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親人

  送走了小希與施洛洛，卓夢才抽出身來去看江楚凡，卻沒想到，江楚凡並沒有在病房裡，看著空空蕩蕩的病房，卓夢有片刻地怔愣……江楚凡的身上還帶著傷，他會去哪兒呢？


  心下升起了擔心，卓夢在原地也呆不住，索性便出了病房去尋江楚凡的身影。


  說是尋人，卓夢也不過是在醫院內轉了轉，現在已是黃昏時分，天已經快黑了，想來江楚凡也不會走得太遠。


  果然，在醫院的花園裡，卓夢找到了他。


  他就坐在長椅上發著呆，以前無比堅毅的身軀此刻像是失去了力量一般靠在椅背上，他欣長的身體裹在單薄的風衣里，隱隱地帶著些許落寞。雖是入春時節，卓夢還是覺得他穿得太少了，受了傷的身體，本就該好好保護的。看他的神情，似乎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不想讓他太心煩，她安靜地挨近他，在他身邊坐下。


  沒有去看她，江楚凡也感知得到她的存在，雙手交握著放在腹上，他無神地看著一點。


  「今天，我去見了她。」


  卓夢知道他口中說的「她」是誰，像是故意要避開那個人的名字一樣，她只是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


  「嗯……『她』，過得好嗎？」


  江楚凡乾澀地笑了笑，帶著諷刺的輕蔑，他在鄙視著自己的同時還滿溢著深深地自責。


  「不好……」


  他說，盡量裝著是在說一個和自己無關緊要的人一樣，但是，他表情里的苦澀出賣了他。卓夢想積極的回應他卻也只是苦笑著，想起那個人的境遇，她也開心不起來。


  「她應該恨死我了吧，要不是我，她也不會落到這歩田地。」


  「或許……」


  他淡淡地說著，她靜靜地聽著。


  「她恨的不只是你一個人。」


  她恨的，還有他……也許比起卓夢，她更恨他也說不一定。這個話題太過沉悶，花園裡的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不想在這悄無聲息地氛圍中沉默下去，卓夢轉動著晶亮的眸子覷向江楚凡，展開笑顏，她想逗逗他好換一種氛圍。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犯的錯誤。」


  「什麼？」


  眨著雙眸，江楚凡對於卓夢的問題興緻缺缺，卻還是配合地露出了一點笑意。卓夢清了清嗓子，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眸里的瞳孔轉得飛快，在江楚凡的面前，她一點也隱藏不住她的小心思。


  「第一，你未告知醫生私自跑出醫院，第二，你未告知我私自跑出醫院，第三……」


  她頓住，故意吊著他的胃口。


  「第三是什麼？」


  他裝作好奇地附和著她，她微眯起了眼睛，像只算計的小狐狸一樣。


  「第三……你不知道自己是個病人嗎？」


  她責備的語氣讓他愣了愣，隨即，他卻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他放肆的笑聲倒讓卓夢覺得自己說錯了一樣。


  「怎麼，我說錯了嗎？」


  他還在笑著，看到卓夢那張變得無辜的臉他又不好意思放開了笑，所以他半笑半忍地承認她的指控。


  「對……你說得都對！」


  得到了認證，卓夢才肯放過他。兩人說笑間，江楚凡兜里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


  江楚凡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不知是誰和江楚凡說了些什麼，卓夢只看見他的眉頭越皺越緊，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江楚凡已經扔下了手上的電話往醫院的住院樓跑去。


  ……


  江楚凡還留在趙寧的私人病房中，只有卓夢一人送走了急診的醫生們，回到病房，卓夢看到的是江楚凡坐在病床前無力的背影。


  不由地，放輕了腳步，這樣的江楚凡，卓夢不忍心驚擾到她。


  「你知道嗎……」


  將將站到他的身後，她便聽到他幽幽的聲音傳來。


  「父親死的那一天，我真希望她也能一起去死，可那一天，她真的去尋死，跳下樓的那一瞬間，我害怕了……原來，我還是捨不得她的，她是我的母親啊，再不願承認，她是和我血肉相連的親人，她走了，我就是一個人了……卓夢，我很害怕自己是一個人，一個人，其實很可憐……」


  他輕聲訴說著，她安靜聆聽著，這樣軟弱的江楚凡卓夢第一次看到，第一次卓夢覺得，她和他是一樣的人，這樣的他讓她心疼，讓她想要去保護。


  欺近了他落寞的身子，她挨近了他的頸間抱住了他。


  「你不會是一個人的，你忘了嗎，你還有小希，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


  她柔和了聲音，淺笑著在他耳邊說話，他聽到的那一刻，沉默了，半晌，才開了口。


  「那你呢……」


  「我?」


  卓夢頓了頓，更緊地擁著他，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釋然笑容。


  「我們早已是血肉相連的親人了不是嗎，在小希出生的那一刻……江楚凡，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直到，你不再想要我的時候我再離開。」


  親人……江楚凡在心裡苦澀地一笑，只是親人也好，只是親人他們也能相伴到老……撫上了她環住他脖頸的雙臂，他閉上了雙眼，安然地享受著她懷裡的溫柔暖意。


  「那一天，不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