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舍不下

  馬隊迅速逼近，長街上迴響起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赤坂谷有變，是驍龍營緊急開拔了。」


  「哎……又要填下去多少熱血男兒……」


  「可不是，大家都靠邊，讓一讓吧。」


  畢竟，他們幾乎算是「赴死而去」。


  驍龍營，這可是死士營。


  正因為有這些男兒拋頭顱撒熱血，才有大佑國的安逸昇平。


  一時之間，長街上只有催人的馬蹄聲，和一種沉默蔓延的肅穆之情。


  驍龍營?

  蘇莉心中一動，眼前浮現出一張相貌平平卻表情鮮活的男子臉龐。


  蘇府的馬車早已停靠在街道一邊。


  蘇莉掀開了帘子，看到遠遠而來一隊玄衣的騎兵，在青石長街上揚開一條淡淡的煙塵。


  她目力驚人，很快便在黑壓壓的隊伍中尋到了那個皮色微黝的少年。


  昔日的錦袍少年，如今同所有的驍龍營騎衛一樣，一身玄衣短打，墨發被高高束成一冠，額前綁著綉上「龍」字的玄色抹額，跨坐在駿馬之上，急切的前行著，訴說一種無聲的力量和悲壯。


  在蘇莉向少年望去的那一瞬，滾滾馬隊中的少年，也發現了她。


  四目相接。


  蘇莉能感受到少年幽深的目光之中，少了些當初一目便能瞭然的單純，多了些捉摸不定的變幻——少年不知愁滋味?呵，並不是不知，只是不欲知。


  可當一切攤開在面前，無路可退，便不得不知。


  短暫的四目相接之後，是更加短暫的擦身而過。


  馬車上的少女，目光淡漠卻輕柔。


  馬背上的少年，面色無瀾卻冷漠。


  「此一去，世子保重。」少女朱唇輕啟，淡淡的聲音散在冷硬的馬蹄聲中。


  鄭琪淵聽到或者未聽到，都不重要了——對於他們而言，都不過是走各自的路罷了。


  可在她將要放下珠簾，坐回車中的那一剎。


  策馬而過的男子，驀然回首。


  投來的一瞥，不再是故作的冷漠——他終究還是忍不住，也舍不下。


  這一刻，兩人相背而行，漸行漸遠，卻相視一笑。


  鄭琪淵颯爽的背影淹沒在馬隊之中，漸漸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夕陽下被揚起、跳躍的微塵，也緩緩落地，各自歸根。


  遠遠的，有低徊的嘆息傳來。


  嘚嘚的馬蹄聲中，有人沙場赴死，有人旖旎赴宴。


  古來征戰，不知幾人能回。


  而今夜之宴，風花雪月，花前月下，又不知要玉成幾雙。


  巍峨肅穆的皇城，已在眼前。


  在「下馬碑」前，有車馬轎乘陸續而來。


  蘇莉走出馬車，煌煌的宮門之後，是天家的威嚴，是深似海宮廷門牆……少女眼眸一凝，握了握拳，君千玦，不管怎樣，踏入這巍峨紫禁，也算離你近了一步。


  蘇瓔落後一步，沉默看著前面的藍裙少女。


  身材高挑而又窈窕的少女，立在漸漸熱鬧起來的「下馬碑」前，出挑的宛如鶴立雞群，這無敵的美貌，她卻既不自得，也並不以為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前的女子，不僅變幻了一副模樣，更似換了副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