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1981年7月7日早上起來, 喜鵲就在窗台叫了個早。
杜向東起來在窗台喂了它點小米,待鳥吃完了,才把窗戶關上。
他哼著歌去做早飯, “咱們老百姓啊, 今兒個真高興, 真呀真高興。”
先熬上綠豆湯, 接著就開始攤綠豆麵煎餅。平底鍋上刷點油,一勺豆麵倒鍋裏,手法嫻熟的刮平,很快成了糧食的香味飄出來,薄薄的煎餅也成型了, 卷上樓下早點鋪子炸的又焦又脆的油條, 再配上自己做的麵醬、蒜蓉辣醬、醬豆腐,想配什麽吃配什麽吃。
羅樹琴起床讓兩個兒子先去洗漱, 到廚房就看到擺好的煎餅果子, 她拿了四個碗在旁邊鍋裏盛熬好的綠豆湯,邊盛邊說:“誒?你這唱了半天,唱的什麽呀?”
杜向東就說:“嘿嘿,我也不知哪聽來的,這不是今天你考試, 我高興嘛。媳婦你不知道,今天一早就有喜鵲在窗外叫, 我覺得這次你一定能考上。”
羅樹琴聽了也非常高興, 但還是說道:“希望能考上。”
“媽媽一定能考上大學。”大寶和小寶洗漱完過來, 紛紛也說起好話。
羅樹琴一早上都很高興。
一家子吃過早飯, 杜向東就送媳婦去考試, 不過考場離的有點遠, 這次兩人就一人騎一輛車,車架上各載著一個孩子。
沒辦法,雖說前幾天他們廠把那幾個混混給抓了,但現在街上還是挺亂,現在家裏沒大人,他們可不放心把孩子自己放家一整天。
到了考場,場外已經有許多家長送孩子來考試了,不過這年頭當了孩子爸媽的照樣也有不少來參加高考的,所以像羅樹琴這樣拖家帶口的也不少。
“你先帶孩子回去吧,我考完自己就回去了。”羅樹琴進去前說道。
七月的天,正是熱的時候,太陽火辣辣的烤著眾人,考場大門口也是沒遮沒擋的,羅樹琴怕他們熱著。
杜向東哪能不知道她想法,隻道:“你進去考你的,不用管我們,我還能讓太陽給熱著。”
“媽媽,好好考,不用惦記我們。”大寶和小寶這時候也鼓勵道。
羅樹琴點點頭,就一步三回頭的進去了。
待看到媳婦身影消失,杜向東就帶著兩個兒子到了附近一家小飯鋪。
是搭在考場對麵一條胡同裏搭的簡易棚子的小飯鋪,早晚賣些速食,像麵條、餛飩、餃子燒餅之類的。
這是他提前過來觀察發現有這麽家新開的飯鋪離的最近了,衝著胡同口往外看,抬頭就能看到對麵的考場的動靜了。
這時候已經快過了早飯點了,也就有一個人在吃餛飩,杜向東看了看這裏賣的東西,本來覺得早上吃過飯了也不餓,就一人買瓶飲料喝,可惜他這裏隻有吃的,居然沒有飲料。
杜向東就隻好要了一碗餛飩,讓小哥兒倆分著吃,總不能啥也不買就坐人家地方吧,估計人家也不能讓。
老板是個看上去快四十歲的中年漢子,一副憨厚樣子,聽說他們一大兩小隻要一碗餛飩,也一點沒覺詫異,還給他們在碗裏多加了點湯,順道多拿了兩個大碗,也沒有說多餘的話。
杜向東對這老板觀感挺好,跟他道了謝。
小哥兒倆雖說早上也是吃的飽飽的出來,但半大小子的肚子,要說再塞點,還是能塞下的,是以倆小子吃的眉開眼笑,期間還是問杜向東吃不吃。
杜向東也就喝了口湯解渴,不過湯喝的慢悠悠,他知道這家鋪子是全天開門的,所以也就不著急找別的地方,隻是他邊喝邊就發現這家小飯鋪生意似乎不咋地。
一是地理位置太偏了,胡同口也沒豎塊牌子什麽的,人家要不是特地往胡同裏看看,估計都找不著這地方。
二是這老板似乎是新手,做的吃的雖說誠意挺足,餛飩個頂個的又大餡又實,碗還大,但皮有點厚,湯味道也有點重。
這老板顯然沒怎麽下過廚,也不怎麽會做生了意。
不過杜向東顯然也不打算指點江山,畢竟生意是自己的,他不自己琢磨,他教的了一時教不了一世。
可眼瞅著就快中午了,早上那桌吃餛飩的早走了,中午的客人一個也沒有呢。
老板邊唉聲歎氣,邊開始做麵條,不一會兒一個跟大小寶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從後門出來幫忙刷碗打地的幹活,完事就端著老板弄的兩碗麵條進去了。
杜向東好奇一問才知道,鋪子後頭是老板家。
鋪子老板原本在外打些零工、老娘在附近掃大街,媳婦沒工作在家做家務帶孩子,最近又有孕在身,在家待產。
本來勉強維持生活,可不幸一個月前老板老娘幹活時不慎摔傷,醫藥費花掉不少,還沒辦法去幹活了,媳婦生孩子又花光積蓄,現在家裏不但有老娘要伺侯,媳婦也在坐月子,可以說是難上加難。
最後老板隻得不出打零工,賣了家裏一點東西,置辦了些開鋪子用的廚具和桌椅板凳等東西,做起了小生意。
老板歎了口氣說:“原本是見我一個曾經的工友說最近小生意好做,我這沒辦法也就做起了這個,可做起來才發現,小生意也不好做,而且我這廚藝也就在家做個飯,出來賣東西還是有點想當然了。”
看著老板有些蕭索的背影,杜向東終於生出了一些惻隱之心,起身狀似不經意的走到老板附近,看他做麵。
“你這麵擀的不行呀,不得這樣。”
“哎呀,你活麵的時候就得,,。”
“還有啊,你這個湯放調料也不能瞎放的。”
杜向東用一種十分欠揍的語氣指點江山,任誰聽了都覺得這人說話有些令人討厭,可老板卻越聽越認真,因為他發現這人說的似乎正是他許多地方都做的不好,又不知怎麽做的。
然後他就照著做起來,等做好一碗麵,再抬頭那父子三人已經走了,桌上放著一碗餛飩的錢。
老板兩毛錢正愣神,一個客人走了進來。
“這還有家飯鋪呀?有什麽吃的?”客人說。
老板趕緊招呼著,“有麵。”
老板將自己新做好的素麵給客人看,客人點頭。
杜向東所謂的‘指點’,隻是他一些做麵的小技巧,像這種小技巧在他這裏還有很多,本來不想多事,顯得自己怎麽樣似的,但看這老板人不錯,又正在困境中,他覺得力所能及,能幫一點是一點。
選擇用這種方式也是不想那老板有什麽心理負擔,他也不想把事情搞複雜。
出了小飯鋪,正好考場的大門打開,考生成群結隊的從裏麵走出來,杜向東在人擠人的畫麵裏,一眼就鎖定了自己媳婦,他趕緊帶著兩個兒子迎過去。
這時也到了飯點了,一家四口在離考場兩條街的一家國營飯店吃了頓飯,又休息了會兒就又到了下午考試。
下午考完過後,一家四口便回了家。
第二天還要繼續考,不過杜向東不想去那家飯鋪等了,就帶著兒子去了附近一個小公園玩了會兒滑梯,到點再去接媳婦。
隻是回去經過那條胡同,卻被人叫住,正是飯鋪的中年老板。
“我昨天看你接考生來著。”中年老板解釋完,他又興高彩烈的道:“我昨天準備的東西都賣光了,真是謝謝你昨天教我怎麽做麵。”
昨天那個客人吃了那碗素麵後大加讚賞,下午又帶著好幾個朋友來吃,期間也有不少來考試的考生路過看到他們這人不少,就停下來吃了碗麵,吃過的也說好,又介紹人過來吃,因此中年老板的生意特別的好,忙到把閨女叫出來幫忙。
杜向東就說:“我都是瞎說的,是你自己悟性好。”
說完他就抱著孩子走了,中年老板不明白他為什麽不認,但還是堅信是對方幫了自己,他趕緊把自己準備好的一袋包子拿出來,“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你,大兄弟,這袋包子你們拿出去,當我感謝的。”
杜向東推辭不過,隻得收下。
於是這天中午,一家子又多了袋包子吃,不過這包子餡調的有點鹹了,但麵活的已經不錯了,吃起來挺軟和的。
下午回去的時候,杜向東就順嘴又提醒了兩句怎麽調陷比較好吃,還嘮叨了幾句別的,“你說你這鋪子在胡同裏別人哪看的見,等考試一過,人又沒了,還不如在胡同口立塊牌子。”
“我看附近有個學校,聽說現在流行喝那啥汽水的。”
中年老板認真聽了,一一記下。
三天一過,羅樹琴這試也考了。
考完一身輕,不過羅樹琴卻沒有閑下來,她把書和資料暫時都收了起來,就開始去廠裏上班了。
先是把廠裏的賬理了一遍,郭會計為人細致,她估的賬很仔細,查對起來也非常好查,沒兩天便理完了。
杜向東看媳婦考完試也不肯休息,就提出大家一塊吃頓飯,慶祝她考完試,羅樹琴對這個提議一頓無語,考完試有什麽好慶祝,萬一考不上怎麽辦?
杜向東也挺無語,他也不明白自己媳婦為啥老覺得自己考不上,明明這些日子特別努力,在學校摸底考試也是前幾名的,怎麽會考不上,不過他也不敢問,隻好把這提議往後挪。
認真的上了幾天班,處理了廠裏一些雜事,其中有件事引起他的注意,就是自打廠裏保安部門壯大之後,廠裏有好多職工找到朱廠長想調去做保安。
主要是保安的基本工資就比一般工人要高些,而且還有資金,這讓大家非常心動,哪個不是有家有口的,哪個不想多掙點呢。
其實,正常情況下是不應有這種情況的,但是現在街麵較亂,他們需要的保安不是一般的保安,所以工資也自然高一些,朱廠長就找到杜向東問怎麽辦,“也不能都轉去做保安,工廠的活誰幹呐?”
杜向東想了想便決定給工人漲一些工資,雖說一直沒怎麽漲工資,但他們廠的工資在這個小縣城也不低了,而且還有獎金和績效什麽的,技術高、夠努力的員工掙的不一定比保安少。
但確實保安待遇也挺誘人的。
杜向東先是給工人漲了一些底薪,並定下了每半年調一次底薪的決定,雖說一次也就調一塊兩塊,但也是有漲的,隻要年頭幹的長,以後工資肯定是越來越高的。
接著又將獎金和績效製度調了一下,跟產品質量掛鉤,保證大家隻要努力幹,絕對比保安掙的多,這下大家才不鬧著都要去當保安了。
這事過去後,杜向東見媳婦那邊也忙完了,就拉著媳婦說要出去旅遊一番。
羅樹琴本來不太想出去,主要她除了省城哪也沒去過,不太想離開家。不過杜向東提出是去A市財經大學看看,那是她一直想報又沒有說出口的學校。
主要是那是最好的財經大學,她覺得自己一個半路出家的高考生,立這麽大的誌願,有點托大了,一直也不敢說,一直認為自己考不上。
但考不上去看看總可以吧,於是也就點頭同意了。
她哪裏知道,杜向東早就在她沒用的草稿紙上看到過這個大學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