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色天空

  17年元旦剛過，東北一個小縣城裡。這天早上，寒風呼嘯，天氣陰沉沉的，好像要開始下雪了，再加上空氣中瀰漫著煤炭燃燒后的臭味，讓人感覺格外的壓抑，吸進肚子里的空氣，讓人感覺肺里陣陣的乾裂刺痛。


  這樣陰沉的空氣，讓已經三十而立的馬小東感覺格外的絕望。十一年前，20歲的馬小東由於在外打工沒掙到多少錢，跟著父母去了北大荒種地。


  本來馬小東以為自己的家鄉相對於南方地區來說，人口就算是比較稀疏的了，可是到了北大荒，他才見識到什麼是人煙稀少。


  這地方每家每戶都有幾百上千畝的土地需要耕種，雖然種地不算是高回報的職業，可是種的多了照樣賺錢。但是幾百畝地，一家人不可能種的過來，於是就招工幫忙，馬小東一家就是被招去的工人。


  種地是個很累的活，從春天開始，一直到秋天，基本上是沒有一天空閑的。所以僱人所開出的工資，要比在大城市裡打工多一些。


  馬小東家裡出了很大的變故，一貧如洗，還欠著不少外債，過年都不敢回家，怕要賬的堵門，所以經人介紹，來到了北大荒種地。


  北大荒是平原地區，地廣人稀，放眼望去，一望無盡的全是田野，沒有村落人家。被雇傭的馬小東一家，住在了地里，地里有專門給種植工人住的小房子，說是房子，其實就是窩棚，透風漏雨。


  這樣潮濕寒冷的環境里，讓本來身體就不怎麼強壯的馬小東一下子病倒了。馬小東的病讓本來就一貧如洗的家更是雪上加霜。


  不過，無論是誰家的孩子生病，父母但凡有一點希望也不會放棄，於是馬小東的父親馬洪國繼續在這裡拚命的幹活賺錢，馬小東的母親楊桂芝則是帶著已經沒辦法獨立行走的馬小東，開始求醫問葯。


  治病的過程自然是心焦的讓人痛苦，楊桂芝每天看著痛苦不堪的兒子，都暗自垂淚，也算是老天沒有把這一家人趕上絕路，馬小東的病終於診斷出來了。除了腿上的風濕，胯部的股骨頭病變，還有強直性脊柱炎。這種病可以治療，最好的辦法是手術，手術費也不貴，加上後期的恢復費用，也就七八萬。


  可是這七八萬，就算是把這一家人的命都賣了，也換不來。老天爺算是對馬小東格外開恩了，手術做不起，沒關係，還有辦法，住院保守治療，也可以治癒，雖然費用差不多，不過住院是長期的，可以一邊賺一邊交費用。不多，每月兩萬塊左右，三四個月差不多也就好了。


  每月兩萬塊！馬小東一家在北大荒每天早上3點起，晚上7點睡，一年三個人才兩萬塊錢，每月兩萬的費用，賣血也不夠啊！


  這樣也不行的話，那就剩下最後一條路了，回家挺著吧，什麼時候好，看老天的意願吧，於是楊桂芝在馬小東已死相逼的威脅下，買了點葯，回到了家裡，聽天由命。


  雖然沒有在醫院治療，可是每個月吃藥的費用也有上千塊，為了賺錢讓孩子有葯吃，楊桂芝只能忍痛撇下癱瘓的兒子，回到北大荒繼續種地。把馬小東託付給了早就已經結婚的女兒馬麗華。


  馬小東在姐姐家開始養病，由於癱瘓在床，每天都得姐姐伺候，但是馬小東的姐姐卻沒有一點怨言，總是安慰鼓勵弟弟，總有一天可以站起來。雖然姐姐很好，可是馬小東的姐有點不願意，在姐姐家剛過一個月，馬麗華就開始因為弟弟的原因和丈夫吵架。時間長了，馬小東自然也就察覺到了，可是一個癱瘓在床的人，就算你再硬氣，有骨氣，你除了自殺，只能忍著。


  馬小東得的這種病雖然不是什麼要命的病，可是這種病的痛苦，一般人沒辦法理解，特別是陰天，雨天，雪天，曾經疼的馬小東用頭撞牆。


  每次夜裡睡著又被疼醒，馬小東都有一死了之的衝動，20歲，正是人的一生中的大好年華，可是自己卻癱瘓在床。絕望的馬小東多次想要一死了之，可是想想正在北大荒受苦受難的父母，自己死了的話，他們還能活下來嗎？

  於是馬小東開始了咬著牙做康復運動，停止吃止痛藥，因為據說止痛藥會影響回復，所以哪怕是再痛，馬小東也堅決不吃。


  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年之後，馬小東的病基本康復了，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行走活動了，雖然下雨陰天還是疼的很，不過已經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工作了。


  2008年，馬小東康復之後在縣城一家小廠上班，雖然工資不高，可是這是馬小東能做的為數不多的工作之一，上班的過程中，認識了現在的妻子，兩人相戀5，年後結婚。


  ……


  「吱嘎」，一聲開門的聲音，打斷了正在回憶過去的馬小東，沒有回頭，馬小東繼續看著窗外，天空已經下起飄下了雪花，好似給陰沉沉的天空終於帶來了一絲顏色和希望。


  「收拾好了？」馬小東的聲音有點沙啞。


  「恩」開門的女人低著頭應了一聲，點點頭。


  「路上注意安全。」


  「你怪我嗎？」


  馬小東終於把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看著門口的女人，嘴角微笑著說道：「沒有，你不用有負擔，這本來就怪不到你身上，我又不是小孩子，理解你，走吧，晚了趕不上火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女人忽然抱著馬小東的脖子傷心的大哭起來。


  馬小東的眼睛紅了一下，抬起頭，把已經流到眼角的淚水逆流了回去，拍拍女人的後背，「好了，你沒有對不起我，跟著我吃了這麼多年的苦，是我對不起你才對，現在你有好的將來，我當然不能攔著你，去吧！」


  女人聽了馬小東的話，抬起頭來，深深的看了馬小東一眼，轉身拉起早已經準備好的行李頭也沒回的走了。


  馬小東看著空蕩蕩的家，感受著自己心裡身上傳來的陣陣錐心般的疼痛，深深的閉上了眼睛，一滴眼淚，還是止不住的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