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說起來,這趟進藏好像是兩個人的蜜月啊……
第八十三章 說起來,這趟進藏好像是兩個人的蜜月啊……
蘇酥昨天被江以北折騰到很晚,第二天睡到九點多才起床,兩個人溜達到菜市場吃了早飯,回來收拾一下家,又盤點了一遍物資裝備,然後就出發了。
今天是他們走川藏線的第一天,晚上訂了海螺溝的溫泉酒店,行程很輕鬆,隻需要五個小時的車程。
隨著房車駛出城市,窗外的視野漸漸變得新鮮起來,蘇酥隨手將車窗推開一條小縫,清新的空氣忽的灌了進來,小雛菊窗簾跟著隨風舞起。
她心情隨著窗外的風景逐漸開闊起來。
穿過二郎山隧道便進入大渡河峽穀之中,窗外的山色被陽光分成了兩個世界,向陽的一麵明媚耀眼,背陰的一麵好像陰天,溝底有幾顆枯死的大樹仍舊保持著參天佇立的姿態,仿佛還有很強的生命力。
再往前開,偶爾轉過一道彎,便會有晴空下的雪峰映入眼簾,蘇酥興奮地指著那些遙遠的雪峰讓江以北看,江以北被她大驚小怪的樣子逗得直樂。
“那應該是四姑娘峰。”
他笑著說。
蘇酥:“你去過嗎?”
江以北:“嗯,走川藏中線可以路過,裏麵還不錯,有可以徒步的路線,還可以攀登冰川。”
蘇酥:“我們怎麽不走那邊啊?”
江以北:“那條線沒有國道,路很難走,房車開不進去,海拔也升得很快,不適合初次進藏的人。”
他頓了頓又說:“以後有的是機會帶你去。”
蘇酥笑著嗯了一聲。
江以北把車停在了瀘定縣,帶蘇酥去瀘定橋上走了走,感受了一下當年石達開沒能過得去,而紅軍向死而生強渡過去的大渡河有多驚心動魄。
中午在縣城找了家麵館,簡單吃了個午飯,然後繼續出發,一個多小時後到了磨西古鎮。
古鎮是通往海螺溝的必經之路,旅遊旺季已經過去,古鎮上遊客寥寥,顯得很安靜。
他們開車慢慢穿過小鎮,在貢嘎雪山平靜的凝視下到達了海螺溝。
江以北訂了一個溫泉酒店的獨棟別墅,可以泡私湯,兩個人昨天睡得很晚,下午就留在了酒店裏休息。
蘇酥一撲到酒店床上,眼皮就開始打架,昨晚放縱的後果找上門來,她全身骨頭好似散了架,陷進軟綿綿的被子裏,一動都不想動了。
昨晚的體力活主要是江以北幹的,今天又開了一天的車,他也四仰八叉躺在了床上。
雪山腳下氣溫很低,房間裏沒開暖氣,呼出來的氣竟然有點冒白霧,江以北三下五除二把兩個人扒幹淨,裹進鬆軟的被子裏,不一會兒就和蘇酥一起沉沉睡了過去。
睡之前他忽然有些促狹地想,難怪蜜月行程不能太緊張,體力消耗……那什麽……隨時隨地都有可能。
說起來,這趟進藏好像是兩個人的蜜月啊……
蘇酥睡得很香,醒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江以北還睡得很沉,呼吸均勻沉緩。
他睡著的時候睫毛垂著,棱角分明的鼻梁和唇線就添了幾分柔和的感覺,沒有了欠揍又囂張的眼神和表情,看上去像個乖乖的大男孩。
蘇酥一睜眼就看到旁邊的睡美人,心情很不錯。
她身上睡得鬆泛,躡手躡腳起身去櫃子裏找了浴袍穿上,走到浴室的鏡子前把頭發高高挽起,再抓成蓬鬆的花苞形狀,看到洗手台上有一朵絨布做的雪蓮花,白色的花瓣,嫩黃的花蕊,瞧著很漂亮。
蘇酥隨手把花別在了發髻邊,對著鏡子滿意地照了照,然後輕手輕腳走到客廳,端上酒店送的兩盤水果,去院子裏泡溫泉。
獨棟別墅的私湯取景很絕,正對著群山錯落擁簇著的貢嘎雪山,外麵空氣清冷,青綠色的溫泉水冒著悠悠的白煙,蘇酥脫下睡袍走進湯池裏,光潔的皮膚一寸寸被溫暖的泉水包裹了起來。
她趴在池邊,看著遠處靜靜矗立的雪山,悠然吃著水果。
自從向柳昆池她們坦白和江以北的事之後,四個舍友的聊天群熱鬧了很長時間,這幾天剛剛有點消停。
柳昆池懷孕的反應很大,蘇酥隔兩天就會發信息或是打電話問她有沒有好點,她正準備給柳昆池發信息,剛打開微信就看到了舍友聊天群九十九加的未讀消息提示。
她連忙點進去,從頭看起,發現柳昆池一個小時前甩上來的一張圖片,是一張孕期保健手冊的照片。
柳昆池剛發現懷孕就把這事告訴了 蘇酥,所以蘇酥並不驚訝,另外兩個舍友就沒蘇酥這麽淡定了,直接在群裏跳腳。
陶欣:“先是蘇酥,再是柳柳,蔡琳琳你有沒有事情要告訴我?我做好迎接第三波驚喜的準備了。”
蔡琳琳:“到是有一個。”
陶欣:“什麽?”
柳昆池:“加一。”
蔡琳琳:“我今天一稱體重漲了五斤,不活了。”
陶欣:“去死。”
蔡琳琳:“柳柳,你要奉子成婚了嗎?婚禮時間定了嗎?提前通知啊,我請假要提前好久。”
陶欣:“對啊,我也得提前安排好時間,你們婚禮日期定了嗎?”
柳昆池:“正要跟你們說這個事,婚禮定在一個月以後,那時候我早孕反應應該就能好點了,現在吃點東西就吐,好煩啊。”
陶欣和蔡琳琳一邊七嘴八舌祝賀柳昆池,一邊發了好多緩解孕吐的小貼士。
蘇酥也發信息說:“下午睡覺了,剛看到,祝賀你啊柳柳。”
蘇酥剛發完信息,柳昆池的電話就打來了,電話那邊的聲音病懨懨的。
“喂蘇酥,好想你啊。”
蘇酥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問:“你怎麽了?聲音有氣無力的。”
柳昆池:“沒事,我剛才想吃薯片,吃了幾口又吐了,煩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蘇酥安慰她:“我表姐前三個月的時候也是吃什麽吐什麽,過了三個月突然就好了,你再熬幾天應該就好了。”
柳昆池:“嗯,你跟江以北玩到哪了?”
蘇酥:“剛進川藏線,走的 318 國道,今天住在海螺溝。”
柳昆池:“羨慕你,我也想無拘無束地出去玩。”
蘇酥:“等孕期反應結束後你就可以出來玩了。”
柳昆池:“你能不能……”
她話說道一半停了下來。
蘇酥:“什麽?”
柳昆池:“沒事。”
蘇酥聽出她語氣裏的猶豫,連忙追問道:“到底什麽事啊?”
柳昆池:“真沒事,你們好好玩,但是不能耽誤給我做伴娘啊。”
蘇酥:“那是當然的。”
柳昆池:“我現在鼻子特別靈敏,跟警犬一樣,聞到車裏的味道就要吐,現在根本出不了門,隻好在網上看婚紗,回頭在群裏發婚紗的圖片,你們幫我選選。”
蘇酥:“好。”
柳昆池輕輕歎了口氣,“好羨慕你們的蜜月,我從前還想著蜜月旅行去馬爾代夫,買好多度假風的漂亮裙子穿,一天換一個發型,現在全成泡影了,結了婚我也沒有蜜月了。”
蘇酥一下子怔住了,呆了片刻才說:“我們就是出來玩,哪有什麽蜜月啊。”
掛了電話,蘇酥心裏覺得惴惴的,總覺得柳昆池好像有什麽話沒說。
她趴在池沿上呆了一會兒,腦子裏不知不覺浮起蜜月兩個字,然後就揮之不去了。
柳昆池不提她壓根沒往這方麵想,忽然這麽一想還真有點蜜月的意思。
蘇酥臉頰不知不覺微微發起燙來。
忍不住在手機上搜索蜜月要怎麽過才浪漫,看了幾個建議,覺得一個比一個更羞恥,萬能的大數據以駭人的行動力給她的搜索引擎上推送了好幾個情趣內衣的廣告鏈接。
蘇酥看得眼皮直跳,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連忙把手機倒扣著放在一邊。
她回過頭,看到江以北剛脫掉浴袍,睡眼惺忪地走下湯池。
蘇酥靠在池壁上,看著溫泉水沒過他修長健碩的雙腿,然後是漂亮的人魚線。
她唇角勾起一絲笑,心想:這男人長得可真好看啊。
第八十四章 下一刻,他牽住了她的手,揣進了自己的羽絨服口袋裏。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湯池邊上亮起一盞八角水晶燈,把一池溫暖的泉水照得波光粼粼。
遠處的雪山變成黑魆魆的輪廓,池子外麵的溫度驟然降了下來,空氣裏帶著冷冽的寒意。
池水溫暖舒服,蒸騰起絲絲縷縷的霧氣。
蘇酥沉進水裏,隻露一截白皙的脖頸,鵝蛋臉被池子裏的熱氣蒸得白裏透粉。
“蜜月唉……”
她腦海裏不由自主又浮起這兩個字,笑著叼住一顆聖女果喂進江以北嘴裏。
江以北覺得她鬢邊的花很漂亮,忍不住伸手撥弄一下。
蘇酥跟他說起柳昆池婚禮定在下個月。
江以北點點頭,“剛剛寧濤也給我發信息了,叫我過去給他當辦伴郎。”
蘇酥笑著說:“好巧,我是伴娘唉。”
江以北笑了,把蘇酥抱到自己腿上,“不如讓伴郎先認識一下伴娘。”
他先用手跟她柔軟豐滿的地方打起了招呼,滑膩的溫泉水讓手感變得更加豐富。
蘇酥下午睡了一大覺,好不容易解了些乏,其實隻想泡個柏拉圖式的溫泉,架不住江以北招呼打得有點花樣百出,她漸漸有些把持不住,轉過頭和他纏纏綿綿地吻在了一起。
蘇酥發現江以北是個悟性很高的人,體現在方方麵麵,畫畫悟性很高,玩車悟性很高,懟人悟性很高,討丈母娘歡心悟性很高,下流起來簡直天資過人。
他一心三用,嘴和手忙著跟蘇酥打招呼,其他地方也沒閑著,硬是把蘇酥一身懶肉招呼成了癢癢肉。
然後他就靠在池邊,唇角挑起一抹得逞的笑,懶洋洋地坐享其成了。
湯池裏熱氣氤氳,蘇酥在一泓碧波裏沉沉浮浮,臉上也氤氳起一層旖旎的薄紅。
好在她背對著他,隻露出一點頸子上的薄紅。
池水以兩個人為原點,泛起一一圈漣漪,一波未平,另一圈漣漪便又輕盈地漾起,清冽的空氣揉進了破碎的水聲和暗潮洶湧的呼吸聲。
漣漪淺淺淡淡,溫泉水蕩漾在皮膚上,輕盈似羽毛撩過心頭。
江以北在一池柔軟沉溺裏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落在女人花瓶般凹凸有致的腰臀輪廓上,目光漸漸深了下來。
他被一層層柔軟漾開的漣漪搞得有些無處著力,默默看了一會兒她窈窕晃動的背影,然後伸手掐住了她柔軟的腰。
池水忽然變了天,像被狂風卷過,瞬間濁浪翻滾。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風平浪靜,蘇酥披上浴袍,去房間裏上衛生間。
剛走一小會兒手機就響了,江以北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李小燕打來的電話,於是就幫蘇酥接了。
李小燕是要問蘇酥那套保險理賠的材料放哪了,這事正好是江以北辦的,他告訴李小燕就在蘇酥書桌的第二個抽屜裏,李小燕又叮囑他們要學著在家自己做飯,別老在外麵吃,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江以北正要放下手機,無意間看到了蘇酥搜索的詞條,往下翻了翻,看到情趣內衣的廣告時,忍不住無聲地笑了出來。
蘇酥回到溫泉池裏,看到江以北埋頭在玩手機,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機,舍友聊天群裏正好有柳昆池剛剛發的婚紗鏈接。
蘇酥便和陶欣,蔡琳琳一起品頭論足起來。
兩個人抱著手機各玩各的,泡到晚上八點多,蘇酥覺得肚子有些餓了。
兩個人穿上衣服,溜達到鎮子上找吃的。
小鎮街上很安靜,路上的行人基本上都是住在這裏的遊客,黃黃的燈光打在木質的小樓上,竟有一絲洪崖洞那種世界之外燈火奇異的感覺。
夜裏涼風透骨,蘇酥打了個寒顫,縮進衝鋒衣裏。
她想吃點暖和的,於是兩個人找了家賣牛肉湯鍋的店,店裏有三桌食客,燒開的湯鍋咕嘟咕冒著熱氣,香味撲鼻而來。
他們點了一個犛牛鍋,配菜要的土豆,白菜,冬瓜,粉條還有豆皮,還點了小鎮裏的特色山筍炒臘肉。
犛牛鍋煮開後,江以北盛了碗湯遞給蘇酥,蘇酥捧著碗喝了幾口,頓時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犛牛肉味道很濃厚,一點膻味也沒有,蘇酥和江以北都吃得很香,中途有個陌生電話打來,江以北起身走到店外去接的。
回來以後蘇酥忍不住問他,“幹什麽這麽鬼鬼祟祟的,你有事瞞著我嗎?”
江以北:“是啊。”
他一臉開玩笑的樣子,蘇酥懶得聽他胡掰,低頭專心幹飯。
回到酒店,江以北去前台問明天早上看日照金山的最佳地點,蘇酥仰在沙發上,繼續和柳昆池她們聊天。
陶欣提起自己的近況,說她和徐兆明大概走不下去了。
徐兆明是陶欣大一時就開始談的男朋友,兩個人都是學霸型,性格又都沉穩低調,不像柳昆池和寧濤那一對兒狗血劇情天天上演,他們兩個大學戀愛幾乎是在自習教室和圖書館談下來的。
蘇酥她們驚訝死了,因為徐兆明和陶欣這一對兒雖然談得不溫不火,但一直都很穩定,雖然兩個人還沒領證,可感覺太像老夫老妻了,蘇酥一直覺得他們領證是遲早的事。
柳昆池:“為什麽?”
陶欣:“也沒什麽具體的問題,就是互相沒有吸引力了。”
蔡琳琳:“可能隻是一時不堅定吧,老徐對你那麽好,你可別犯傻啊。”
陶欣:“其實我覺得他對我也沒那麽好,我們兩個到現在一直是 AA,上回他到國外做一個項目,一走就是三個月,我每天也很忙,不知不覺跟他半個月沒聯係也不覺得奇怪。”
蔡琳琳:“你倆掉錢眼兒裏了。”
柳昆池:“說句題外話,陶欣,我太羨慕你了,經濟上不仰仗男人,你完全可以想怎麽過就怎麽過。”
陶欣:“我的重點是,兩個人在一起,其實是需要一個持續不斷的吸引力的。”
蘇酥:“這個太難了吧。”
陶欣:“當然難了,但也不是沒有,就我們律所有個女合夥人,她每天比我還忙,可據我們觀察,她跟他老公的感情是真的很好,不是趙穎每天在群裏秀恩愛的那種好。”
趙穎是蘇酥班上一個女生,也是她活到現在為數不多幾個沒辦法相處的女生,不光蘇酥,班裏幾乎沒有女生能跟她相處得來,她們畢業實習時和趙穎分在了一個組,一起做了個社會專題的采訪節目,過後四個人全都攢了一肚子苦水。
柳昆池:“是不是那個人的老公比她掙得少,所以對她格外好啊。”
陶欣:“她老公是個刑警,工作價值不能用錢來衡量,反正他倆之間還真沒有那種經濟懸殊帶來的差距感。”
蘇酥:“還是說你吧,你準備怎麽辦?”
陶欣:“我也不知道,再走走看吧。”
蘇酥定了清晨五點的鬧鈴,希望明天是個好天氣,能看到日照金山,彌補一下他們在七彩丹霞沒看到日出的遺憾。
第二天一早被鬧鈴叫醒,蘇酥第一件事就是拉開簾子看外麵的天空,終於是個大晴天。
兩個人按照酒店前台的建議,走到距離三號營地附近的一處公路上,這裏視野開闊,雪山和冰川盡現眼前。
蘇酥和江以北裹了羽絨服,坐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等天光一點點亮起。
等了一會兒她開始眼皮打架,靠在江以北的肩膀上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好像才睡了一小會兒就被叫醒了。
她猛地睜開眼睛,漫天燦爛的霞光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撞入眼簾,萬道金光從長空中直射群峰,一瞬間,潔白的雪峰披上了一層金碧輝煌的奪目光芒,目力所及,靈魂震顫,有那麽一秒鍾,蘇酥幾乎觸摸到了宗教的秘密。
她突然很想許個願望,好像在這一刻隻要虔誠無比地求些什麽,神山就能聽到。
她在心裏默默地說:“希望我的家人平安健康,希望我和他之間最後沒有遺憾。”
蘇酥看了身旁的江以北一眼,他臉上沒什麽表情,蘇酥有些好奇他在想什麽。
下一刻,他牽住了她的手,揣進了自己的羽絨服口袋裏。
第八十五章 從前的日子要不回來了,好在往後的日子還很長,你願意跟我一起走下去嗎?
海螺溝位於貢嘎雪山腳下,晶瑩的冰川從高峻的山穀鋪瀉而下,藍天,白雲,雪峰,冰川,觸目所及都是飽和度極高,清冽無比的畫麵。
江以北帶蘇酥坐觀光車直接到了幹河壩,乘纜車去四號營地,一路仿佛漫步雲端,巨大的冰瀑在陽光下以最具視覺衝擊的效果展現在眼前,兩個人看完一號冰川後返回三號營地,然後開始森林徒步。
一路上空山深林,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踩在鋪滿落葉的泥土上,說話聲音大一些就能聽到自己環繞在山間的回音。
蘇酥忽然看到路旁高高的草叢裏點綴著幾點紅色,跑過去一看是熟透了的野草莓,竟然還沒被往來的遊客摘完,她興奮地摘了一顆嚐了嚐,酸酸甜甜的,還挺好吃。
她摘了幾顆,跑回來給江以北吃。
身後忽然有窸窸窣窣的草動聲,蘇酥回頭一看,竟然是兩隻小鬆鼠在草叢裏竄來竄去。
兩個人在原始森林徒步到了下午,又步行到了四號營地再次看了一會兒冰川,清晨和午後的冰川在不同的光照角度下是不一樣的感覺,但都一樣的攝人心魄。
兩個人從四號營地直接坐纜車回到了幹河壩,從那裏打車回了磨西古鎮,饑腸轆轆地找了家飯店,午飯和晚飯並成一餐吃了。
吃完飯,蘇酥想回去睡覺,江以北卻拉著蘇酥找了家咖啡館,聽著店裏昏昏欲睡的慵懶音樂,和她聯機打了幾局王者榮耀,直到黃昏時分才晃悠回了酒店。
平時到什麽地方,都是江以北習慣性的走在前麵開門,今天進了別墅小院,他卻抄著兜不緊不慢走在她身後。
蘇酥打開房門,一陣花香撲麵而來,幽暗的客廳被一盞盞香薰蠟燭籠上了一層朦朧搖曳的光暈,麵前有一條白玫瑰和紗幔搭成的甬道蜿蜒著通往主臥。
蘇酥吃了一驚,第一反應是走錯地方了。
她正要轉身去確認一下門牌號,江以北卻從身後抱住了她,下巴輕輕磕在她肩上,低低在她耳邊說:“蜜月快樂啊,老婆。”
蘇酥驚呆了,一動不動戳在原地,像塊木頭。
她其實到現在都不清楚和江以北究竟算是從哪天開始的,是四年前的一夜情?還是三年前的酒後領證?還是一個月前決定不離了?
大概是因為太多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上不下,她至今對和他已經結婚這件事也沒什麽深切的感知,潛意識裏其實把他當男朋友更多一些。
所以她從來沒想過婚戒,沒想過婚禮,直到昨天在柳昆池的提醒下腦子裏才蹦出蜜月這兩個字。
白玫瑰簇擁出一條向前的路,蘇酥卻忍不住驀然回首,驚覺他們兩個牽牽扯扯,磕磕絆絆,一路走來委實一言難盡,幾乎每一站都需要補票。
蘇酥眼睛有點熱,嘴上卻說:“婚禮的票補了嗎?你就蜜月了。”
江以北搭著蘇酥的肩,把她轉過來麵朝自己,低下頭認真看進她眼睛裏。
“等回了北京,或是回西安,你要什麽樣的婚禮就給你什麽樣的婚禮。”
蘇酥看著江以北,從他沉沉的目光裏看出一絲不知道該怎麽表達的珍之重之,過往的一幕幕恍然間走馬燈似的從腦海裏略過,他這目光如此熟悉,她卻仿佛今天才看到。
她忽然笑了,揚起臉對他說:“不等了,就現在可以嗎?”
江以北怔然看著蘇酥,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從前的日子要不回來了,好在往後的日子還很長,你願意跟我一起走下去嗎?”
蘇酥很少看到他表情認真說正經話,多數時候他表情認真說的都是玩笑話,表情玩笑的時候有可能說的是正經話。
她心想,我很喜歡這場婚禮啊。
她點點頭,朝他莞爾一笑。
“我隻嫌日子不夠長啊。”
走進臥室,燭光曖昧,大床上有個玫瑰花瓣拚成的桃心,裏麵有兩隻綢布疊成的交頸天鵝。
蘇酥恍然間以為自己誤闖了馬爾代夫的蜜月套房。
花瓣圍成的桃心太漂亮了,蘇酥舍不得破壞,江以北卻大剌剌躺了上去,枕著雙臂靠在床頭看蘇酥,唇角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蘇酥忽然反應過來,臉忽地熱了。
“你是不是看我手機了?”
江以北笑著解釋:“嗯,昨天在溫泉池裏,你回房間那會兒媽打電話來了,問保險理賠的材料在哪,掛了電話不小心看到你的搜索記錄了。”
蘇酥:“……”
江以北忍著笑賣乖,“真不是故意的。”
蘇酥幹巴巴地解釋:“我是幫柳柳看的,她那什麽,不是要結婚了嗎?”
瞎話編一半,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江以北忍俊不禁,“這麽緊張,怕我看到什麽?”
蘇酥:“誰緊張了……”
江以北掃視房間一圈,在床邊的貴妃榻上看到自己要找的東西,網購的,還沒拆包裝,快馬加鞭,專人專送。
他下了床,走到貴妃榻邊拿起小紙箱遞給蘇酥。
“送你的。”
蘇酥:“什麽啊?”
江以北重新躥上床,靠在床頭低低一笑。
“打開看就知道了。”
蘇酥拆開箱子,低頭翻了翻,臉簡直綠了。
“你還說不是故意的……”
她氣急敗壞地朝江以北撲了過去,江以北笑得肩膀直抖,張開雙臂把人接住了。
兩個人在床上嬉鬧一通,蘇酥體力不支,氣喘籲籲地滾到了一邊,她伸手拉過箱子,把裏麵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過目。
古風,民國,蘿莉,欲女,繩帶式,蕾絲式,開檔式,風格款式應有盡有。
蘇酥:“……”
眼睛被辣疼了。
她忍不住吐槽:“買這麽多幹嘛……”
江以北:“買少了對不起從從成都到這兒的跑腿錢。”
蘇酥:“……”
這貨還學會過日子了。
江以北:“試試嗎?”
兩個人第二天睡到很晚才醒,吃完早飯就退了房,繼續往下一站出發。
江以北擔心蘇酥不適應高反,計劃一路上慢慢走,他們今天的目的地是新都橋。
沿著 318 國道一路向西,經過雅家埂山時,蘇酥看到漫山遍野的紅石頭,還有大大小小的瑪尼堆,隨風飛舞的經幡,隨著海拔的不斷提升,窗外漸漸飄起一層濛濛的霧氣,車像是在雲海中穿行,人像是在放飛到了天空裏。
車在折多山上攀行時,隨著海拔越來越高,蘇酥果然開始有了高原反應,江以北找地方停下車,拿了出發前準備好的氧氣瓶給她。
蘇酥吸了一會兒氧氣感覺才好些,江以北重新發動車子,緩緩駛入車道,一路開的很慢。
折多山的觀景台是這段路海拔最高的地段,遠眺群山可以看到穀底和山頂四季變換似的不同風景,江以北沒有停車,由此一路下山,海拔又漸漸降了下來。
快到山腳時忽然下起一陣小雨,晶瑩的雨點落在車窗上,畫出一條條斜斜的串珠,不一會兒雨聲變大了,乒乒乓乓地敲打著車窗,蘇酥這才發現外麵原來下起了冰雹,小小的,像花生米那麽大。
好在天氣沒有影響路況,他們很快到了新都橋。
新都橋是康定市的一個小鎮子,江以北沒有在鎮上停留,而是先帶蘇酥去了塔公草原。
他們騎著馬並肩而行,湛藍的天空下是一望無際的草場和雪山,遠方佛寺的金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蘇酥忽然有些明白江以北為什麽可以一個人孤獨地自駕了大半個中國,壯美的景色入懷,心是真的可以一點一點被拓開的,凡塵瑣事似乎再也不能困擾到你了。
從草原出來,江以北開車直接向距離新都橋不遠的黑石城駛去。
中秋過後正是這裏最浪漫的季節,柏楊林的葉子都變成了金黃色,在陽光的照耀下,整個山穀都閃著金燦燦的光。
蘇酥坐在副駕駛,感覺陽光下金燦燦的山穀像是朝他們張開了懷抱,毫無保留地將他們擁進了懷裏。
黑石城坐落在四川雅江與康定兩縣交界處的高爾寺山上,向東可以遠眺貢嘎雪山,還可以看到雅拉雪山和折多山。
蘇酥猜想這個地方名字的由來是山上遍布的黑色石頭,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漆黑如墨的石頭,無數的瑪尼堆,還有飄揚的經幡,冷峻的黑色調讓這個神秘而蒼涼的地方充滿了肅殺感。
這裏沒有客棧和商店,江以北把房車停在了一處視野極佳的空地上,太陽下山時能看到落日染紅一望無邊的群山,夜裏能看到極美的星空。
他們出發時買了些土豆,胡蘿卜,洋蔥之類方便保存的蔬菜,這兩天沒有住在車裏,水電還都很充足,蘇酥於是洗洗切切,煮了一鍋簡單卻好吃的濃湯咖喱。
電飯煲裏的大米飯也蒸熟了,蘇酥找了兩個大盤子,盛出兩盤賣相極佳咖喱米飯。
剛要叫江以北過來吃飯,就聽到江以北在車外喊她。
蘇酥跑到車門口,就見江以北指著遠處翻滾的雲海間一排顏色瑰麗的群山說:“太陽下山了。”
他唇角那抹笑容像少年人一樣赤誠。
清冽的晚風吹來,蘇酥把臉頰上的亂發別到耳後,笑著說:“是啊。”
他們坐在車梯上,一邊吃著咖喱米飯,一邊看了場轟轟烈烈的日落。
第八十六章 金碧輝煌的雪峰像一雙洞徹人間的神目,慈悲地遙望著人世間渺小的悲歡離合。
夜裏蘇酥和江以北走到車外麵去看星空,沒想到天氣說變就變,傍晚時還藍天白雲的,此時卻烏雲壓頂,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了。
外麵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兩個人正要回車裏,卻看到遠處有一束亮光朝他們這邊緩緩靠近,被濃稠的黑暗將吞未吞,在乍起的狂風呼號裏顯得有些詭異。
蘇酥本能地緊張起來,抓住江以北的胳膊小聲問:“那是什麽啊?”
江以北朝光的方向看了看,不甚在意地說:“沒事,應該是露營的人。”
兩個人沒有回車裏,等著遠處的光越來越近,漸漸看到黑暗裏一團龐然大物朝他們這邊移動過來,等那龐然大物再靠近一些,蘇酥隱約看清了對方的輪廓。
原來是一個人推著一輛負重滿滿的自行車在朝她們這邊走過來。
這兩天蘇酥時不時看到沿途騎行的牛人,原本不會感到驚訝了,可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看到獨自騎行的人,又是這樣山雨欲來的天氣,蘇酥還是震驚到了。
那人終於推著車子走到他們麵前,聲音有些沙啞地開了口。
“你們好,我今晚帳篷搭在你們房車邊上吧。”
江以北朝他點點頭,“好啊。”
那人就停穩自行車,開始麻利地從車上卸裝備,江以北和蘇酥走過去幫忙,誰知道剛剛卸了一地東西,冰雹便劈裏啪啦從天而降。
三個人連忙抓起地上大大小小的包,躲進了車裏。
借著車裏的燈光,蘇酥這才看清了那人的樣子。
他個子不高,體型很精壯,皮膚被曬得黝黑,大概是為了方便打理,頭發剃得很短,貼著頭皮隻有一層短短的毛寸。
蘇酥看到他嘴唇上起了一層幹皮,忙拿了瓶純淨水給他。
男人接過水,說聲謝謝,擰開蓋子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蘇酥問他:“你吃飯了嗎?”
他搖搖頭,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說:“今天走得有點趕,還沒顧上吃。”
蘇酥便去給他燒水煮麵。
這個人也不推辭,在川藏線上不管你是開車,騎行還是徒步,相互之間都會很自然地搭把手,幫忙和被幫的都一樣坦然。
蘇酥煮麵的時候,江以北和這個人就坐在餐桌前聊上了。
這人自我介紹說他名叫陳淮,廣西人,一年前開始騎行的,最開始是在廣西騎行,然後是雲貴和四川,接著是川藏線,走得地方越多,騎行的癮頭就越大,現在根本就停不下來了。
蘇酥前兩天還好奇路邊騎行的人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上,一日三餐是怎麽解決的,江以北當時跟她解釋說,負重騎行的人裝備都帶得很全,別看騎的是自行車,車上有帳篷,有煤氣罐和鍋碗瓢盆,有菜有肉還有柴米油鹽,但是這些家當裝卸都很麻煩,所以騎行穿過荒郊野外時,他們一般都是早上一頓飽飯,晚上紮下帳篷之後再做一頓晚飯吃。
蘇酥想到他現在應該是饑腸轆轆的,於是煮了兩包方便麵,裏麵臥了四個荷包蛋,車上沒青菜了,蘇酥把胡蘿卜切成絲煮了進去,又打開一盒午餐肉罐頭,一盒茄汁沙丁魚。
陳淮果然吃得風卷殘雲,連口湯都沒剩下,吃飽了之後臉上的顏色好多了,整個人也舒展了些。
江以北又拿來幾瓶冰鎮啤酒,三個人邊喝邊聊,陳淮講起騎行途中很多有趣的經曆,有些在蘇酥看來已經超出有趣的範疇,直奔驚悚去了,陳淮卻渾然不覺,好像那些跟死神擦肩而過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陳淮:“我在羌塘的時候,有一天推著車走路,突然發現前麵有幾隻狼,離我就不到十米遠,我趕緊從兜裏掏出打火機點燃,死死盯住離我最近的那隻狼,那幾隻狼也一動不動地盯著我,還衝我齜牙咧嘴的,喉嚨裏嗷嗷地低吼,我當時就覺得這條命有可能要交代在狼肚子裏了。”
蘇酥緊張地問:“那後來呢?”
陳淮笑著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僵持了一會兒之後,那幾隻狼掉頭走了,剛開始還慢悠悠的,走出去一段之後就撒丫子跑了,其實我怕它們,它們也怕我。”
外麵的冰雹下了一陣就變成了大雨,狂風吹得車身搖搖晃晃,蘇酥聽到陳淮的自行車好像倒在了地上。
蘇酥好奇地問陳淮:“你做自媒體嗎?”
陳淮搖搖頭。
蘇酥挺吃驚的,因為這年頭專職出來玩的基本上都會做自媒體。
一旁的江以北也忍不住認真看了陳淮一眼。
蘇酥忍不住問道:“騎行又苦又累還很危險,你又不靠這個做自媒體賺錢,為什麽能堅持這麽久呢?”
陳淮笑了笑說:“因為我想出家,跑到廟裏呆了幾天就跑了,我不適合在廟裏修行,還是跑到自由天地間修行吧,好山好水的,也是佛法無邊。”
蘇酥和江以北都知趣地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一個人想要出家,不管是基於什麽原因,都是不想再繼續從前的生活了,想來也是一段並不愉快的往事。
大雨下了一會兒就停了,陳淮下車去搭帳篷,蘇酥和江以北也下車去幫忙。
陳淮的自行車果然被大風刮倒了,車上的行李被雨澆得濕淋淋的,蘇酥都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陳淮不緊不慢地扶起車子,笑了笑說:“這種雨不算大,有一次我帳篷搭了一半開始下暴雨,那次可真麻煩。”
他一邊說一邊卸下帳篷,在房車旁找了塊比較平整的地方將帳篷搭了起來,然後一件件檢查地上的其他行李。
蘇酥和江以北跟他一起把澆濕的家當擺在石頭上晾起來,鍋碗瓢盆裏進了雨水,蘇酥拿到房車上衝了衝,然後再抱下車,幫他擺在石頭上。
她把一棵濕淋淋的白菜晾在石頭上,無意間一抬眼,整個人就被頭頂的星空震撼住了。
她蹲在地上,呆呆望向夜空。
江以北和陳淮也抬頭望向夜空,都不約而同呆住了。
水洗過的夜空澄澈得沒有一絲塵埃,星河燦爛得難以言喻。
蘇酥不禁聯想起史前這片星空的樣子,或許和他們此刻看到的是一個樣子吧。
天文學家說我們所看到的星光是幾萬年前的光,甚至是幾億年前的光,蘇酥都忘了自己在晨昏莫辨的城市裏幾曾看到過星星了,她此刻卻覺得頭頂的繁星裏一定會有那些幾億年前的星星,穿越了浩瀚無邊的時空,照進了她的眼睛裏。
第二天早上蘇酥沒有做早飯,因為陳淮昨晚說他帶的那小半袋麵粉進水了,沒辦法再放,早上攤煎餅請他們吃。
蘇酥欣然同意,能蹭一頓川藏線上騎友的飯,也是不小的造化。
他們約好了早晨七點鍾開飯,蘇酥把鬧鈴定在了六點鍾,準備幫陳淮收拾一下行李,沒想到從房車裏出來時,陳淮基本上已經把行李打包好了。
地上一個小煤氣灶上架著口萬能小鍋,陳淮正蹲在鍋前攤煎餅,旁邊一個不鏽鋼盤子裏放著幾張已經攤好的,香味在早晨清冽的空氣裏彌漫開來。
蘇酥熱了三盒奶,又洗切了幾個橙子,切了一盒午餐肉,江以北在車外麵支起便攜桌椅,三個人看著霞光萬道的雪山,一起吃了頓悠閑的早餐。
吃完早飯,蘇酥去車上幫陳淮洗了鍋盆,又從車上拿了些泡麵和午餐肉給他帶上,江以北幫陳淮把剩下的東西打包裝車。
收拾停當,陳淮沒急著出發,而是開始從地上撿石頭。
他撿的很仔細,看形狀,看大小,看顏色,看花紋,每塊被他撿到手上的石頭都像寶貝似的,被他抱在懷裏,搬運到正對貢嘎雪山的一塊曠地上。
日照金山的光芒落在他逐漸壘起的黑石堆上,將他一塊塊精心挑選的石頭鍍上了一層神秘的光。
蘇酥漸漸明白了,他是在壘一個瑪尼堆,以虔誠無比的態度。
江以北走過去要幫忙,被陳淮搖頭製止了。
他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抱著石頭的雙臂在重壓下微微抖著,他朝江以北笑笑說:“我聽說黑石城的經石都是早年在當地修行的喇嘛背過來的,我自己動手,用這些石頭給我老婆壘個瑪尼堆。”
蘇酥聞言心頭一酸,她終於明白陳淮眼睛裏那絲遺世獨立的孤單源自何處了。
她和江以北對望一眼,然後站在原地,看陳淮把一塊塊石頭搬到空地上,最後壘成一個很美的瑪尼堆。
然後他盤著腿坐在瑪尼堆旁,對著神山唱起歌來。
他用的應該是廣西方言,低低的,沒什麽旋律,幾乎沒有一句在調上。
歌聲在曠野裏回蕩,被晚秋的寒風吹散在四麵八方,蘇酥一句都聽不懂,卻聽得淚流滿麵。
金碧輝煌的雪峰像一雙洞徹人間的神目,慈悲地遙望著人世間渺小的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