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回來了

  從學校回來，卓夢已經有些累了，拖著疲倦的步子，她連走路都不願意再多邁一步，直到她走到車庫前……那輛被擦得黝黑髮亮的轎車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心裡一陣興奮。他回來了，他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心裡這樣想著，卓夢忘卻了身上的疲累，卯足了勁向客廳跑去.……

  餐廳里，卓世文正端坐在餐桌旁，優雅地翹著雙腿，他專心地看著報紙上的時事新聞。


  卓夢闖入了客廳，一眼便看到了側對她坐的卓世文，她穩了穩急喘的呼吸，怯生生地朝他喚了一聲。


  「爸……」


  卓夢朝著那落地窗前的男人喚去，因為太過緊張，她連聲音都有些發顫。聽到了聲音，卓世文從一堆新聞中抬起頭來，冷冷地撇了她一眼，他應答的聲音更冷。


  「回來了。」


  他的語氣瞬間讓卓夢呆愣住，站在原地，她忘記了自己原有的心情與反應，只是覺得……好冷，連同不堪一擊的心。


  「卓夢！」


  尖刻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屋裡的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朝著聲音的源頭望去。


  「卓夢……」


  卓雨急匆匆地闖進了大廳，正要向卓夢發難的時候，無意一瞥，她正好對上卓世文凝視著她的慈愛目光。


  「爸!」


  她驚叫一聲，顧不得向卓夢算賬，卓雨甩下她便朝著卓世文奔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她半搖著他的身子向她撒嬌。


  「爸，你怎麼回來了？」


  不同於剛才的冰冷，此時的卓世文笑得很慈和，他寵溺地輕拍著小女兒的手，像是哄著孩童般哄著卓雨。


  「再過幾天就是你十九歲的生日，我再忙也得抽時間回來給我的小公主過生日啊。」


  「真的嗎，謝謝爸，我就知道爸最疼我了！」


  卓雨在卓世文的臉上輕啄了一下，抵著父親的額頭，她就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一般在向父親撒嬌，而卓世文也很享受這樣寵溺女兒的滿足，嘴角一直是揚著的，笑得很慈祥。


  卓夢看著這一幕其樂融融的場面，身體的涼漸漸退去，心裡的滋味消失，出奇地平靜。她又自作多情了，她和卓雨生日就相差幾天，卓世文從來都只記得小女兒的生日，怎麼會記得她的。一直以來，卓家都是沒有她的存在的，她何時才能學會不痴心妄想呢。


  「爸，我先回房間了。」


  她出聲讓卓世文分散了些注意。


  「去吧。」


  他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只是隨口地應了一下她，他和卓雨說笑著，對於她離不離開，他，就像丟不丟掉一件擺設品那般隨意。不想再在客廳里打擾這對開心的父女，卓夢悄悄地走上樓去，回到自己的房間。說是房間，也不過勉強能算得上是她的一個暫時歸所。筆直地倒在床上，卓夢閉上了眼，真想就此這麼睡去，她一輩子都不想再睜開。


  「嘀……嘀……」


  被甩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起，卓夢把眼睛睜開，盯著房頂，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去拿手機。拿過手機，點開那條簡訊，僅八個字就讓她砰然心動。


  「我回來了，老地方見！」


  熟悉的名字在藍色屏幕上閃爍著光芒，印在她心裡隱隱暈開了溫暖。


  他，回來了……


  ……


  穿過熟悉地街道，卓夢走得很慢很慢。夜，微涼，她卻不覺得冷，嘴角淡淡的幸福總是流連不肯退去。推開那座古老教堂的大門，那裡面一片漆黑。


  什麼也沒有，他，沒在嗎？


  她按著記憶中的路向前走去，前腳剛剛著地，「啪」的一聲，教堂兩邊的燈盞瞬間被點燃，明亮的光芒為她照亮了面前的路。她每走一步，就有兩盞燈為她點起，橙黃的燈光傾灑在地磚上，不耀眼，卻是醉人的柔和。過道上的白色玫瑰一束一束的在燈光下綻放，直到她走到盡頭，所有的燈都亮了起來，所有的玫瑰花都已出現，她也被帶到了終點。


  一聲巨大的聲響，她頭頂上的水晶吊燈瞬間亮起，為她照開一片白色的海洋，而在海洋之中，白色公主佇立在那裡，擺放著高貴與優雅的姿態。


  眼前突然一黑，淡淡的紫羅蘭的香味竄入了她的鼻尖。


  「我美麗的公主，我回來了，你還記得我嗎？」


  他環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語。她感覺到了他的呼吸，即使眼睛被蒙住了，她依舊能看到他帥氣俊雅的樣子。


  「記得……我怎麼可能忘得了你。」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氣中畫出他的名字。


  「宮……野……」


  她呢喃著他的名字，他捂著她的眼睛，在她的身後，他的呼吸漸漸地開始渾濁。


  「宮野？」


  他沒有說話，她以為他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又再次試探地叫了他一次。他還是沒有回應，她打算在叫他一次的時候，她的下巴突然被人抬起，然後……他的唇覆上了她的。她睜開了眼睛，瞪大了眸子，清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心臟不由得加快了跳動。


  他還是那麼好看，長長的睫毛又彎又翹，打在她臉上，痒痒的，舒舒的，麻麻的。緩緩地閉上眼，她享受著他的吻，在這一片純白色的花海中，甜蜜而幸福。時間停止的時候，他緩緩地放開了她，凝視著她明亮的眼，他輕輕蠕動著唇。


  「卓夢，生日快樂……二十歲快樂！」


  她笑著，對著他甜甜地笑著。


  ……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枕在他的腿上，庸懶的閉著眼，她乖順得像只貓兒一樣。宮野背靠著白色三角鋼琴，纖長的指穿過她墨黑的髮絲，他的唇角一直帶著淺淺的笑意。


  「你猜猜。」


  卓夢睜開眼，有點埋怨他的捉弄。


  「我怎麼會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又不是你的跟屁蟲。」


  他笑得更加燦爛。她假作生氣的樣子太可愛了，他忍不住低下頭吻了她的唇。


  「今天回來的，一下飛機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你。」


  她被噎住，他突然說句這樣的情話，卓夢應接不來，羞澀得避開他的眼，她瓷白的臉上還是不自覺地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我才不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她硬著嘴不肯承認心裡的高興。宮野也不揭穿她，看著懷裡美好如畫的女孩子，他心裡暖暖的，嘴角也彎成一個溫和漂亮的弧度。


  手腕上冰冰涼涼的，她抬起手來，一條精美的水晶手鏈已掛在她纖細的手腕上，獨特的六芒星設計，印著燈亮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芒。


  「這個，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嗎？」


  她仰頭問他，他含著暖暖的笑意。


  「不是……」


  他點下她的鼻尖，有些寵溺，又有些愛戀。


  「這是我給你的信物。」


  她疑惑地看著他，這不就是生日禮物嗎，還有別的？


  「是我向你求婚的信物。」


  她怔住。


  「卓夢，嫁給我，可以嗎？」


  他握著她的手，她的臉色卻蒼白起來，猛地直起身子，她神色怪異。


  「怎麼了？」


  宮野被她突如其來的反映驚住，看著她的背影，他輕問出聲。


  「不……我不能。」


  她呢喃出聲，她拒絕了他，他的心瞬間像是被澆上了一桶冰水，冷得徹底。


  「為什麼？」


  他拉過她的手，緊握在手心裡。


  「卓夢，我要你嫁給我，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他的話在她的耳邊縈繞，低沉動人，她卻沒有勇氣回答，也沒有言語回答。她垂下眼帘，不敢再去看他期待的眼神。她的沉默再次給了他一巴掌，很疼，疼得刺骨。他愛她，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他環視了一遍四周，眼裡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在這裡，在這座教堂里的初遇？」


  「記得……。」


  她輕聲回答。她怎麼會忘呢，這是她有生以來最為慶幸的相遇，她不可能會忘記……


  窗外的樹影搖晃，偶爾的幾片落葉被風吹起，零零落落的，也是那樣的凄涼。小女孩獨自坐在長椅上嚶嚶哭泣，偌大的教堂里一個人也沒有，顯得她更加的孤單可憐。


  「別傷心了，哭多了眼睛會瞎的哦。」


  好聽的聲音響起，小卓夢從手中抬起頭來，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站在她面前的男孩，那一刻，她像是看到了童話中的王子一般驚詫……他，長得好漂亮，這是她對他的第一印象。


  「你，是誰？」


  男孩蹲下身來，伸出手，他輕柔地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柔柔的聲音響起，她一點也聽不出他年幼的稚聲稚氣。


  「我是上帝派來保護你的天使。」


  「天使？」


  小小的她還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大大的眼睛圓睜著，看著十一歲的他，她粉嫩的小臉上滿是純真的表情。他微微牽動唇角，單膝跪在地上，他抬起她小小的手，低下頭，他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地印下一個吻。


  「我美麗的的公主，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抬起頭，滿眼的期待，而她獃獃地看著他，她已經被他嚇住了……


  她還記得六歲的她被其他小孩欺負的時候，她總是喜歡躲在這座無人的教堂里偷偷地哭泣，而那天，她在這裡遇見了他……那時候，他們都還小，她雖然沒有那麼在意那天他說的話，但那日的場景直到現在還依舊清晰地保留在她的腦海里。


  「那時候我們都還小，我以為那只是你一句玩笑話而已，畢竟，哪有第一次見面就向人求婚的，我從來都沒有把它當真。」


  她躲到角落裡，借著與他隔開的距離，她才能稍微靜下心來與他說話。但是，這樣的距離確是宮野所不允許的，這樣的距離讓他覺得，她離得他，好遠……一個跨步上前，他將她揉進了懷裡。


  「你覺得我會開這種玩笑嗎？」


  他反問著她，貼著她滑膩的頸間，他只想聽到她的答案.可是，她沉默著，無言無語。


  既然她不回答，他可以幫她答。


  「我不會的……你一直知道，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了你，我一直在等你長大，現在你已經滿20歲了，我不想再等，你是我認定的新娘，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再娶別人。」


  他的話那麼輕柔，在她耳邊飄過就像一陣春風，吹進了她的心臟。


  「我的父親不會同意。」


  「你爸爸？」


  他扳過她的身子，她還是低垂著頭不敢看他。


  「他在乎你嗎？」


  他反問她。抬起頭來，她直視著他的眼睛。


  「無論如何他是我的父親，我不會違背他的心愿。」


  他有些錯愕，她反對他的理由是這麼的荒唐，他從沒有想過卓夢會有著迂腐的思想。


  「難道你要接受長輩替你安排的婚姻嗎，你就不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宮野並不放棄，他還想將她說動。他展出笑顏，隱隱還有些期待。嘴角的弧度還沒有完全展開，她接下來的話就已經將它凍結住了。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接受長輩安排的婚姻。」


  她直視著宮野的眼睛，她的眼裡有著執拗地堅定。他放開她的肩膀，失落地向後退了兩步，轉過身，看著舞台上的白色鋼琴，他向那兒走去。打開了琴蓋，他纖長的指在幾個黑白鍵上彈動了幾下，他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波紋，她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你曾說過……想要個夢中的婚禮，現在……你還想要嗎？」


  他看著她，平靜地開口。他一直是那麼溫柔的，即使在最生氣的時候他也沒有對她發過脾氣。


  「想……但那只是在夢裡，現實中，我們永遠都是生不由己，有些夢只讓它是夢就好。」


  「對。」


  他們彼此看著彼此，臉上都有著共同的無奈。


  「我們都是身不由己，可你……有想過要跳出這圍城嗎？」


  他輕聲問她，而她，靜靜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