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凌晨一點，顧沉淵依然沒睡著。
太過柔軟的床鋪讓他無法習慣，陌生的環境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來到這裡的目的。
特殊的血統讓他從小就見識到人心的險惡，也讓他日漸冷漠，堅定了不對任何人動情的決心。
但光是控制自己不愛上他人還遠遠不夠，他需要更加徹底的斷絕任何可能性。
解除這個與生俱來的詛咒，讓別人不能通過他的感情利用他。又或者，通過藥物乾脆的消除自己的感情。
他自己沒有辦法解決這兩樣東西，但他查找遍所有資料后，認為葉輕雲是最具備這個能力，研究出解決辦法的人。
顧沉淵處心積慮上了這艘船，又成功的見到葉輕雲，整個計劃可以說是成功了一半。接下來，難點就是如何不被懷疑的，讓葉輕雲教他想學的東西了。
如果葉輕雲願意看在他態度不錯的份上認真教他最好，如果不願意。他可能還得採用更加強硬的手段。
顧沉淵皺著眉頭想了許久，越想越清醒。
他打開終端，想要隨便看點東西催眠，卻無意中看到了一條影片推送――
【從對你投入過多關注的那一刻，我便已經開始陷入愛情的深淵之中……愛你，從多看你的那一眼開始。】
顧沉淵:「……」
按照這個理論，他很有可能不知不覺中喜歡上葉輕雲。
顧沉淵面無表情的關上終端，蓋上被子。
可笑，無稽之談。
這甚至都不能算是一個需要提防的問題。
他會愛上一個處處和他做對，時時刻刻都在嫉妒他的人的可能性，為零。
他們的性格完全相衝，連日久生情的機會都不會有，真是讓他安心。
――――――
第二天一早，葉輕雲帶上書本和準備好的上課內容，敲開了顧沉淵的房門。
顧沉淵依然寡言少語，但好在也不需要他多說話，只需要他聽著就行。葉輕雲指揮著顧沉淵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下，開始授課大業。
可問題就出在講課上。
葉輕雲又不是專業的演員，如果讓他一直安靜坐著，時不時的說幾句話，那他可能還能勉強保持自己的惡毒人設。但現在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講解上，又一直在不停的滔滔不絕，說話風格在不知不覺間，越來越不惡毒了。
剛開始講解的前幾分鐘，葉輕雲說話的語氣還十分兇殘:「聽不懂就拉倒，別想著我能給你再講一遍，我告訴你，沒有可能。」葉輕雲想了想，又作死的加上一句，「除非你求我，我開心了，可能會大發慈悲給你再講一次。」
顧沉淵全當聽不見，翻開書，安靜的盯著書本。
葉輕雲興緻勃勃的開始講課。
一小時后。
「聽明白了嗎？這個地方是比較難理解，第一次的時候不理解也正常。翻回一百五十八頁，我再講一次。」沉迷於講解的葉輕雲自然而然的說道，完全沒發現自己的語氣和說話內容有哪裡不對。
顧沉淵把書翻回那一頁，眼角餘光情不自禁的看向低頭講著課的葉輕雲。
明黃的燈光下，葉輕雲垂著眼，淺琥珀色的眼眸里是暖色的光，表情柔和，說話的語氣輕緩中又帶著些許的鼓勵性質。
他精緻的五官褪去嫉妒與不屑，在這樣的氛圍下，顯得溫柔又耐心，格外動人。
顧沉淵想起當下大熱的某個男星，那個男星出演了某部青春校園劇后火得一塌糊塗，被稱為「全星際的初戀臉」。
以顧沉淵的審美來看，那個男星還及不上現在的葉輕雲的一半好看，如果把葉輕雲推出去當明星，應該能輕而易舉的獲得無數鮮花與關注。
……這樣一個人，又不像他一樣被某種原因阻礙著，不能自由享受生活，卻還是堅持著孤孤單單一個人，進行某種常人不能理解的研究。
顧沉淵在這一刻，從心底微妙的升起了一種敬佩感。
柔和的講解聲停止，葉輕雲皺起眉，表情看起來有些生氣:「你走神了？」
顧沉淵下意識否認:「沒有，是聽不懂。」
葉輕雲眯起眼睛，神情凝重的看著顧沉淵。
顧沉淵面無表情的和葉輕雲對視，已經預感到即將到來的一大波嘲諷與鄙視。
葉輕雲肯定不會願意再講一遍，好在他已經聽明白，不講了也沒關係。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於顧沉淵意料，他聽葉輕雲疲憊的嘆了口氣，又重新翻回了最開始說的那頁，問他:「具體是哪裡不懂？」
這語氣聽起來無奈又耐心，看起來葉輕雲已經完全不記得之前自己說過什麼了。
顧沉淵一愣，詫異的和葉輕雲對視一眼。
葉輕雲像是想起什麼，臉色當即一變，擺出一副嘲諷臉:「呵，很好，你的愚蠢娛樂了我，這次我就大方的再給你講一次，哪裡不懂？」
顧沉淵懷著某種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心情，低下頭，隨便在書上指了一段:「這裡。」
葉輕雲重新開始極其詳細的講解那一段，而顧沉淵看著書本，聽著耳邊的諄諄教導，思緒卻再一次飄向遠方。
小時候，他的家世被很多人所知曉，因此他的身邊也圍繞著無數別有用心的人。
長大后，他隱瞞了自己的家世，但又有無數人貪圖他這張臉，從而妄圖巧取豪奪。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跟人坐在一起，懷著還算是愉悅的心情，安靜的聽人跟他說話了。
葉輕雲說得口都幹了才終於重新講完，滿懷期待的問他的學生:「懂了沒有？」
顧沉淵停頓了片刻，點點頭:「懂了。」
葉輕雲守得雲開見月明，真是快要喜極而泣，得意忘形的豎起大拇指誇道:「好，真聰明！」
葉輕雲剛誇完，看到顧沉淵詫異的眼神，立刻回過神來，艱難的維持人設:「我是說我真聰明，連你這樣的人都能教會，不是說你聰明，你可不要誤會了！」
「嗯。」顧沉淵垂下眼，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淡淡道，「繼續吧。」
時間過得飛快，葉輕雲講得慷慨激昂，完全注意不到時間的流逝。加上早上吃的營養劑能頂上一整天，讓他不覺得飢餓，等到他覺得哪裡不太對時，已經半夜十二點半了。
而他甚至不知道顧沉淵今天早上有沒有吃過東西。
「你為什麼不叫停我？」葉輕雲艱難的表示自己的關懷，「你不知道提醒我喝水吃飯嗎？而且都這麼晚了你也不說一聲，你是不是想害我不能睡美容覺？」
顧沉淵:「……沒有。」
「哼，今天到此為止了！」葉輕雲站起身，「明天我不早起了，下午再來。」所以明天也不用早起等他。
顧沉淵:「……好。」
是他的錯覺嗎，他甚至覺得葉輕雲在扭曲的關心他？
葉輕雲大步離去，顧沉淵目送他離開，直到房門被關上，這才收回目光。
顧沉淵回想著葉輕雲的最後兩句話，越想越覺得葉輕雲是在彆扭又不情願的關心他這個「情敵」。
……有點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