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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燎原 歸來。

  第22章 ,燎原 歸來。


    無言許久。


    梁枝又點燃一根仙女棒, 低頭看了看旁邊台階上放著的小煙花,想著這時候還是不宜太過尷尬,於是側眸問他,“來不來一點?”


    秦瞿麵色不虞:“我回去了。”


    留下這句話, 他大步離開。


    梁枝沒留他, 點了下頭。


    在秦瞿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 她驀地開口, 聲音放得很輕,近乎縹緲。


    “秦瞿,下一次,不要讓喜歡你的人那麽辛苦了。”


    不要再像對待她那樣,給足了希望, 又放任她墜落。


    那樣太苦了。


    秦瞿似乎聽到了,腳步微頓,卻沒有回頭。


    梁枝垂了垂。


    秦瞿走後,剛扔掉手上東西的小姑娘站起身,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塵,疑惑地向院門張望:“誒, 他怎麽這時候走了?”


    “誰知道呢?”梁枝找了個藤椅坐下,仿佛被卸了力氣一般向後靠了靠, 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嘟”了兩聲後,被接通。


    “喂?苑姐, 是我。”


    聽見那邊女聲驚訝地同她道了一句新年快樂後,她揚了揚唇,“嗯,新年快樂。”


    今晚天氣不算特別好, 月亮隱匿在雲層中,看不出來。


    梁枝用力眨眨被剛才煙火的氣息熏得有點酸澀的雙眼,繼續道:“米蘭的那個計劃,我應該可以勝任。”


    ,


    與小姑娘告別,梁枝回到隔壁自己家裏時,王娣已經幫她燒好了洗澡水。


    一個滿是熱水的泡澡桶放在浴室,霧氣緩緩向外彌漫著。


    梁枝伸手進去試了下,水溫正好是她習慣的。


    王娣在她身後沉默地關上了浴室的門。


    把自己浸進水中,洗去一身舟車勞頓帶來的疲勞,梁枝從浴室裏出來時,裹著幹淨的棉衣棉褲,腳下踩著雙小了半個碼的棉拖鞋,走得神清氣爽。


    衣服都是她初中時候的冬衣,她來這邊沒帶換洗衣物,幹脆直接從衣櫃裏抓了兩件。


    好在王娣習慣每年把衣服都清洗一遍曬好,以至於衣服穿上的時候,都還是幹幹爽爽的不帶黴味。


    王娣坐在沙發上烤火,看著她這幅模樣,當即把她拉到了爐子邊上,給她擦頭發。


    炭爐也是小時候放在梁枝房間裏那一個,炭火燒得正旺,熱意撲在臉上和手上,暖烘烘的。


    梁枝眯起眼睛,恍惚間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過去。


    那個時候的冬天,也像現在這樣,她坐在爐子前,王娣一邊給她擦頭發,一邊拿收音機給她放廣播,還有專門去鎮上拷來的一些舞曲。


    有的時候王娣也會跟著搖兩下,哼唱出兩句,歌聲與混著雜音的舞曲此起彼伏,即使家裏隻有兩個人,這樣的時刻,卻十幾年如一日的溫暖。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腦中霎時間飛過這樣一個念頭,梁枝怔了下,有些走神。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她仍會選擇拚盡全力考上江大。


    隻是,不為任何人,隻為她自己。


    然後,遠離一切與秦瞿有關的人和事,重新開始一段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不浪費任何的歲月。


    想到這裏,梁枝清醒幾分。


    可惜沒有如果。


    不過好在浪費的時間還不算多,現在意識到,也並不算晚。


    一切都還來得及。


    王娣把梁枝的頭發擦到半幹,又伸手幫她理了理,慢吞吞地對她說:“洗幹淨了,舒舒服服過。”


    梁枝笑著應了一聲,從王娣手裏接過毛巾,搭在爐子旁的小椅子上。


    王娣手上得了空,坐到她身邊。


    這時,梁枝忽然道:“媽,我可能要出國待上一段時間。”


    “嗯?”王娣猝不及防聽她這麽通知,不讚同地皺起眉,“多久?”


    “過完年就出發,具體在那邊待多久還沒定,”梁枝解釋道,“城裏的房子空著,你可以過去住,那邊環境不錯——”


    王娣一聽,臉色立刻變了,雙腳不自在地輪換著在地上跺了幾下,嘟嘟囔囔:“去什麽……都說了我又不會……到時候被笑……”


    “笑什麽?”梁枝這次直接握住了王娣亂晃的手,笑吟吟道,“有不會的我讓任夏夏來教你,她答應了的,你到時候記得經常叫她過來吃飯就行——”


    王娣手上動得更用力,急切地想要甩開梁枝,“我什麽都不會,丟人……”


    “哎呀,有什麽丟人的。”梁枝看著王娣眼睛都快紅了,心裏酸酸澀澀的。


    以前她一直待在秦瞿的陰影下,也因為出身和條件的不對等而時刻感到自卑,所以甚至不知道怎麽去勸說王娣,她不願意的話,也就不再繼續下去。


    王娣這幾年有點風濕,腿腳沒有以前那麽利索,家裏這房子的條件不好,周邊甚至連個衛生院都沒有,要是真磕著碰著了,她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定了定神,梁枝安撫地捏捏王娣的手背,鼻子有點發熱的,臉上卻仍掛著笑。


    “丟什麽人啊,你以後可是大設計師的親媽,誰敢說你丟人?”她笑著調侃,“以後他們都隻能在書上新聞上看見我,隻有你能想見我就見我。”


    見王娣仍有些猶豫,她於是狡黠地勾勾唇,繼續道:“況且我已經聯係好那邊的師傅了,讓他們過來把房子翻新一下,你這兒有些地方都老化了,你要是一個人住著,你讓我在外麵怎麽放心。”


    王娣登時睜大了眼,滿臉不讚同:“我還沒說……”


    怕人生氣,梁枝忙繼續安撫,半勸半哄:“訂都訂好了,總不能浪費錢是不是?你就當去城裏旅遊一段時間,要是住著舒服你就留那兒,要是實在適應不過來,再回來怎麽樣?”


    “……”


    王娣不吭聲,陷入思考。


    梁枝見狀,立刻感覺到已經成功了一半,於是乘勝追擊:“而且你女兒走的時候你總不能不送送吧?從這兒去機場多遠啊——”


    “知道了。”王娣打斷她的話,有點鬱悶地無奈道,“說不過你。”


    梁枝總算鬆了口氣。


    最放不下的一件事得到了解決,她也不需要擔心太多。


    ,


    梁枝離開江城那天,任夏夏在安檢口抱著梁枝哭了個稀裏嘩啦。


    “嗚嗚嗚你好狠的心,我還沒回來多久你就要跑了,我還說你自由以後多找你四處浪一浪呢……你過分!”


    “行行行,是我過分,”梁枝拍拍她的背,“怎麽哭那麽凶,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要去參與什麽九死一生的計劃呢。”


    “我這不太感性了嗎?”任夏夏就著她的衣服外套擦了擦眼淚,末了還理直氣壯回答道:“認識我那麽久還不了解我性格,虧我還是為你高興哭的。”


    王娣站在一邊一直沒說話,見她這樣,嫌棄地遞過去一包紙。


    任夏夏接過紙巾擤鼻涕,順便幫梁枝擦了擦衣服:“你別不信啊,我是真的高興,我們家枝枝終於支棱起來脫離苦海,心裏再沒有秦瞿那個渣男的痕跡,我這不高興哭的麽……”


    梁枝在聽見“秦瞿”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失神了一陣,接著才揉揉任夏夏又染成粉紅色的頭發,“別染了,這發質都脆弱成這樣了。”


    任夏夏當即捂住頭頂,果不其然被帶著轉移了注意力:“頭可斷,血可流,發色永遠殺馬特!”


    “知道了知道了,”見任夏夏止住了哭,梁枝滿意地點點頭,順著她說,“別禿了就行——我走了?”


    任夏夏一天,作勢就要打她,“趕緊走趕緊走,我就算植發也不會讓你看到我禿……”


    梁枝笑了下,回頭再跟王娣擁抱,小聲說:“媽,我先走了。”


    王娣“嗯”了一聲,“注意安全。”


    又與二人揮揮手,她轉身,匯入等待安檢的人群中。


    今日暫別,來日再見。


    ,


    ,


    ,


    以“年”為單位過去的日子,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漫長。


    時光匆匆而過,轉眼便又是一年夏天。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正在下降,請……”


    飛機上空姐的提示響起時,梁枝才從深度睡眠中清醒。


    她摘下眼罩耳塞,調整好座椅,從半躺著的狀態下坐起來。


    手邊的置物板上放著袋裝的小零食,上麵貼著來自空姐的貼心叮囑。


    機艙內空調開得很足,梁枝還不敢把毯子放下,就這麽把自己裹緊,拿起小零食吃了起來。


    她眼下還帶著淡淡的烏青,在看向舷窗外幾乎沒什麽變化的雲層時,無聊得幾乎又要再睡過去一次。


    上飛機前才連續熬夜幾天解決完最後一點收尾工作,這會兒就算跨過大洋彼岸,經曆了十多個小時的飛行,她仍會感覺到無比困倦。


    唯一想做的,就是趕緊回家再睡一覺。


    飛機平穩落地,時間顯示正好下午三點。


    她打開手機,就看到了任夏夏在一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


    【啊啊啊啊抱歉啊枝枝,我今天被拉著去參加我高中同學會了,現在正被拉著打麻將,暫時脫不開身,我讓我表哥來接你了啊!】


    梁枝回了個“好”字,沒過一會兒,任夏夏就給她發了車牌號來。


    記好車牌號,她拖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朝著停車場走去。


    她本身身段纖細,長相又出挑,提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難免突兀,在往停車場方向走去時,不時便有人上前搭訕,想幫她分擔一點行李的重量,都被一一婉拒。


    剛站在停車場門口往裏張望,裏頭便有一輛車向她打起了雙閃。


    遠遠比對了一下車牌號,確認是任夏夏說過的那輛後,她頗有些艱難地提著箱子在汽車中穿梭過去。


    從車上下來一個男人,長相與任夏夏兩三分相似,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模樣斯文俊秀,倒有幾分溫和儒雅的意味。


    他幫著梁枝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後,自我介紹道:“我是任夏夏的表哥,叫夏謙恒,你跟任夏夏一樣叫我表哥也可以。”


    梁枝點點頭表示明白,跟著坐進了車裏。


    “說起來你以前應該見過我幾麵,”夏謙恒一邊啟動車子,一邊與她搭話,“大學那會兒我經常周末接任夏夏到我們家裏吃飯,你們那個時候對我挺熟的吧?”


    “嗯。”梁枝點點頭,客氣地笑笑。


    見梁枝沒有什麽要繼續說話的意思,夏謙恒便也不再多說,隻再確認了一遍:“是送到燕和麽?”


    “是的,麻煩你了。”


    說完這句話,梁枝調低座椅靠背,閉著眼直接開始假寐。


    她真的太困了,困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想睡覺。


    就在她閉上眼之前,餘光似乎瞄見了一輛斜後方的邁巴赫。


    前麵沒有車,但那輛邁巴赫卻仍保持慢悠悠的速度,似乎是故意不快不慢地跟在他們後麵。


    還沒來得及多想,她便已經閉上了眼。


    雖然感到奇怪,但困意一侵襲,梁枝便不願意再睜開眼,任由自己陷進一片昏沉的環境之中。


    再次睜開眼,她迷迷糊糊間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輕輕拍了兩下。


    她睡懵了沒反應過來,轉過去看向夏謙恒。


    夏謙恒見她醒過來了,於是收手,無奈地笑笑:“看你睡得那麽沉,本來不想打擾你的,隻是我臨時有個會議,可能沒辦法再等下去。”


    梁枝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哪兒,跟夏謙恒說了聲抱歉後,迅速下車去拿了自己的行李。


    離開前,她彎腰,從車窗給夏謙恒道了聲謝。


    “不用謝,”夏謙恒笑了笑,舉起手機,“方便加個微信嗎?”


    梁枝一向不愛加不熟的人的微信,正想婉拒,便聽夏謙恒說:“最近剛好有裝修新房的打算,聽說梁小姐是做這一方麵的,以後可不可以找機會谘詢你?”


    梁枝這才舒展了眉目,點了點頭。


    畢竟是任夏夏的親戚,行個方便也沒什麽不好。


    在上樓前,她餘光再一次瞥見了輛邁巴赫。


    由於灌木的遮擋,她看不清車牌號,但總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是因為剛才看到過一輛一模一樣的嗎?

    可惜裏麵似乎還坐著人,車沒熄火,她也不敢當著別人的麵去多做觀察,隻好打消心裏的探知欲,進到電梯裏。


    回到家中,入眼便是熟悉的裝修。


    房子被收拾得幹幹淨淨,玄關處放了個音響,插著u盤,一看就知道是王娣的手筆。


    梁枝笑了笑,換好拖鞋進去。


    她沒在的這些日子,任夏夏不忘兢兢業業給她匯報王娣的情況。


    她離開後,王娣一個人又在燕和住了大半個月,對這裏的一切適應得良好,甚至沒多久就提著個小音箱和小區裏的一群阿姨約起了廣場舞,過得有滋有味,再不說什麽不樂意的話。


    成功打進一群阿姨的交友圈後,她整個人都開朗了許多,在聽說她要回國的前兩天,才跟一群阿姨們約了去別的地方納涼度假,小住個一個多月再回來。


    不過她也舍不得老家那房子,一個月裏有大半個月時間還是喜歡往回跑,這次知道她回國後,便又開始盤算著旅遊回來後繼續住在老家。


    甚至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居然直接勸服了一群她的朋友們一起去那邊住一段。


    王娣不在,家裏沒人,梁枝打電話過去報了個平安後,直接在客廳打開行李箱,開始一樣一樣地整理好東西。


    不知不覺天色便暗了下來。


    所有行李收拾完畢,她剛把行李箱放進儲物櫃,就接到了來自任夏夏的電話。


    “喂?”梁枝接通,“你表哥早就把我送回去了,你放心。”


    “我知道,我表哥給我說了。”那邊的聲音明顯壓低,背後有很大的喧囂聲,場麵有些過分混亂。


    任夏夏停了一下,似乎走動了幾步,隨著一道關門聲,喧囂聲消失。


    她用求助的語氣道:“枝枝,你來這邊接我一下可以嗎?他們的聊天內容我實在太無語了,就先溜了,但我喝了酒沒法開車……”


    梁枝看了看天色,一口答應:“行,告訴我下地址。”


    “華鼎酒店。”


    梁枝:“好。”


    她接了電話,拿了車鑰匙便迅速下樓,一刻也沒耽擱地朝著華鼎酒店過去。


    到那邊的時候,透過外頭的玻璃,一眼就看見了在大堂坐著玩手機的任夏夏。


    任夏夏聽見外邊的動靜便抬了頭,也看見她,衝她招了下手。


    這麽久沒見,她頭發長長了許多,發色好像是染的藍色褪色了,淡淡的灰綠的感覺,和這夜色倒是挺搭。


    梁枝找了個地方停好車,下去接她。


    不知道是因為低頭久了還是喝得有點多,任夏夏朝外頭走的腳步有點虛,走到門口時被匆匆趕來的梁枝扶住後,直接反手給了梁枝一個抱抱。


    “終於回來了啊,想想都走多久了,都兩年半了啊兩年半——”她吸吸鼻子,明顯十分激動,抱著她脖子就不撒手,還要認認真真打量一番,“比之前漂亮會打扮了,有長進!”


    夜色的掩映使得麵前女人本就精致漂亮的一張臉更顯嫵媚,歲月的流逝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反而使她更添幾分別樣的風情。


    收了視線,任夏夏帶著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感,欣慰地拍了拍梁枝的肩膀,“不錯不錯,挺好。”


    “行了,”梁枝聞到她身上的酒氣,微微擰眉,“怎麽喝那麽多,上車吧。”


    任夏夏“嘿嘿”笑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被她扶著往車那邊走,好在腦子還算得上幾分清醒,“還不是他們一直灌我酒,煩死了,要不然我怎麽會跑出來。”


    梁枝輕歎一聲,“下次還是不要來了。”


    任夏夏頗為讚同:“當然不來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說話間,梁枝突然聽見從身後傳來一陣吵嚷的聲音。


    任夏夏也聽見了,突然警惕地問:“是不是他們出來了?”


    梁枝往後麵看一眼,果不其然看見一群人站在門口,高聲攀談,於是點點頭,“快點走吧。”


    奈何這邊停車場場地開闊,他們再想如何悄悄離開,卻仍被眼尖的人發覺。


    有人喊了一聲任夏夏,任夏夏沒法,隻得硬著頭皮回應。


    有一小撮人於是朝著她們走過來。


    任夏夏頭皮發麻,小聲對梁枝說:“我就應付兩句,待會兒盡量速戰速決,讓他們無話可說,你稍等一下啊。”


    梁枝點點頭,表示理解。


    她以前應酬多了,也經常碰到這樣被人糾纏不清的情況。


    記憶裏驀地出現了一個闊別已久的身影,梁枝立刻停住思緒,暗自笑了聲。


    那麽久了,居然還把那人當做洪水猛獸,也不知道是在逃避什麽居然連想都不敢再想。


    她思緒正發散,任夏夏那一群高中同學已然站到了她們麵前。


    任夏夏早已準備好開口應答,卻不曾想,對方的目標好像並不是自己。


    為首的那個男人模樣瘦瘦高高,全身上下皆是名牌,一副無業遊民公子哥兒的模樣,在上上下下盯了梁枝一陣後,忽然擠出一個笑:“你就是任夏夏之前說的那個朋友?”


    梁枝早已習慣被各式的眼光注視,此刻雖不舒服,仍波瀾不驚:“我不知道。”


    “那肯定是了,畢竟長得那麽漂亮,一看就知道不簡單。”男人嗬嗬笑著,作勢就要伸手去拍她肩膀,“來接夏夏回家啊。”


    梁枝不著痕跡向後退一步,及時避開。


    任夏夏聽不過去,不滿地開口:“袁中奇,你注意一點,別對別人動手動腳。”


    “是是是,綠毛丫頭,”袁中奇嘴上答應得痛快,手上卻沒那麽誠實,仍想碰碰梁枝,“我說任夏夏,你看你朋友多穩重,這黑發披肩帶點小卷,多好看,哪兒像你這麽幼稚。”


    旁邊有人唯恐天下不亂,也在一旁附和著:“是啊任夏夏,你說你都二十七八的人了,怎麽還跟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一樣喜歡染這種花裏胡哨的頭發啊?”


    那人似乎覺得自己玩笑話還說得幽默,竟然自顧自笑了起來,引得周圍幾個人也是同樣的哄笑一片:“就是就是,非得染成動漫人物那樣,以為自己還是動漫蘿莉啊?”


    “……”


    任夏夏的雷點倏然被踩爆,氣得當即破口大罵:“老娘愛染什麽色就什麽色,你們在這兒叭叭叭叭叭叭了我一整天還不夠是不是?說了多少遍不是什麽動漫蘿莉你們聽不懂人話嗎?”


    ……


    任夏夏的突然發飆把那群人嚇了一跳,氣氛終於安靜了一瞬。


    旁邊於是又有人打圓場:“哎呀,奇哥不是開玩笑嗎?任夏夏你稍微寬容點,你也知道奇哥這人說話就是這樣,肆無忌憚的說明把你當真朋友。”


    “對啊對啊,別生氣了,奇哥之前不是還說要幫你搞材料嗎?”


    ……


    又聽幾個人出來好說歹說一陣,袁中奇原本黑沉下來的神色才終於恢複了正常,點了點頭,臉上冒出得意的神色。


    他看向梁枝,故作友善地笑笑,“對啊,你和她一樣都是搞建築設計的,我家不是開建材廠的嗎?不然加個聯係方式?到時候有什麽事都可以找我。”


    梁枝蹙眉:“哪家?”


    “申奇,聽過沒?”袁中奇拍拍胸口,“我家的,就我隨便舉個例子,之前那個得了獎的什麽網紅店,裝修的時候有幾種比較難搞的材料都是我家搞來的,怎麽樣?”


    “……哦,申奇啊。”


    梁枝聽完後,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袁中奇以為她這是感興趣,於是繼續高談闊論:“還有那……”


    “就是那個以次充好被發現很多次,因為不符合標準延誤工期還被罰了款的申奇?”


    袁中奇一愣,幹笑著打哈哈:“你在說什麽啊……從哪兒聽來的,那設計師對我們效率可滿意了——”


    “是嗎?”梁枝淡淡挑眉,“可是我一直說的都是,對你們感到失望啊。”


    “你……”袁中奇瞳孔一縮,旋即攤攤手,半開玩笑,“你都在說什麽啊,難不成你是那個設計師?我記得沒錯的話那個設計師在米蘭吧,難不成你還會瞬移?”


    梁枝也學著他攤手:“可惜,我正好剛從米蘭回來。”


    ……


    說的大話被拆穿,袁中奇表情出現些微裂痕。


    在這時,有人拍了下袁中奇肩膀,哈哈笑道:“老袁,沒想到你還是個不老實的人啊,罰款罰了多少,說說看?”


    對方語氣滿是玩笑,本想著打圓場,卻不曾料,袁中奇在聽了後,臉色一沉,當即就給了對方一拳。


    “啊!”


    對方一個踉蹌,捂著眼睛坐到地上,氣急了爬起來也對著袁中奇揍過去:“你這人怎麽開不起玩笑呢?之前你不也這麽跟我們開玩笑啊?”


    你一拳我一拳,兩人頓時撕打起來,場麵變得不可控。


    周圍人光顧著拉架,再無暇管梁枝和任夏夏。


    梁枝輕輕舒了一口氣,帶著任夏夏回了車上。


    任夏夏一關上車門,就拍拍手:“好家夥,狗咬狗,一出好戲!”


    梁枝也跟著笑了下,驅車離開。


    在開出酒店停車場時,任夏夏扒著車窗往外看,忽然注意到了一個身影。


    她當即搖下車窗:“表哥,你怎麽在這兒??”


    正是夏謙恒。


    夏謙恒聽見任夏夏喚他,朝她看過來:“夏夏啊,我今天開完會正好和人吃了頓飯,喝了點酒不敢開車,正等車。”


    “噢——”任夏夏看了眼夏謙恒,又偷眼朝著梁枝瞅了眼,突然朝著梁枝撒嬌,“枝枝,這兒打不到什麽車,你介不介意讓我哥……”


    梁枝想到今天是夏謙恒接她回去的,於是點點頭,“行。”


    “嘿嘿,謝謝枝枝!”任夏夏笑著點點頭,示意夏謙恒坐進來。


    夏謙恒從善如流坐到後座,給梁枝道了聲謝。


    開門時,梁枝沒往後看,而是搖下車窗往外看了眼。


    不知道為什麽,剛才那一瞬間,她忽然又有了種奇怪的感覺。


    就像是有什麽人從窗外遠遠注視著她。


    似乎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梁枝第六感重,有了這種不對勁的情況之後,越發心不在焉,忍不住將窗戶關上,隻想快一點離開。


    她心裏有事,麵對任夏夏偶爾挑起的話題也隻是簡單應對,很快車內便沉寂了下來。


    送走夏謙恒後,車裏隻剩任夏夏和她。


    可那種詭異的感覺還在繼續。


    不是來自車內,一直都來自窗外。


    好像有什麽人一直在跟蹤著她。


    ……


    車停在任夏夏家的時候,任夏夏終於忍不住,開口試探梁枝的口風:“誒,枝枝,你覺得我表哥怎麽樣,你說真話。”


    梁枝拿出手機,一邊翻看消息,一邊隨口回:“人挺好的吧。”


    “那你覺不覺得你們兩個……”


    “別鬧,”梁枝看出了她的意圖,無奈地笑著打斷她,“行了啊,才見幾麵你就瞎撮合。”


    “嘿嘿……”任夏夏撓了下後腦勺,打開車門,“那我走了啊?”


    梁枝衝她揮揮手,“好,再見,路上小心。”


    ,


    送走任夏夏,梁枝再一次啟動車子。


    她沒回家,而是先去了另一個地方。


    把車停在路口,梁枝從旁邊巷子進去,便找著了一棟房子的施工現場。


    剛才葉青苑給她發消息,讓她幫忙過去監工。


    這會兒現場正在清理,一群人輪流拉著獨輪車,把一車一車廢棄的磚頭往巷子外頭運。


    由於這邊最近交通管製,所以這些東西隻能晚上完成,剛好最近葉青苑晚上脫不開身,於是這件事便落到了梁枝身上。


    正在施工的房子外頭擺了個桌子,上麵放著一大盤燒烤。


    坐著休息的工人們完全不見外,看見梁枝過來,便熱情地招呼她來一起吃。


    梁枝不好拒絕人家的好意,恰好又因為一下午沒吃飯,確實有些餓,於是坐下來象征性地拿了幾串,邊吃邊跟工人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有人講以前發生的事情就跟講相聲似的,煙火氣十足又新奇好玩,梁枝聽了也跟著笑。


    夏夜悶熱,梁枝有點口渴,剛巧又聽到有人說水都喝完了,於是自告奮勇去買水。


    超市在巷子外麵的街口,出巷子轉個彎就是。


    在進店之前,梁枝隨意往路邊看了看,入眼又是一輛黑色邁巴赫。


    怎麽又是邁巴赫?

    還是同一型號。


    細數一下今天從回來到現在看到過的邁巴赫,梁枝抿了抿唇,心底的疑惑愈發加劇。


    是她走了那麽長時間,江城開始流行邁巴赫了不成?


    進了超市,由於搬不動整箱礦泉水,梁枝隻能先裝個幾瓶,結完賬後提在手上,待會兒看看還有沒有人不夠。


    出門時她急著回去,低著頭沒看眼前的路。


    晚上巷子的燈不夠亮,梁枝隻顧著悶頭走,毫無征兆便撞進了一個人懷裏。


    “嘶——”


    額頭被磕著疼了一下,梁枝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小聲道歉:“對不起啊,我沒看路……”


    那人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梁枝低著頭,待到額頭的痛感減輕了後,才睜眼。


    借著巷子的暗光,她隱約辨認出了眼前的一雙黑色皮鞋。


    倏忽間感到不對勁,熟悉的氣息讓梁枝心髒無規律地跳動兩下,試探著抬頭。


    心裏有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猜測蕩漾開,她緊緊咬著唇瓣,不讓自己失態。


    眸光甫一向上,便撞進了一雙深邃晦暗的黑眸中。


    秦瞿。


    這個許久沒有提起過的名字瞬間在腦中炸響。


    沒想到在這個地方重逢,梁枝大腦空白一秒,閉了下眼,這才平靜下來。


    “秦先生,麻煩您稍微讓讓,我要過去。”


    她提了提手上的塑料袋,“我還有事情。”


    男人仍是熟悉的白襯衫,整齊幹淨得沒有一絲褶皺。


    他鬆了鬆領帶,動作優雅而又帶著散漫,像極了執掌一切的帝王,輕鬆地俯視著她,沒說話。


    梁枝不自覺地觀察了一下自己的著裝。


    由於出來得匆忙,她隻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一雙鞋也因為在這邊來回走動沾了些泥土,還沾染了若有若無的燒烤味,明明是普通的裝扮,與秦瞿一比較,卻平白多了種狼狽的感覺。


    感覺到秦瞿沒有要動的意思,梁枝皺了皺眉,軟下語氣再一次道:“秦先生,麻煩您——”


    下一秒,一隻手伸向了她的胸口,幫她撣掉不小心掉在上麵的蔥花。


    熟悉的木質香調帶著濃重的壓迫感侵襲感官,在逼仄的小巷內,梁枝隻覺得自己無處遁形。


    蔥花飄落在地,衣服上仍有油漬。


    ……


    秦瞿眼中多了幾分譏誚的感覺,語氣帶著滿滿的高高在上,嗤笑著開口:“梁枝,我還以為你已經不記得我了。”


    “……”梁枝眼神閃了閃,麵上仍淡淡地陳述事實:“秦瞿,我們早就已經不需要有交集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結束?”秦瞿嗬笑一聲,寒著語調譏諷,“是啊,已經結束了。”


    “所以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他抬起手指,想要再次觸摸她衣服上那滴油漬。


    卻被梁枝後退一步警惕地躲開。


    秦瞿不著急,仍在居高臨下地繼續道:“在這樣的環境下和那幫人混在一起工作,幫人打雜買水,梁枝,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已經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就連選男人的眼光也那麽差差,應酬喝醉了酒,居然還需要你去把他接走。”


    “梁枝,當初如果你沒有和我離婚,就不會變成這樣,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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