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無奈失意
改革開放之初，在國內汽車企業還擺弄卡車這樣的大傢伙時，二汽已經偷偷組織了一大幫人在幕後研究開轎車項目。? ? ?
得知紅旗轎車莫名其妙被高層喊停之後，二汽一幫人還大罵一汽崽賣爺田不心疼，連家裡最值錢的傳家寶都守不住。這也難怪，因為許多二汽的高層其實都是從一汽出來，服從國家分配調到了二汽支援建設。看著之前被全國人民引以自豪的紅旗轎車停產，不少人愛之深責之切不免問候幾聲一汽這幫敗家子。
一汽上下也很鬱悶，結合當時的國際環境和高層眼光，紅旗轎車充當了時代犧牲品，他們也很絕望啊，連找人評評理都沒人敢睬。
不知道是二汽國企性質太濃，還是自主研水平太差，二汽轎車項目小組成立了好幾年，埋頭苦幹加上大幹快乾還是沒有弄出像樣的小轎車。加之有了上汽大眾桑塔納成功的好榜樣，一汽大眾眼見又傍上德國大腿弄出了捷達，二汽這下子現自己瞎弄半天還不如找個好乾爹，成績見效快還不用自己拼死拼活，只要簽了半紙賣身契后財源滾滾來。於是在引入了雪鐵龍合作夥伴后，二汽全心全意配合法方車型投產，之前一直被寄予厚望的自主轎車研團隊就被閑置在了一旁。
有了富康這個合資車，至少能跟上汽桑塔納，一汽捷達這樣的老大哥掰掰手腕。市場反應也證明了這一點，富康一上市就憑藉出色的操控性能贏得了不少粉絲，銷量一路爬坡。自此，二汽自主轎車研團隊就成為最大的失意者，他們從之前的公司明星一下子成為了罪人之類的人物。
「公司砸了那麼多錢給他們，把他們捧在嘴裡怕化了，結果硬是沒弄出名堂，要是把錢給我們弄說不定車早已經在路上開了。」
「就是，還一個個名牌大學畢業生呢！我看還不如咱們車間的中專生能幹，估計他們就整天坐辦公室喝茶畫圖啥都沒幹。」
……
風言風語讓這些原本站在二汽體系頂端的研人員實在是坐不住，團隊里有門路的早就找關係調到神龍合資廠去了。剩下的人面臨二汽集團戰略重心轉移，經費被大幅削減，只能在辦公室里牢騷罵娘，一時無事可干。
汝之砒霜，吾之良藥。
對二汽來說，現在這幫自主研的人才沒有太大用武之處，但對韓皓來說他們汽車基礎紮實，是當下國內頂尖水平的本土研人員。至少二汽給以了他們好幾年的實踐操作，積累了不少汽車研的經驗。其中二汽研團隊的負責人之一還是凌雲智的大學同學，因此這次挖人自然是拉上他一起。
「我個人對你們的邀請沒有任何興趣！老凌，我可是看在老同學的面子上才見你，但你也不能這樣坑我啊！你讓我一個二汽正處級幹部跟你跑到一個三無鄉鎮企業造汽車，這不是寒磣我嘛！汽車行業有腦子的人都不會答應，就算我在二汽做個要飯的，也比你到什麼鄉鎮企業當個經理強多了！現在我的政治級別到縣裡也算縣太爺級別，縣長見了我也得客客氣氣平起平坐。」
想不到韓皓和凌雲智剛說出來意，就被凌雲智的大學老同學一頓貶，看來他把近期遭受的怨氣全都撒到了華夏廠來人身上。
韓皓沒說話，只是默默看了一眼凌雲智，意思是你這個大學同學技術水平說不準，反倒罵人水平一流。凌廠長也很尷尬，大學時這個同學還是積極上進的有為青年，偶然開會時碰見客客氣氣，沒想到現在官僚氣息十足。他不由在心裡想道，二汽自主研團隊不爭氣，會不會這個老同學的脾氣在其中貢獻不少。
「還有，你們華夏廠別以為弄個摩托車在市場上賣得不錯，就異想天開以為造汽車也很簡單。我們團隊個個都是名牌大學精英，起早貪黑幹了那麼多年都沒像樣的成果。造車，是一項異常複雜高技術工程，我勸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連二汽都造不出像樣的汽車，你們這些鄉鎮企業更不用妄想了。單單一個動機，就能把你們卡住二十年時間。就這樣吧，我還有事，不奉陪你們玩過家家了！」
話聲剛落，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的二汽幹部揚長而去，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給華夏廠等人。
趙斗才，這個傲慢的二汽幹部成功地讓韓皓記住了他的名字，可能在學術上他有一斗才，但在做人方面嘛估計不過一升（古代計量十升為一斗）。
對這樣的結果，凌雲智真是不好意思。原本以為憑藉老同學之情意，最不濟大家深入交談一二，讓其順手幫忙推薦幾個人，沒想到對方主動關上大門弄得吃了閉門羹。
跟韓皓一打算，凌雲智決定還是暫時住下來，看看通過其他關係能不能和二汽研團隊的其他人接觸一二。現在華夏廠求才若渴，而二汽卻暴殄天物，真是一大諷刺。
「老凌，有才華的人往往都眼界高一些，我可以理解。加上你這個老同學呆在二汽這個山溝裡面，一時半會信息閉塞，怪不到你頭上。現在二汽不是準備搬遷到大山外面嘛，以後會理解你的一番苦心。」
堰十市地處深山之中，當初為了戰備而建立起二汽，就是為了打仗而用，講究隱蔽分散。在二汽建起來之後，圍繞這個巨大的工廠就形成了堰十市。現在工業選址講究四通八達，方便交通，二汽還窩在山溝里，明顯就跟不上時代的展。藉助和法國雪鐵龍合資的機會，二汽先把神龍合資生產基地落在鄂北省會武江市新建的工業開區，預計將來會把總部也遷到省會城市。
「小韓廠長，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反倒看得開，有人啊活了一大把年紀還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行了，我去打幾個電話，找關係看看還有什麼門路。」
凌雲智放下手中杯子走了出去打電話。
對比許多領導者，韓皓雖然年輕但眼界心胸都很開闊，一番安慰的話讓凌雲智心裡暖洋洋，顧不得舟車疲憊拿起手機繼續找關係。
許開放畢業於華清大學汽車工程專業，憑藉對汽車的熱愛他放棄留在都國家部委工作的機會，毅然來到了二汽轎車研團隊工作。作為國內頂尖大學畢業生，許開放以為自己來到二汽會有一展才華實現抱負的機會。沒想到畢業分配至今，已經工作2年時間，自己基本都是在幫忙打下手，協助小組領導畫草圖打文件。
「小夥子，要有耐心，當初我們就是這樣過來，如果連圖都畫不好，那別想搞更高級的東西。要耐得住寂寞，今後才能一飛衝天。」
聆聽團隊領導的教誨，許開放沉下心盡量完成交辦的工作，做得越多他現自己這兩年畫圖是熟練多了，彙報文件寫得溜了，但內心感覺沒學到真東西。有好幾次他當面指出了團隊在設計方案上的瑕疵，最後還是不了了之。而團隊一直宣揚的東風自主牌轎車，一直停留在紙面圖版和計算機模型之上。他自己感覺老在一些條條框框中打轉，對汽車沒有整體上深入的認識。
現在廠里跟法國雪鐵龍合資了，東風轎車也逐漸沒有人提起，回到辦公室里大家也都無心幹活，一片死氣沉沉。
唉，當初自己是何等意氣風，想要憑藉自己的雙手弄出咱們中國人自己的轎車品牌，沒想到2年時間不到激情已經消磨殆盡，他再也不相信自己能在這樣的環境中造出小轎車。
跟許多上了年紀已經在廠里成家立業有了小孩的同事不同，許開放和好幾個年輕的同事經常集合在一起，談論自己的理想和對未來的暢想。單身年輕人無憂無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我打算回學校找老師問問，看能不能考研回去。現在這情況，咱們這些外來戶沒背景關係，想要調去合資公司基本白想。繼續留在這裡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虛度時光感覺對不起自己的青春。」
喝了一口啤酒，許開放對圍坐在身邊的同事若有感悟說道。
當初在都，這品牌的啤酒才是這裡價格一半，二汽擠在大山之中，所有物資都需要外運至此成本高了不少。尤其二汽十萬職工的消費力擠在一個小地方，把當地這裡物價推得老高，想要瀟洒娛樂一番一個月工資就去了大半。
出到社會無形被現實打磨了稜角，許開放看到身旁上了年紀的同事，感覺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將來。有時候在夢中他夢到自己中年一事無成的模樣，半夜都會驚醒過來。
「再不能這樣碌碌無為下去了！」
他決心要改變自己的現狀，因此打算回到學校繼續深造是一條他自認不錯的出路。
「唉，我有個同學在上汽大眾，據說現狀小日子過得滋潤多了。說如果我在二汽混不下去可以去找他，至少比呆在大山裡強多了。」
許開放畢業於華清大學，平時為人熱心幫忙，而且在學識上有見地，因此成為幾個團隊年輕人中的頭目。另一個比他早來一年的滬江交大畢業生韋常輝接話說道。看來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暗自在悄悄尋找退路。進了二汽，只要沒什麼大錯，基本一輩子都被國家養起，1o來萬職工當中直接從事汽車製造和為之服務的人員僅在一半左右，剩餘都是國企辦社會的產物。二汽猶如一隻巨獸，不管你來自何方，一口就能把你吞下同化。
「開放，有你的電話！」
剛想說些什麼，許開放就聽到宿舍樓下有人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