沒給,編輯承諾說審核過後一個月給錢。
他現在倒也不急,問問他還有沒有稿子可接。他說有一份,程源大喜,雖然那隻手最好不要動,但是一隻手也能打字。當即接下了那份工作,這幾天在家裏專心翻譯。
正在這時候,程源外婆打電話說要過來看看。家裏出事後,親戚都被盤問過,關係都有點冷落,隻有外婆對他一直甚是關心。
程源不想讓外婆關心,可是他現在住這房子,手又受了傷,沒辦法不讓她擔心,程源隻好請求許遲遲的幫助。
“明天我外婆過來。”
“明天嗎?什麽時候?”
“上午十點。你明天跟我一起去接她吧。”如果外婆知道他有個女朋友一起同居,說不定會放心點。
“真的嗎?”許遲遲很高興,“我一定去。”
“待會兒我給我外婆電話。”
“嗯。”
能夠接待他的親人,許遲遲真的很高興的。甚至有種媳婦要見婆婆的感覺,別提多麽期待了。早上一起來,她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頓,到了九點正好能和程源一起出門。
“外婆。”
火車站人來人往,許遲遲還沒看清楚是哪個老人家時,程源已經出聲了。
“源源。”
源源?許遲遲聽到這個名字一樂。
“這麽多東西,我幫你拿?”
“不用我自己能拿。”程源看起來很年輕,格外有精神,想幫她拿東西她都不讓。“哎喲,你手怎麽受傷了?”
“打籃球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他外婆知道他喜歡打籃球。
“嚴重嗎?怎麽就受了這樣的傷?”外婆有點懷疑似的。
“不嚴重,過幾天就好。”
“是啊是啊,醫生說不嚴重的,您別擔心了。”許遲遲插嘴,程源外婆才發現程源旁邊站了一位姑娘。
“這位是?”
“你好,婆婆,我叫許遲遲。”許遲遲估計的打招呼。
程源的外婆估計猜到了,點點頭,“你好。”
“我幫您拿,回去再說。”
三個人一起出了火車站,聊著家常。
“放暑假我讓你來我這裏,你又不來。”程源外婆叨念。
“我有事。”
“散散心也好。”
“我挺好的,不用散心。”
程源外婆歎口氣,又看了一眼他包紮的紗布,顯然是很擔心這個倔強的外孫。氣氛有點尷尬,許遲遲試圖挑起話題,“對了,婆婆,您來過這裏嗎?這裏很好玩呢!”
“我媽都嫁到這裏了,她能沒來過這裏?”程源看了她一眼說。
許遲遲尷尬得沒出聲。
程源外婆立刻就解圍了,“來過,不過很少,離我們那太遠了。”
程源外婆還挺讓人親近。
“那這次來我陪你好好逛逛啊。”許遲遲接口。
“好啊。”
火車站人很多,十分嘈雜。兩人排隊等計程車,許遲遲又開口,“婆婆,火車上累嗎,我去給您買瓶水。”
“不用客氣了,小姑娘。”
“要的要的。”許遲遲咚咚咚就去買水了,還給程源帶了一瓶。
排了許久,三人終於坐上計程車。因為熱司機關上窗戶開了空調,裏麵有種非常難聞的氣味,許遲遲和程源習慣了還好,可程源婆婆卻很不適應似的。
程源說:“麻煩您,把空調關了,我開窗戶,我外婆暈車。”
“年輕人,這麽大熱天關空調不要熱死人。”
程源皺起眉頭,剛準備說話,許遲遲接過:“師傅,就一會兒,我們住的地方離這裏很近的。老人家身體不舒服,您體諒體諒。待會兒吐您車上也不好啊。”
也許是她聲音軟萌軟萌的,司機關了空調。
許遲遲高興地說:“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