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兩個人的關係,一個人說了不算。
第十四章 兩個人的關係,一個人說了不算。
再次踏上旅程,多了個皮卡當跟屁蟲。
蘇酥坐在副駕駛上,看皮卡車嗷嗚嗚地超過他們,在柴達木無人區筆直空曠的公路上晃八字形,像個滿身刺青的醉漢。
江嵐帶著墨鏡從車窗探出身來,朝江以北比了個頭朝下的大拇指。
蘇酥:“……”
還真挺渾的。
蘇酥忽然想起一首很好玩的歌,搜出來連上車載藍牙。
“我媽已經三天沒有打我啦,感覺整個人飄啦……”
江以北笑出聲來,墨鏡下鼻梁挺拔,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當晚他們把房車停在了翡翠湖邊,正趕上落日熔金,湖水像滾過一層火紅的熔岩,湖對岸的天空畫滿壯闊的雲彩。
蘇酥從車上搬下一隻折疊椅,坐在湖邊看落日。
江以北走到遠處點了隻煙。
江嵐跑到江以北跟前,一臉凝重地說:“哥,別說我沒提醒你。”
江以北轉過頭,抬眉看向江嵐。
“看好你老婆,長那麽漂亮還一個人泡酒吧,也不說自己已婚,太缺德了。”
江以北吐出一口煙,勾了勾唇角說:“是挺缺德的。”
江嵐:“還有,你倆什麽時候結的婚?跟我們連聲招呼都不打,你覺得合適嗎?”
江以北:“跟誰打招呼?”
江嵐:“爸唄,還有你媽,你打了吧?”
江以北:“沒有。”
江嵐:“臥槽你行。”
江嵐他們在湖邊支好露營的帳篷。
他們出發前買了隻半熟的烤羊羔,在湖邊支起電烤爐,張羅著開燒烤 party,蘇酥回頭問要不要幫忙。
風吹亂頭發,蘇酥把發絲撩到額頭後麵,露出柔和漂亮的發際線。
江嵐充滿成見的目光一秒鍾變恍惚,屁顛顛跑來遞給蘇酥一罐啤酒。
“你先喝……嫂子,我們準備吃的就好。”
蘇酥笑著說:“叫姐姐吧。”
身後漸漸飄來烤肉的香味,蘇酥看著湖對岸一點點沉入山穀的夕陽,心裏忽然起了一絲濃濃的不舍。
像小時候雪糕吃剩下最後一口,瓢潑大雨隻剩下淅淅瀝瀝幾點,堂姐隻能再呆最後十分鍾,漫畫看到最後幾頁。
每一個臨到結束的時刻,蘇酥都會感覺到發自肺腑的不舍。
她其實很容易就對什麽產生濃厚的依戀,哪怕是萍水相逢的一輪夕陽。
“姐姐,過來吃烤肉啦。”
江嵐在她身後喊。
“好。”
蘇酥最後看了眼湖對岸落日熔金的山穀,起身拎著折疊椅朝遠處熱熱鬧鬧的火光走去……
“你們還有粉絲?”
蘇酥喝了口啤酒,一臉難以置信地問。
“是啊,你這表情讓我覺得很受傷害。”
江嵐撓了把頭上的寸毛,推了推身旁的隊友,“給她看我們的粉絲數。”
主唱宋齊湊過來,把手機屏幕給蘇酥看。
“哇,十萬,不錯啊。”
蘇酥讚歎。
鼓手趙肖雲一臉凡爾賽地說:“這才哪跟哪。”
蘇酥好奇地問:“我怎麽沒聽說過你們呢?”
江嵐解釋:“搖滾圈跟娛樂圈不太一樣,圈子比較小,你要每年夏天都去音樂節玩,認識我們的機會就比較多。”
蘇酥:“你們今年去音樂節表演嗎?”
江嵐:“這不剛結束嗎?然後我們順道玩一圈就碰上你們了。”
蘇酥好奇地問:“你們都多大啊?上大學了嗎?”
江嵐:“上那玩意兒幹嘛。”
蘇酥:“……”
肉腸烤好了,江嵐屁顛顛拿給蘇酥,一掀眼皮撞見江以北的目光,烤腸直接塞進了自己嘴裏。
蘇酥接過江以北遞過來的烤腸,繼續跟三個小屁孩聊天。
“你們自己寫歌嗎?”
鬆齊點點頭:“我主要寫詞,他們兩個主要是作曲。”
蘇酥:“還不知道你們樂隊叫什麽?”
江嵐:“文盲。”
蘇酥:“……”
這是人間清醒嗎?
這時宋齊手機響了,他一看來電顯,皺了皺眉頭接起電話。
“喂?什麽女生?”
“你是不是瘋了,那是江嵐他嫂子,你想什麽呢?”
蘇酥一臉茫然看向宋齊。
掛了電話,小孩兒一臉鬧心地說:“我女朋友看到我剛才發的朋友圈了,以為我們帶著女孩出來玩。”
蘇酥笑著哦了一聲。
心想談戀愛真的很麻煩唉。
不帥的不愛,太帥的又不敢愛,愛著時疑神疑鬼,放手時患得患失。
她想起柳昆池和寧濤那場戀愛,談得可真是累到蘇酥了,或許也累到了某人。
兩個人是雲南老鄉,大三時候好上的,寧濤帥氣多金,柳昆池高挑漂亮,倒是很登對。可惜寧濤總是處理不好和其他女生之間來往的分寸,時不時惹柳昆池氣一場。
蘇酥和柳昆池是最好的朋友,江以北和寧濤是哥們兒,兩個人難免為他們從中調和,漸漸也算認識了。
“姐姐,你喜歡我哥哪啊?”
江嵐趁著江以北回車裏拿水,跑到蘇酥跟前見縫插針地交心。
蘇酥手裏拿著半罐啤酒,笑著說:“帥啊。”
江嵐:“我哥還超有錢。”
蘇酥已經喝得微醺,一臉感興趣的樣子,“很多嗎?”
江嵐:“他一幅畫夠在二環以裏買倆廁所的……你不知道嗎?”
蘇酥搖頭,“不知道唉,你哥還跟我 AA。”
江嵐:“這逼不是我們江家人。”
蘇酥笑著點點頭,“他也不是我老公。”
江嵐:“說氣話了不是,我哥沒這麽摳門啊,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兒?”
蘇酥笑而不語。
江嵐忽然認真下來:“你會跟他白頭偕老吧?”
蘇酥笑著敷衍:“看情況……”
江嵐:“這特麽怎麽看情況啊?”
蘇酥:“他不一定會和我白頭偕老啊,兩個人的關係,一個人說了不算。”
江嵐:“他會……吧。”
蘇酥笑了,“看吧,這種事真的說不好。”
江嵐朝蘇酥擺擺手,“你先別說,讓我仔細想想。”
蘇酥笑吟吟看著江嵐。
江嵐琢磨一會兒,掀起眼皮堅定地說:“他會,他一定會。”
蘇酥真想伸手摸摸少年那一頭短硬的毛寸,然後告訴他:“哪有那麽篤定的事,人是最靠不住的動物。”
可這個話題在蘇酥和江以北之間壓根沒有探討的必要,蘇酥隻是朝江嵐笑了笑,沒再說話。
江嵐對上蘇酥沒什麽溫度的目光,鬱悶地說:“你還是不信……”
蘇酥笑著說:“我信……”
等七老八十的時候再信吧……
第十五章 所有強烈的渴望都是有期限的,隻有在那個特定的時間被滿足,才會有百分之二百的快樂。
第二天一早出發,沿著天高雲淡下的 315 國道一路行駛,第一站到達大柴木附近的雅丹魔鬼城。
蘇酥看著窗外,感覺仿佛置身荒涼的戈壁灘。
一路都是風切的岩石和岩山,光禿禿的幾乎沒有綠植,路兩旁隻有零星的梭子草,正當蘇酥快要審美疲勞時,雅丹魔鬼城到了。
外麵陽光好似下火,蘇酥戴上帽子穿好防曬衣,和江以北一起下了車。
江嵐三個也從皮卡車上跳了起來,幾個人一起在魔鬼城裏徒步了一小段路。
蘇酥在網上看到,據說這裏一到晚上就會發出各種鬼哭狼嚎的聲音,他問江以北是不是真的。
江以北說:“風大的時候會聽到這種聲音,不過也沒什麽詭異的,就是自然現象而已。”
蘇酥好奇地問:“你來過這裏嗎?”
江以北:“前年跟著一個地質科考隊在這裏露營過。”
蘇酥看看周圍荒涼的黃沙走石,還有遠處形狀詭異的風蝕岩,心裏默默地想:“好刺激……”
手機在這裏幾乎沒有信號,據說指南針也會失靈。安全起見,隻走了一段路,江以北就帶著四個咋咋呼呼的遊客回去了。
蘇酥趴在窗戶上意猶未盡地說:“如果是小時候,我會抓心撓肝地希望晚上住這裏,半夜起來抓鬼。”
江以北笑著發動汽車,“現在不這麽想了嗎?”
蘇酥:“不了,現在會考慮晝夜溫差和安全,不用爸媽罵,自己就能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
江以北:“聽起來還是小時候有意思些。”
蘇酥:“是啊,小時候那些沒辦法盡興的遺憾,現在想起來都蠻有意思的。”
江以北:“你還記得嗎?”
蘇酥:“記得一些。”
她坐在副駕駛,看著緩緩後退的古怪山岩,饒有興致地回憶了起來。
“你小時候有沒有很想吃冰雹?”
江以北忍俊不禁地聳了聳肩,“好像沒有。”
蘇酥:“我記得有一年夏天下了很大一場冰雹,最大的能有小孩兒拳頭那麽大,我爺爺撿了一盆回來給我玩,我就特別想吃一個。”
江以北笑著問:“吃了嗎?”
蘇酥:“家裏大人說冰雹太髒了,吃了會生病,我就忍住了,結果直到現在一提冰雹,我還是條件反射地先饞一下。”
江以北樂道:“現在可以吃了啊,他們已經管不了你了。”
蘇酥:“可我已經不想吃了,他們說得沒錯,冰雹很髒。”
所有強烈的渴望都是有期限的,隻有在那個特定的時間被滿足,才會有百分之二百的快樂。
蘇酥:“我又想到一件好玩的事。”
江以北:“嗯?”
蘇酥:“你小學時候看過一部叫中華小子的動畫片嗎?很熱血的一部國漫,播到 26 集突然不播了,我到初中畢業的時候都沒反應過來是製作方不拍了,一直還在等著看。”
江以北淡淡笑了笑,中華小子也讓他抓心撓肝地等過,不過他沒蘇酥那麽缺心眼兒,竟然一直等到了初中……
傍晚到了敦煌,車停在鳴沙山景區後麵的一片沙漠裏,周圍有很多露營的帳篷。
他們計劃在鳴沙山住一晚,蹭個熱鬧的篝火晚會,明天和江嵐他們一起到駐唱的客棧住下。
江嵐跳下車,看到有人在沙漠裏飆摩托,自己也心癢了。
“哥,跟我飆趟車唄?”
江嵐咋咋呼呼地問。
蘇酥看到沙漠摩托車眼睛也亮了,可惜她不會騎摩托,隻能去騎騎駱駝。
江以北接受了江嵐不知天高地厚的挑釁。
“一會兒別哭。”
兄弟兩人外形太過出挑,當他們跨上摩托扣下頭盔,轟了兩腳油門後,四周的目光齊刷刷望了過來。
大漠落日,夕陽如畫。
宋齊興奮地喊:“三二一,開始。”
兩輛摩托轟鳴著衝了出去,揚起兩道飛揚跋扈的沙塵。
蘇酥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江以北,心跳不知不覺一點點加速。
兩輛摩托像兩把離弦的箭衝向遠處的沙山,在沙山頂端一躍而起,跳上天空,輕鬆調轉,穩穩落下,繼而飛速俯衝。
蘇酥看著遙遠的沙山上兩個小黑點躍入天空的刹那,緊張得心跳幾乎停止,落地的那一刻,蘇酥的心也好像撲通一聲落了下來。
摩托車發動機囂張的轟鳴聲卷著漫天飛沙,把圍觀人群的腎上腺素點燃了。
“哇嗚!”
“太帥了!”
叫聲此起彼伏。
蘇酥的腎上腺素也被點燃了,情不自禁地隨著圍觀人群又叫又跳,朝摩托駛來的方向揮舞著草帽。
江以北領先江嵐,在摩托車俯衝下來之後速度不減,直接來了個拉風的漂移,在揚起的滾滾飛沙中朝另一座沙山飛馳而去。
江嵐嗡嗡踩響油門,一個漂亮的漂移也追了上去。
夕陽下兩排沙浪滾滾滔滔,像平地燃起的烽煙。
耀眼的陽光鋪灑在延綿起伏的沙漠裏,給視野染上了一層金碧輝煌的顏色。
蘇酥麵朝夕陽眯起眼睛,看著兩輛摩托越馳越遠,然後隨著沙山的弧度再次躍上天空。
“哇嗚!”
“江以北,,”
蘇酥情不自禁地朝遠處大聲叫喊。
江以北一個高空調轉,繼而俯衝,徹底把江嵐甩在了身後,呼嘯著朝人群這邊駛來。
蘇酥聽到有人情不自禁在喊,“太帥了。”
“腿好長。”
“想讓他載我。”
蘇酥想和他睡覺。
江以北一個刹車停在不遠處,一條長腿支在地上,摘下頭盔問蘇酥:“坐嗎?”
蘇酥笑著點點頭,朝江以北跑了過去。
江以北把頭盔扣到蘇酥頭上,俯身幫她係好下巴上的帶子。
稍近些,蘇酥便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是夕陽混合著飛沙的味道,輕輕鬆鬆就可以將一個女人的荷爾蒙攪亂。
蘇酥目光轉向逐漸溫柔下來的夕陽。
江嵐的摩托車也爆土狼煙地開了回來,他停下來把頭盔扔給江以北,笑著罵了聲:“臥槽,哥你太風騷了。”
江以北沒理江嵐,等蘇酥坐上後座之後回頭對她說了句:“抓好。”
蘇酥環上江以北的腰。
江以北踩一腳油門,摩托車飛馳向前。
蘇酥忽然覺得好暢快,忍不住朝遠處的沙山和夕陽揮了揮手。
“喂,,我們在這兒,,”
江以北勾了勾唇角,回頭對蘇酥喊了一句:“抓緊了。”
蘇酥下意識收緊環在江以北腰上的手臂。
下一秒,摩托車陡然加速,朝著沙山頂部衝去。
蘇酥隻覺得耳邊風聲乍起,頭盔外的長發隨風獵獵飛揚。
揚沙飛一般後退,蘇酥覺得自己好像飛了起來,比雲霄飛車還要刺激。
她既緊張又興奮,忍不住朝大漠天空暢快淋漓地叫喊了起來。
“我要飛起來了……”
江以北輕輕笑了笑,最後一把油門,將車開上了山頂。
蘇酥以為江以北要帶著他再上演一次高空翻轉俯衝,於是連忙抱緊江以北,緊張得閉上眼睛,整張臉幾乎埋在了江以北背上。
過了一會兒,蘇酥才察覺到預想之中的旋轉跳躍並沒有到來,摩托車穩穩停在了山頂上,而她整個人像個樹袋熊一樣緊緊黏在了江以北身上。
親密得讓她覺得有些不適。
一片死寂中,蘇酥仿佛聽到了男人胸膛發出兩聲悶笑。
她鬆開手,訕訕地問:“你怎麽沒跳啊。”
江以北摘下頭盔,指了指夕陽的方向。
“看那邊。”
蘇酥摘下頭盔,望向江以北手指的方向。
延綿的沙丘起起伏伏,一望無際直到天邊。
夕陽將所餘的溫度和色彩統統鋪灑在遠處的沙山沙海裏, 不要錢似的,蘇酥的目光一瞬間被那延綿無盡的餘暉暖化了。
“好美啊。”
她情不自禁地輕輕歎息,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歎息。
江以北淡淡嗯了一聲。
兩個人坐在山頂默默看了好長時間的落日,直到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在天邊。
“走吧。”
江以北起身對蘇酥說。
“嗯。”
蘇酥坐上摩托,戀戀不舍地看了眼夕陽消失的方向。
她覺得應該謝謝江以北,帶她看了這麽多美好的東西,世界上大概沒有一場散夥飯能這樣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