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嫁衣
第39章 嫁衣
三十九 嫁衣
“煮甜湯的時候,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銅壺壁。”薑若微紅著眼眶說。
“煮湯?今日又去廚房了?”穆瑾辰繼續問。
薑若微點頭,眼淚掛在眼裏,要掉不掉:“穆姑娘辦茶會, 宋姑娘讓我去煮甜湯茶飲,我忙得暈了頭,忘記拿布巾, 不慎用手碰了燒紅的水壺。”
穆瑾辰神色微沉:“以後她們再讓你做這些, 不要去了。”
薑若微眼底的那顆淚珠終於滾了下來:“嗯。”
而後,穆瑾辰指著桌上的小瓷瓶問:“這是藥嗎?”
薑若微點頭,穆瑾辰於是挖了一點藥膏, 塗抹在薑若微手指上。
有些疼, 薑若微咬著唇, 嘶了一聲。
她悄悄瞄了穆瑾辰一眼:“可我如果拒絕,會不會惹她們不高興?”
“她們不高興是她們的事,你高興就成了。以後不必理會她們。要是她們說什麽, 就讓她們來找我。”
薑若微嘴角微揚,淺淺一笑:“謝世子。”
穆瑾辰盯著他, 語氣 、微頓:“還有, 以後心裏有話直接與我說, 不要再做傻事了。”
薑若微愣住, “啊?”
穆瑾辰指了指她被燙傷的手指:“這個傷, 是你自己弄的吧?”
薑若微臉一僵, 慌忙搖頭:“不是。不是我弄的!”
穆瑾辰瞥了她一眼, 神色微妙:“記住, 下次再說謊, 要不緊不慢, 並且做出一副無知無辜的樣子。”
“比如, 你不應該立即否認,更不該神色驚慌,你剛才那樣子,叫做賊心虛。”
“……”薑若微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怎麽這和姨母教她的不一樣?
不是說,她受了傷,世子會心疼她,會對她更好嗎?
“我,我沒有做賊心虛……”薑若微心虛的撇開目光,又想掉眼淚了。
她的心機,在世子麵前一無用處。
“你手上的傷很新,宋大夫說,他來看的時候,像是剛剛燙出來的樣子。”
“這條紅印,規規整整,又長又細。像是一條細長的什麽東西燙的。”
穆瑾辰一抬手,從薑若微頭上取下那枚海棠銀簪,果然見銀簪尾部黑了一小段。
銀簪尾部那形態,和薑若微手上的紅痕恰恰吻合。
“你是用燭火把這個燒燙,又燙傷了自己吧?”穆瑾辰又問。
薑若微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下次再做什麽事情,作案器具要收好,扔到水井裏是不錯的選擇。不好找。”穆瑾辰又交代。
“……”
薑若微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見她這幅坐立不安的模樣,穆瑾辰笑出聲來:“你也真下得了手。有什麽事,你不能直接同我說?”
見他手指上那條紅印和小泡,他是又疼又氣又好笑。
他氣宋晴雨欺負若微,也氣若微竟然用這種方式和他說。
“我……我怕,可姨母說,我如果直接和你說,你會覺嫌我多事。”
“不會。以後不許再傷害自己。還有……”穆瑾辰皺眉,“以後你姨母的話,你少聽一些吧。”
這教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天色不早,我先走了。明日我帶你出去玩。”穆瑾辰站起身來,走出屋子。
院子裏,謝姨娘正在院中走動,打著團扇“納涼”,見世子出來,她連忙笑道:“世子,若微還好吧?她的傷好些了嗎?”
穆瑾辰掃了一眼謝姨娘,神色淡淡:“ 無事。”
而後,穆瑾辰大步離去。
謝姨娘心裏一個突突。怎麽回事?她總覺得方才世子好像生氣了。是生她的氣嗎?可她又沒做什麽。
……
穆瑾辰回到落鬆院,提筆寫了一封信,命人送去青州。
“交給青州宋知州。”
宋晴雨在寧昌侯府住了大半年,也該回家了。
……
穆顯這日宿在幽蘭軒。
天色已晚,蔣姨娘還在燈下做著針線活。
忽然她哎喲一聲,穆顯看過去,隻見她指尖冒出了一大顆血。
蔣姨娘疼得眼淚直掉。
穆顯皺眉:“家裏又不是沒繡娘,再不濟,你讓你的侍女做這些,你做什麽?”
蔣姨娘擦著淚:“侯爺,您不懂。我給華兒做鞋,是我的一番心意。他在外頭讀書,我想他,擔心他,餓不餓,渴不渴。”
穆顯皺眉,一臉不耐:“ 他也十六歲了,還需要你來擔心吃喝?再說了,你擔心他,做鞋子有什麽用?”
“侯爺,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做母親的心都是一樣的。唉,不提華兒了,想到晴雨,我也是憂心忡忡。”
“……”又來了。
穆顯麵色微冷:“你又不是她娘,你擔憂她做什麽?”
“我是替我妹妹擔憂啊。侯爺,你也知道晴雨這孩子一心都在……”
“這事你不必說了。世子的婚事,我自有打算。你還是讓晴雨趕緊回家吧。”穆顯打斷她,“你要是還提她,以後我也不來幽蘭軒了。”
穆顯神色嚴厲。
蔣姨娘臉色僵硬,早知道如此,她就不白白紮了自己一針了。
……
翌日,薑若微一早起身盥洗梳妝,她穿了一身煙紫色衣裙,用了幾口朝食,便時不時伸長脖子往外頭瞧。
“姑娘,時辰還早著呢,這才辰時不到,世子等會兒才會來吧。”碧兒見她朝著外頭看個不停,忍著笑道。
薑若微連忙正襟危坐,一臉不在意的模樣:“我管他來不來呢。”
“姑娘,你說世子會親自過來嗎?還是派人來請你出門?”
世子親自過來接姑娘,和派個小廝過來可是兩回事。
世子如果親自來領姑娘出去,眾人都瞧著,知道世子對姑娘的看重,就不敢再隨意輕慢姑娘。
可世子要是派那個什麽楚放來,情況就大大不一樣了。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穆瑾辰來了。
謝姨娘合不攏嘴,心想她昨日那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果然有用。
世子定然是瞧見若微燙傷了手,心疼得厲害,今日親自來接薑若微,帶她出去玩。
“世子,若微出門少,膽子小,你一定要照顧好她啊。”謝姨娘大聲交代。
若微膽子小?
穆瑾辰麵無表情點頭,“謝姨娘放心。未時前我就送她回來。”
“未時?那也沒必要那麽早回來。你們在外頭多逛逛多玩玩。天黑之前回來就成。”謝姨娘急忙道。
於是薑若微跟上穆瑾辰,兩人並排出了荷風苑。
到了大門外,穆瑾辰對薑若微伸出手,要扶她上馬車。
薑若微臉色微紅,將手放在他掌心,他扶著她上馬,而後自己也進了馬車。
這輛馬車是穆瑾辰專用的,裏頭布置簡潔,卻十分寬敞。
車上的小幾上擺著幾碟蜜餞幹果。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說話,氣氛凝滯。
穆瑾辰側頭盯著她看。
薑若微不由自主的覺得緊張起來,她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
莊敏君說得一點沒錯。被世子看著,總會疑心自己做錯了什麽。
穆瑾辰忽然問:“你怕我?”
薑若微微抖,連忙搖頭:“沒有。”
而後她忽然想起穆瑾辰昨日的交代,慢吞吞道:“沒有啊,我哪有怕世子。”
“……”穆瑾辰一時無言。他伸手托起薑若微的左手,查看她昨日被燙傷的地方,見紅痕已經消除,小泡也平整下去,看樣子是好多了。
“你不必這樣謹小慎微。不用怕我,也不用怕別人。”沉默片刻,穆瑾辰又道。
薑若微並未做聲。
這話世子說起來容易,可對她而言卻太難。
人人都覺得她配不上世子。事實也是如此。
她做錯一點,不知多少人在背後說她。
言語是可以殺人的。
就譬如當初,要不是世子出麵,王濤一句謊言,就能將她帶走,讓她陷入萬劫不複的地獄。
穆瑾辰握住薑若微的手,像是承諾:“若微,你再忍耐一段日子。等過段時間,塵埃落定,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
薑若微不明白。
怎麽可能呢?
她的出身,能欺負她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就好比同為表姑娘的宋雨晴,還有那位看似什麽都沒做的侯府小姐。
她們,都可以欺負她。
薑若微咬著唇,又想哭了。
“世子,王濤找到了嗎?”薑若微忽然問。
“有人看到他在京中附近的馬家村出現過,我已經派人去了。”
……
穆瑾辰帶著薑若微到了“霓裳閣”,這是京中聞名的成衣鋪,京中顯貴人家都喜歡來這裏添置采買衣裳。
何掌櫃見穆瑾辰帶著個姑娘來,十分驚訝。
穆瑾辰來過幾次定製衣裳,但他帶姑娘來,還是頭一次呢。
何掌櫃連忙將穆瑾辰領入樓上房間。
隨後,何掌櫃命人送來不少衣裳。各式款式,各種顏色。
薑若微的目光起先落在一套銀朱色衣裙上,可很快她嘴角微下,移開了目光,又看向一件嫩黃色衣裙。
她喜歡這件銀朱色的衣裳,可這樣的顏色穿在她身上過於豔麗張揚,她現在本就處風口浪尖上,可不敢穿這樣衣裳讓人挑刺。
“這件好看。”她指著嫩黃色衣裙道。
穆瑾辰卻搖頭:“我倒是覺得,那件銀朱色不錯。你試試看。”
薑若微眸色微亮,她低下頭,狀似為難道:“既然世子喜歡的話,那我就試試吧。”
“……”
薑若微和碧兒去了裏間穿衣裳,何掌櫃笑嗬嗬道:“穆世子,隔壁備了好茶,世子要不要去品品?薑姑娘這更衣打扮,隻怕要一會兒呢。”
穆瑾辰點頭:“送幾件紅瑪瑙首飾來。”
何掌櫃連連點頭,而後引著穆瑾辰去了隔壁房間。
何管事沒進去,隻是關好門,楚放守在門外。
穆瑾辰繞過屏風,便瞧見坐在軟塌上喝茶的二皇子。
二皇子見了他一笑:“你竟帶了個姑娘來。我還一度認為你不喜歡姑娘呢,嚇得我與你相處,總是小心翼翼的。”
穆瑾辰麵無表情,並不做聲,隻是小幾另一邊坐下,“殿下,我的提議,您考慮得如何了?”
二皇子收起了笑,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江南一帶官官相護,這些年這些大小官員狼狽為奸,也不知道貪墨了多少銀子。如今我朝與北遼形勢漸危,可國庫空虛,陛下也是憂心不已。要是能解決江南貪官,收回銀兩,的確是大功一件。”
“可放你去江南,我舍不得。”
“殿下,請以大局為重。再者,我去江南,又不是不回來了。”穆瑾辰淡淡道。
“江南貪墨案如此複雜,你想徹底調查清楚,沒個兩三年隻怕是不成。瑾辰,你真的想好了,舍得離開京城,外調出京?”
京官外調出京,可不是什麽好事。一般而言,隻有被貶,或者被陛下厭棄的官,才會外調出京。
“我已想好。京中沒什麽大事,我留在這裏也是虛度光陰,不如去做些實事。”
二皇子長歎一聲:“好,既然你心意已決,便去江南吧。不過你忽然要外調出京,總得找個合適的由頭,免得江南那幫人打草驚蛇……這事不要急。”
“還有,最近太子得了紅眼病,盯我盯得緊。你我往來要更加謹慎,切不能讓他抓住把柄。借機生事,攀咬我們。”
“殿下放心,我會謹慎行事。”
二皇子嗯了一聲,他端起茶盞親抿一口,穆瑾辰起身告退。
二皇子喊住他:“等等,那姑娘是誰?你怎麽忽然喜歡上一個姑娘呢?她很好看?還是……”
穆瑾辰並不回頭,隻是淡淡道:“她很有趣,是一隻會咬人的兔子。”
一隻會咬人的兔子,那是挺特別的。
難怪冷麵無情的大理寺少卿會動了心。
……
回到隔壁房間,薑若微已經換好衣裳,也戴上了紅瑪瑙發簪等首飾。
她膚白如雪,五官明媚,這一身朱紅色衣裙,穿在她身上恰到好處。
她嬌嬌悄悄的站在屋內,見穆瑾辰進來,抬頭看了他一眼,神色羞怯:“怎麽樣,好看嗎?”
“衣裳好看。”穆瑾辰點頭。
薑若微聞言,臉色的嬌怯之色褪去,抬眸瞪了穆瑾辰一眼。
“……”穆瑾辰莫名。
薑若微低頭又看了幾眼身上的衣裙:“這衣裳雖然好看,可我還是想要那身鵝黃色的。”
穆瑾辰不解:“為何?”
他剛才看得分明,侍從端著這些衣裳進來後,她第一眼便落在了這身朱紅衣裙上。顯然,她很喜歡這件衣裙。
可她明明喜歡這件衣裙,嘴裏卻說想要那身嫩黃色的衣裙。
薑若微低頭,伸手撫著衣裳上的繡紋,聲音又輕又細:“我怕別人罵我狐狸精。”
謝姨娘告訴她,做妾就要低調行事,要是側室行事張揚,穿衣花枝招展,便會被人罵狐狸精,不檢點。
“……”穆瑾辰眉心緊皺:“不必理會她們,我看誰敢說!”
薑若微低頭不做聲,她們背地裏說這些,穆瑾辰又有什麽辦法?
難不成,為了旁人幾句話,他這個大理寺少卿,還要將人抓起來關到牢裏?
穆瑾辰沉默片刻:“那就買兩件。你還喜歡什麽,都一並買回去。”
買了衣裳首飾,穆瑾辰又帶薑若微去聽了戲,而後去酒樓用飯,將近未時,他送薑若微回了府,自己則去了大理寺衙署。
……
入夜。
用過晚食,薑若微沐浴洗漱後,將那件銀朱色衣裙穿上,她轉了幾圈,問碧兒:
“好看嗎?”
碧兒點頭如搗蒜:“好看!”
“我好看還是衣裳好看?”
“衣裳好看,但姑娘更好看。”碧兒道。
薑若微滿意笑了,她低頭瞧著衣裳,“這衣裳顏色真好,我喜歡。”
碧兒見她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忍不住問:“那姑娘……喜不喜歡世子呢?”
薑若微一怔,她摸著衣裳的上的繡紋,好久才慢慢道:“大約是喜歡的吧,我也不知道。”
她淺淺一笑,笑中帶了抹憂愁:“世子什麽都好,就是身份不好。”
和她一樣。姨母說她什麽都好,就是出身低微了些。
碧兒傻了:“……世子身份還不好?”
“是呀。”她抿唇笑著,“世子身份太高了。要是,要是世子隻是普通人家的小書生,她們又怎麽會覺得我配不上他呢?”
一旁的小白喵嗚一聲,仿佛在說:“對!”
小狸也立即嗷嗚一聲。
碧兒點頭,恍然大悟:“姑娘這麽說也沒錯呢。”
原來高不可攀的世子,也是有缺點的。
……
這日穆瑾辰戌時才回府,他剛入大門,卻見張管事站在門前迎他:
“世子,夫人吩咐了,請你回來後去一趟清寧院。”
穆瑾辰點頭,隨後穆瑾辰去了清寧院。
穆夫人已經在等著他了。
“辰兒,我聽說你今日帶著薑姑娘出門了?”
“是。”
今日之舉,他存了幾分刻意之心。若微在府中無依,他要是不做些什麽,難保下次還有誰來欺負她。
穆夫人點頭,“也好。你和若微的事情也該早些定下來。若微父母亡故,她的事情自然是由謝姨娘做主。我去同謝姨娘說說,選個良辰吉日,你迎若微入院。家裏人一起熱鬧熱鬧。”
側室入門,自然不需要大張旗鼓的。
更何況薑若微父母亡故,又本身就借住在侯府,她隻需要從荷風苑搬入落鬆院即可。
不需要三書六聘,也不需要高抬大轎,更沒有賓客慶祝。
穆瑾辰眉心微蹙,又很快恢複了平和神色,他搖頭:“母親,這件事不急。”
他不在意那些繁文縟節,甚至有些厭煩。
一切可從簡。
但這件事,穆瑾辰覺得不能從簡。
穆夫人驚訝,她想起之前穆瑾辰提過的那件事,有些著急:“怎麽,你還沒死心?辰兒,你可不要胡思亂想,你的婚事,你父親極其看重,我都說不上話。”
穆瑾辰淡淡一笑:“母親不必憂心,我心中有數。”
“那你和若微的事情,為何不趁早辦了?”穆夫人心中不安。若微早日以側室身份住進落鬆院,她也早日放心。
“……最近公務繁忙,我想過陣子時間充裕了,辦得體麵些。”穆瑾辰緩緩道。
穆夫人見穆瑾辰一副從容模樣,不似作假,這才安了心。
……
東宮。
今日清源郡主入宮拜見皇後,事後她正要出宮,有小內侍傳話,說太子請她去東宮一趟。
太子是清源郡主的表哥,原本皇後是希望清源郡主能做太子妃,與娘家親上加親,可清源郡主卻不願。
這是清源郡主好美色,而太子形貌不佳。
太子個頭不算高,身材有些圓潤,雖說很有富態,可清源郡主喜歡的是鬆柏之姿,玉樹臨風的男子。
譬如那個寧昌侯府世子穆瑾辰,她就很喜歡。
奈何穆瑾辰眼高於頂,總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樣,她幾次找機會接近穆瑾辰,他卻不屑一顧,甚至話都不肯與她說一句。
讓人氣惱。
清源郡主去了東宮。
“清源,你今年也十七了吧,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就沒考慮過早些成婚?” 太子問。
清源冷哼一聲:“我的事情,自有父母做主,太子表哥倒是有閑心,居然關心起我的婚事了?”
太子嗬嗬笑,“你是我的表妹,如同我的親妹妹,你的事情,我能不擔心嗎?”
“這件事啊,旁人擔心是沒用的。除非是我喜歡的人,否則我寧可不嫁。和討厭人日夜相對,比死還難受。” 清源出身京中世家,是家中長女。
她父親是國公,姑母是皇後,表哥是太子,她身份貴重,從小備受長輩寵愛,自然是驕縱得很。
太子早就習慣了她的脾性,也不惱火,隻是淡淡一笑:“表妹,我聽說你挺欣賞穆瑾辰的?”
提到穆瑾辰,清源臉上露出幾分女兒家的嬌羞與期待:“他挺好的,長得好,家世好,還能力出眾。隻可惜……他好像不喜歡我。”
“你是郡主,他喜不喜歡又如何?我讓父皇為你們賜婚便是了。”太子又道。
清源遲疑:“可強扭的瓜不甜。而且這件事我問過姑母,姑母說姻緣之事不好強求,她大概不會求陛下為我們賜婚的。”
“倘若,我有辦法呢?”太子輕輕一笑。
……
這日上午,薑若微正在房中看棋譜,穆夫人派人請她去一趟清寧院。
薑若微收整了一下,連忙跟著侍女去了清寧院。
薑若微到了清寧院,進了屋子,才發現穆婉婷也在房中。
穆夫人笑著 讓她坐下,“不必拘束,坐吧。以後我就叫你若微,可好?”
薑若微連忙點頭:“但憑夫人隨意。”
穆夫人笑了笑:“很快我們就是一家人,你不必緊張。對了,前兩日茶會的事情,婷婷不懂事,不知道你在廚房忙了那麽久,她後來知道這件事,也十分愧疚,想同你道歉。”
一旁的穆婉婷連忙起身福禮:“若微姐姐,上回是我不對,讓若微姐姐在廚房辛苦那麽久,我給你賠不是。”
薑若微連忙搖頭,“也沒什麽的,就是做幾道甜湯茶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穆夫人笑著點頭:“這就對了。一家人之間,總難免牙齒磕到嘴唇,說開了就好了。對了若微,雖然辰兒說你們的事情不急著辦,可我想著早些準備起來,免得屆時倉促,委屈了你。”
薑若微垂眸點頭:“我都聽夫人的。”
“好,你懂事乖巧,我很放心。下午霓裳閣的裁縫繡娘要來為你量身裁衣,你對嫁衣有什麽要求,可以說與她們聽。”
薑若微連忙道謝,“多謝夫人掛心。”
到了下午,果然有裁縫繡娘帶著幾本嫁衣樣式,還有七八匹布來了荷風苑。
隻是這些布匹的顏色,都是玫紅色、粉朱色等,不是正紅色。
薑若微挑了一匹粉朱色的料子,又選了一款簡潔的嫁衣款式。
謝姨娘卻嫌那件嫁衣款式過於樸素了:“若微,你選的這件嫁衣也太簡單了些。看著和平日穿的衣裳也沒多大區別。這冊子裏還有很多其他款式,要不你再看看?”
“不用了,這件就很好。我出嫁那日穿了,以後還能穿。”薑若微抿嘴輕笑,卻笑不及眼底。
女兒家出嫁這麽重要的日子,可若微卻一件正經嫁衣都不能穿。
誰會高興呢?誰會在意嫁衣的款式呢?
謝姨娘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她隻好道:“也好,這衣裳簡潔端莊,也挺好看的。”
謝姨娘將這匹粉朱色的綢緞留了下來,讓薑若微自己繡點什麽。
“有的姑娘出嫁會親自繡嫁衣,不過我看你也沒那個心思,你就自己繡個帕子,小衣什麽的。應付一下,也算是對這樁婚事用了心。”
入夜。
薑若微坐在床邊,盯著手上一塊粉朱色的綢緞發呆。
她做個什麽呢?
她女紅不好,繡得不好看,到時候世子不會笑話她吧。
繡個帕子?
還是小衣?
想到小衣,薑若微臉色微紅。
她本是喜歡朱色、粉色的,可是她今日瞧著這塊布,越瞧越難受。
她瞪著布料,恨不得將這塊粉朱色的布料盯著兩塊洞來。
就在這時,小白和小狸屋外跑了進來,兩隻貓兒一陣追逐,打鬧一番,而後窩在貓窩裏,又開始相互舔毛了。
薑若微盯著兩隻貓兒,忽而眸中發亮。
她連忙起身跑過去抱起小白,對小白道:“小白,如今你也長大了,是隻半大貓兒了,是不是能為我做點事兒呢?”
小白喵嗚一聲,仿佛說是。
“小白,你之前在落鬆院待過,你知道怎麽去落鬆院吧?你過去的話,世子一定會給你好吃的喲。”
小白又喵嗚。
薑若微抿嘴輕笑,取過粉朱布料,從中剪出一塊長條形狀的布條,而後係在小白脖子上的鈴鐺繩子上。
小白有點不高興,“喵嗚!”
“乖,你帶這個去落鬆院,回頭我給你做烤魚吃。”薑若微拍著小白的腦袋道。
“快去,落鬆院就在園子東麵!”
於是小白和小狸又跑出了屋子。
……
荷風苑外。
明越正蹲在牆頭打盹,忽然兩隻貓兒跳上牆頭,衝他喵嗚、嗷嗚。
明越皺眉苦哈哈:“兩位祖宗啊,怎麽又來了。剛剛我不是喂了你們小魚幹嗎?這次是真沒有了。我明日再去買! ”
小白“喵嗚喵嗚”,抬起爪子,扒拉著自己脖子上的那段粉朱布料。明越一看,瞪大眼:“咦,這是什麽?你脖子上是個什麽東西?”
小白繼續“喵嗚,喵嗚。”
明越若有所思,“小白你是世子養的貓,性子矜貴,從不讓外人隨便碰你。這紅布,難道是薑姑娘給你綁上的?薑姑娘給你綁紅布做什麽呢?”
明越想不通,最後他歎氣道:“算了,這個時辰世子要回來了,我帶你去找世子,我猜不到的事情,世子一定知道。”
於是明越一手抱著小白,讓小狸蹲在他肩頭,跑回了落鬆院。
正巧穆瑾辰剛回,明越便把今日府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世子。
“夫人見了薑姑娘,然後下午派裁縫和繡娘去見了薑姑娘,好像是要給她做出嫁穿的衣裳。”
穆瑾辰點頭,明越說著,又舉起手中的小白:“哦對了,小白今日有點怪。明明我給它吃了小魚幹,它還跑來找我,脖子上還多了一塊布。”
穆瑾辰低頭從明越手裏接過小白,瞧見它脖子上那塊粉朱色的布。
“你說,我母親讓人去給薑姑娘做嫁衣?”
明越點頭,“我遠遠聽到了隻言片語,聽到了這兩個字。”
穆瑾辰抱著小白,神色微凝,而後道:“我知道了。”
穆瑾辰抱著小白,就往外頭走,小狸急忙從明越肩頭跳下來,快步衝到穆瑾辰跟前,扒拉著他的腿。
“……”穆瑾辰皺眉,“不行。”
小狸瞪大眼瞅著穆瑾辰,“嗷嗚嗷嗚!”
這可憐楚楚的模樣,和薑若微有幾分相似。
物似主人型。
穆瑾辰不由自主心軟了,他歎氣:“好吧。”
於是小狸爬上穆瑾辰的腿,順著他的側身,迅速爬上他的肩頭,然後乖巧的蹲了上去。
很快,穆瑾辰又出現在薑若微的窗前。
他正要提醒薑若微,卻見小白快人一步,喵嗚一聲,跳到窗戶邊,而後用前爪扒拉著窗戶。
薑若微本就在屋內等著,她聽到聲音,連忙起身,又遲疑片刻,她還是快步走到窗前,推開了門。
瞧見穆瑾辰站在窗外,她故作震驚:“世子,您怎麽來了?”
“……”穆瑾辰盯著她,目光幽幽:“看到小白,我就過來了。”
薑若微又驚訝抱起小白,“呀,小白怎麽跑去你那裏了?我說怎麽找不到它們呢?小白真是越來越調皮了。”
穆瑾辰看了一眼背鍋的小白,心中歎氣,還是沒有戳穿她。
這姑娘要什麽時候才能知道,她對他說謊是沒用的。
作者有話說:
穆瑾辰:若微啊,騙我,你還太嫩了點。
薑若微:是嗎?
世子啪啪啪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