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在亂世，命如草芥
中年胖子說完，拿起大刀就往林外的小道走去。
「你在這等著，免得又亂髮善心！」一邊走，一邊拋下話來。
少年悻悻地一笑，看到老爹走出了密林，只好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然而，屁股還沒捂熱，中年胖子就急沖沖地跑了過來。
「怎麼了？」
「靠！快跑，遇上練家子了！」中年胖子腳也不停，跑得像兔子一樣。
練家子？
少年正自想著，循聲一看，卻見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抱著一根大木頭衝來。
那少年膚色如炭，身材壯碩，抱著的木頭少說也有三四十斤，但即便如此，依舊奔走如飛，氣勢驚人。
「我滴乖乖，這『黑炭』只怕力量不在一名真正de戰士之下了吧！」少年心中大驚，見那「黑炭」距離自己已經不遠，要是跑的話只怕不到一時三刻就會被追上。他眼珠子一轉，待得「黑炭」近了，便是驚聲道：「好功夫！」
那「黑炭」原以為這少年是那胖子強盜的同夥，正要用懷中的木頭給他一鎚子，聽到了這話，不由得一愣，他從小跟著父母四處奔波，再加上年紀小，臉皮薄，哪裡聽得別人的誇讚，這一下就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我···這···」
看到黑炭頭一陣慌亂，少年心中一松。不過黑炭頭手中的木頭沒有放下，證明對方並沒有完全消去戒心，於是話頭一轉，道：「兄弟是不是在追一個胖子？」
黑炭頭立刻反應過來，急急道：「沒錯沒錯！不知道大哥你有沒有看到他？」
「當然看到了，剛才他就是從我身前溜過去的，唉~可惜了我沒沒反應過來，不然~哼哼，他絕對逃不了！不過兄弟現在追上去也不晚！可別讓他逃了，我這人最見不得人當強盜了！」少年憤憤地說道。
黑炭頭感激地點點頭，「那謝謝大哥了！我這就追上去！」
看著黑炭頭那宛若棕熊一般寬厚的背影消失在林中，少年打了個揖：「老爹你多多保重！」
說罷，徑直往林外走去。
出了林子，少年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老爹會狼狽逃回的原因，除了那個實力不錯的黑炭頭外，小道上還有著十幾個流民，其中除卻一些婦孺和孩子，還有四個有戰鬥能力的男人。
胖子老爹雖然有點本事，但是那個黑炭頭就足夠他喝一壺了，更何況還要加上幾個擁有戰力的男子。
少年心中哀嚎。
這胖子老爹打劫也不看看能不能吃得下，被人家追殺也算是咎由自取。
看到出來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這一群人心中微松。
「小哥！你怎麼從林子里出來了？」一個男子問道。
「我···」少年臉上露出迷茫之色，一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模樣。
那幾個男子面面相覷，卻見那少年已經來到了距離他們不過一丈多遠的距離，「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迷路了！」
「你的親人呢？」一位面龐憨厚的男子問道。
他話剛說完便被身旁的婦人輕輕撞了一下，因為他們發現，少年的臉上變得一片黯然，似乎想起了什麼傷心之事。
「唉！都是可憐人啊！小兄弟，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跟大叔們一起走吧，雖然前方已經是南陽城境內，但是路上也不一定就太平，跟著我們也好有個照應！」開口的是一位扎著髮髻的中年男子。
少年連忙點了點頭。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那人問道。
少年愣了一下，幽幽地道：「我叫陳千萬！」
「陳千萬？」那人笑了笑，道：「千萬千萬，你爹給你取的名字也夠意思的！」
「那不是！我老爹說，他叫百萬，他的兒子怎麼都要比他強，自然要叫千萬！還說以後要是有了孫子，就叫陳一億！」陳千萬說道。
頓時，一片笑聲響起。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黑炭頭從林中竄出，對著那扎髮髻的男子撓頭道：「爹爹，那賊子溜得快，我沒抓到他！」
「沒事！能平安回來就好！」
黑炭頭傻傻地一笑，忽然發現坐在人群中的陳千萬，眼睛不由得一亮。
「好了！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們繼續趕路！」髮髻男似乎是這隊伍的頭領，起身說道。
荒郊野嶺的，眾人也擔心出意外，自然不會反對，連忙起身收拾東西繼續趕路。
半個時辰后，眾人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座關隘。這關隘高有十丈，牆壁是用大石塊堆砌而成，前方的緩衝地帶放置了一排排削尖的木樁子，城牆上方不時間有兵士巡邏。
作為南陽城邊境的第一道關隘，南陽城的無冕之王古將陳德勝自然要派重兵把守。
而令眾人感到擔憂的是，此刻的關隘前有許多流民聚集，這顯然是一種不好的徵兆，似乎南陽城的那位無冕之王——古將陳德勝對他們這些外來的流民並不歡迎啊！
果不其然，當髮髻男帶著眾人往關隘擠去的時候便被那守門的士兵給攔下了。
「南陽城境內流民過多，將軍有令，外來流民除卻青壯年之外，其餘老弱婦孺不允許入境，違者殺無赦！」守門軍官殺氣騰騰，森冷的兵鋒亮出，攝人心魄。
民尚不能與官斗，更何況這些掌握了生殺大權的士兵。
旁邊躺的那數十具屍體就是證明。
在這之前，就有流民鼓動其他人，妄圖趁亂流進關隘，可惜後果便是整整三分之一的流民被士兵屠戮，血灑當場。
在這亂世中，命如草芥。
「怎麼辦啊？曹大哥！我們男人可以進去，但我們不能扔下婆娘和孩子們啊！」那面色憨厚的男子對髮髻男說道。
髮髻男咬了咬牙，「沒辦法，我們先在附近找個地方居住下來！」
「只能這樣了！這裡畢竟有軍隊駐紮，那些強盜流匪也不敢來這放肆！」
眾人在靠近關隘沒多遠的地方落腳，一邊則期待關隘那裡會傳來好消息，得以讓他們進入南陽城境內。
然而，令他們失望的是，等候了半個多月，那關隘除了多了上百具屍體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變化。
不僅如此，他們還遭到了一夥流匪的襲擊。
南陽城關隘依山而建，而四周都是大山。大山易藏人，那些流匪自然喜歡將自己的窩建在大山之中。
而關隘這裡聚集了大量的流民，流匪們無惡不作，哪管你官兵流民，只要有肉，都得給你啃幾塊下來。
這麼多的流民意味著不小的財富，自然而然地招來流匪。
那一日，居住在山上的數千流民們被流匪襲擊，不到半刻鐘便損失了近百人，流民惶惶逃竄，而關隘那裡成為了他們唯一的救命稻草，可惜，等他們逃到那裡的時候，迎來的是一排排士兵的大刀長矛，只是眨眼功夫就有數十名流民慘死。
流民們絕望之下，憤然與流匪廝殺，在損失了近千人後終於將流匪擊退。但經此一役，眾人終於明白了待在這裡也並不安全。
於是第二日，原本的駐紮地之中便傳來了無數的哭喊聲。
陳千萬茫然地走著，他披頭散髮，背上更是有著一道傷痕，好在這傷痕並不深，因此只是過了一晚就結了疤。
亂世之中，命不由己。
林中的哭喊聲越來越多，越來越撕心裂肺。
這一役不僅隕落了上千道亡魂，也讓無數人的醜陋一面徹底的暴露出來。
拋棄白髮蒼蒼的母親，拋棄嗷嗷待哺的嬰兒、拋棄了一些能夠拋棄的包袱，那些青壯年毅然而然地走向了關隘。
因為那個軍官說過：除卻青壯年，老弱婦孺皆不能入境！
好狠的心啊！
哪怕是兩世為人，陳千萬心中依舊狠狠地抽搐著。
前方一位白髮蒼蒼，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老人慢慢地趴到一塊大石上，用jin自己全身的力氣對著大石狠狠撞去。
「大爺！」
陳千萬心中大驚，飛撲過去，將老人救下。
老人看了陳千萬一眼，渾濁的眼中儘是死意。他掙扎著脫開了陳千萬，繼續朝大石撞去。
可惜，依舊被攔了下來。
老人沒有再動，他已經沒了尋死的力氣，只是看著陳千萬，用微弱的聲音道：「大兒子被強盜殺了···二兒子被瘟疫給收了···原以為跟著三兒子到了南陽城還能苟延殘喘幾天···咳咳···如今連他也棄我而去，獨自進了南陽城境內！我一個半隻腳進了棺材的老頭子不死還能幹嘛？」
說完，眼中有渾濁的淚水沿著臉頰流下。
「小夥子···老頭子求你讓我去死吧···」
陳萬千的心狠狠地抽搐著，他看著老人再度奮力地往石頭撞去，狠狠一咬牙，將老人背起。
「妹的！老子前世雖然是混蛋，但老天讓我重頭再來了，什麼混蛋都讓他見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