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燎原 他倏然紅了眼眶。
第27章 ,燎原 他倏然紅了眼眶。
身體還殘留著對男人擁抱的反應, 梁枝不自覺地軟了腰身,迎合著他的力道。
她沒有抗拒,看似乖巧下來。
雨水一點點浸潤衣料,她穿得本就單薄隨意, 如今隻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潮濕黏膩的感覺, 不大舒服。
病人終究是病人, 就算強撐著用力, 也沒有辦法堅持太久。
梁枝在等。
自知力量差距的懸殊,她怕秦瞿神誌不清之下還會做出別的事,隻能等著他自己放開她。
隨著秦瞿環住她腰部的力量一再放鬆,她緩慢從他懷裏退出,彎腰去把被吹遠的雨傘撿起。
秦瞿踉蹌著想去拉她, 被她巧妙避開。
天色陰沉沉的不見亮,天際是一種近乎泥土的棕灰色,又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雨絲織成的紗蒙住,天地都隻剩淅瀝的雨聲,一切都縹緲,一切都企圖將時間拉長。
“你真的愛我嗎?”梁枝驀地開口, 聲音混雜在雨聲之中,落得極輕。
秦瞿渾身震了震, 而後點頭。
他的臉上已經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就連呼吸也粗重許多。
“……可是,我不愛你了。”梁枝鎮靜地說, 眸光一如既往的恬淡柔和,說出來的話卻字字殘忍。
秦瞿僵滯在原地。
梁枝說這句話時,沒有很大的情緒波動,默認隻是在陳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若是放在前兩年, 梁枝覺得,自己可能還會有一點報複成功的快感。
可現在她根本就不在意。
不願再在這種場景下浪費時間,梁枝一手提著傘,一手過去揪住秦瞿的衣袖,把他往外帶。
她怕自己現在回去,秦瞿會在她樓下再站上一天。
身上各處都已濕透,打傘也無濟於事,她索性收了傘,帶著他出了小區,攔下一輛出租車。
司機原本見秦瞿渾身濕透,不願載他,直到梁枝承諾說賠償車內坐墊的錢,這才勉為其難地答應。
要把一個身高將近一米九的男人半強硬地塞進車裏,實屬不易。
特別是這人還是個病人。
梁枝感覺自己就跟在照顧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一樣,一邊確認他坐好了,一邊溫聲提醒:“到樓下之前記得給傭人打電話,讓人出來接你,我會提前和他們聯係,你打過去他們就知道了……林醫生還在吧?你自己記得提前聯係。”
林醫生是秦瞿的私人醫生,不過梁枝在家的時候不常請他,所以與他不相熟。
她天生擅長照顧人,叮囑得周到,說完後便要關門,卻被一隻手擋住。
秦瞿手掌攔在門縫,隔著被雨水模糊的車窗,固執地盯著她。
“最後送我一趟吧。”他近乎懇求。
梁枝閉了閉眼,再次開門,俯身離他近了些,拿出手機同他對峙。
按亮屏幕,那是撥號界麵。
“秦瞿,待會兒我數三下,然後關門。”
她溫溫淡淡開口,語調毫無起伏,沾染些許強硬,“你要還是不讓我關門,我會叫救護車直接把你接到醫院。”
顧及著車內還有第三個人,梁枝聲音放低,“到時候,全江城都會知道,珩原的掌權人為了前妻,做出了那麽丟人而且幼稚的事情。”
“……梁枝。”
梁枝看得到秦瞿的眼中映出的自己,不為所動。
不給秦瞿思考的時間,她倒數:“三、二——”
“一。”
撥開秦瞿放在門框的手,梁枝幹脆利落地關上車門,伸過頭隔著副駕駛半開的玻璃,對司機說:“麻煩您把他安全送回去了。”
司機不明所以地“誒”了聲,被剛才梁枝的一係列動作整得有些懵,“小姑娘,你真不管你男朋友了啊?”
梁枝不做解釋,衝司機揮了揮手,“您送到就好,謝謝。”
車窗緩緩上升,關得嚴嚴實實。
出租車啟動後,梁枝回頭,用最快速度在門口早餐店買了兩個包子,冒著雨大步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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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天氣不好,路上車輛不多,出租車司機一路暢通無阻地前行,車窗被雨打得“啪啪”作響,又被雨刮器刮得幹幹淨淨。
等紅綠燈的時候他刷了會兒短視頻,一首接一首的嘈雜音樂震響在車內,吵得秦瞿原本就發暈的腦袋愈發疼到仿佛要裂開。
他渾身無力,隻能象征性地按了按太陽穴,虛弱地出聲提醒:“麻煩小聲一點。”
“啊,行。”司機見他這幅有氣無力的模樣,目光映出同情。
他關了短視頻軟件,專心開車。
車內一時隻剩下偶爾的導航提示音。
司機覺得無聊,路上半是好奇地又和秦瞿搭話:“小夥子,和女朋友吵架了?”
秦瞿燒得難受,聽得見他說話,卻沒心思回他。
司機當他默認,於是打開了話匣子,“嗨,你也別生悶氣,有什麽問題就改,你女朋友看著好像對你很強勢,但也是在關心你,你看她跟你說話的時候講得多詳細周全,而且一看就是溫柔的人……”
秦瞿閉著眼,聽著司機的聲音在耳邊一直縈繞,腦內不斷浮現剛才的場景。
他無端勾了勾唇,說不上是自嘲還是別的。
是啊,她一直是那麽溫柔的一個人。
用著最繾綣柔軟的聲線,卻如最薄最鋒利的刃,在他心上緩慢劃過一刀又一刀——
說不出的疼。
下車時,來接秦瞿的傭人見他這幅狀態,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連忙把人扶回家中。
醫生趕到時,秦瞿已洗了澡換好衣服,虛弱地躺在床上。
當問出秦瞿昨夜的動向後,他嚴肅地皺起了眉頭:“最近那麽忙,又抽煙喝酒還淋一晚上雨?不要命了?”
秦瞿沉默著不說話。
醫生見他這副模樣,也明白他此刻聽不進去他的建議,例行檢查完後,嚴肅地勒令他臥床休息兩天,又去與傭人囑咐了一會兒,便離開。
這樣折騰了許久,秦瞿燒總算退了下來。
傭人知道秦瞿此刻情緒不太好,知趣地將衝好的藥放在床頭櫃,幫他將窗簾打開了一點,便安靜地退開。
走時,她一不小心碰倒了辦公桌角落上斜靠著的相框。
好在房間裏鋪了厚厚的地毯,玻璃相框從那麽高的地方跌下,仍然毫發無傷。
秦瞿注意到了傭人的小動作,在看清她手裏拿的是什麽時,眼中閃過別樣的情緒,讓人拿過來。
相框有些重,邊角鋒利且冰涼。
由於常年放在辦公桌上最邊緣,前麵被各種文件或者小物件層層疊疊地擋住,早被忽略多時,甚至落了些灰。
秦瞿皺著眉,仔細觀察著玻璃中封存的照片。
那是一張他和梁枝的婚紗照。
準確來說算不上婚紗照,隻是在家中院子裏所拍的普通的寫真罷了。
那時他們才領證不久,恰逢時間寬裕,梁枝看到網絡上一組婚紗照,心血來潮,便約了個攝影師想要與秦瞿一起去拍。
秦瞿倒也沒意見,畢竟結婚時太過低調,也算是委屈了梁枝,這會兒能補償,便給她盡量補償。
原本出行的機票都買好了,卻又因臨時有事,不得不將這個計劃擱置。
最終,兩人隻在院裏,就著門口開放的簇簇鮮花做背景,潦草地拍了幾張做背景。
但梁枝毫無怨言,在拍照前進衣帽間挑選了很久,最後像模像樣地選了一條白紗裙,有幾分像是婚紗。
那天陽光正好,別墅門口被精心修剪好的玫瑰正當怒放,梁枝摘了一片玫瑰花瓣在手裏,問他像不像她今天的口紅色好。
拍完後,她臉頰紅紅地請求攝影師將照片好好封存在相框裏,當晚緊緊抱著他的腰,乖順地任由他要了好幾次。
有很多次他覆在她身上時,都聽她小聲又認真地在他耳邊低語,說她好開心好開心。
相框寄回家中,她便將其鄭重地放在了書桌上,還有一個相冊,被她自己不知道藏在了哪兒。
照片裏,女人一身素白的長款紗裙,上麵碎鑽閃閃,襯得她整個人纖細漂亮得不可思議。
那時梁枝麵容尚且青澀,抱著他的手臂的動作有些小心,臉上仍掛滿幸福與憧憬的笑。
秦瞿猛然意識到,原來那個時候,梁枝也曾經那樣純粹地對他笑過。
並且這樣的笑,過去隻屬於他。
而現在,又會屬於誰呢?
她會像曾經對待他那樣,對那個男人笑得眉眼彎彎,溫柔的眼睛裏蘊著純澈的光。
她會接受他的禮物,與他約會牽手、擁抱接吻,甚至……也那樣乖順地躺在他的身邊。
秦瞿驟然急促地深吸一口氣,向後仰頭,後腦勺狠狠嗑在了床頭。
越想讓自己不去想,那些瑣碎的畫麵越會如浪潮一般湧上,充斥他的腦海。
照片裏女人的如花笑顏仍在眼前,他狠狠咳嗽兩下,將相框反扣在床頭。
端起還冒著熱氣的藥,他一飲而盡。
苦味霎時間蔓延至整個口腔。
秦瞿麵無表情地將碗放回去,睜著眼睛許久說不出話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也越來越黑,室內安靜且壓抑。
許久,他倏然紅了眼眶,心口疼得仿佛被一隻手緊緊揪住,弓著腰悶悶地哽咽了一下。
原來,這藥那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