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真正的死亡
劉毅跪在姜野面前已有三天。
當姜野從昏迷中醒來時，劉毅那昏昏沉沉的意識如同受了某種刺激一般立刻清醒了過來。
他看著師尊虛弱的樣子，聽著師尊無力的話語，他的眼中再次浮起了一片水霧。
「先祖，就讓我在此靜靜的坐化吧」
姜野的話語，彷彿最為鋒利的尖刀，深深的插在了劉毅的胸口。
他淚如雨下，但他卻不敢哭出聲響，他生怕驚動自己的師尊，生怕傷害姜野最後的溫柔。
一道晨光從東方緩緩的升起，姜野看著那刺眼溫暖的光芒，眼神中充滿了平和與放鬆。
這初陽晨光當真是百看不厭，能在消散前看到這麼美的晨光，上天也算對我不薄了
姜野的身體在這一刻，開始了快速的崩壞！
一片片細小的碎片從他的身體上開始脫落飄散，對此他似乎毫無感覺一般愣愣的看著遠方弟子所在樹屋的方向。
突然間，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似的，他艱難的轉過頭，看向劉毅所處的位子，在消散前的最後一秒，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
劉毅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他將頭重重的磕在了堅硬的山石之上！
他顫抖的身體和扭曲的臉龐讓哪怕最為鐵石心腸的人看了之後，都會心生不忍。
太清默默的等著劉毅，他在等他的號啕大哭，他在等他的發泄完畢。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劉毅並沒有那種歇斯里底的表現，他只是愣愣的跪在哪裡，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一天一夜。
第二天清晨，劉毅站起身子，對著太清行了一禮，「多謝太清上仙成全。」
他那沙啞的聲音中透露著一絲絲的疲憊和憔悴。
太清點點頭，面無表情的問道：「你知道，一個人，怎樣才算真正的死亡？」
劉毅一愣，似乎沒有聽懂太清的問話。
太清也不追問，就這麼讓他靜靜的思考。
沉默了一盞茶的時間后，劉毅抬起頭對著太清說道：
「是遺忘！」
太清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艷的光芒，好高的覺悟！這孩子，當真是可塑之才！
他點點頭讚賞道：
「不錯！人固有一死，但他流傳下來的東西卻可以經久不滅！
一個人真正的死亡，是這個世界對他的遺忘！
你能明白，我很欣慰，我現在送你回去，你好好修鍊！
尤其是你的靈魂修鍊，這段時間你要好好抓緊，半年以後，在你離開之前，我會送你一場造化。
你是姜野的弟子，也算我的晚輩，這也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走吧。」
回到樹屋后的劉毅第一時間拜見了他的師傅。
仇天許心疼的看著眼前髒兮兮的小男孩，他一邊安慰著劉毅，一邊拿出了許多的靈果點心讓劉毅填飽肚子。
劉毅感動的看著這個醜陋的小老頭，他風捲殘雲的將這些食物靈果一掃而空，看的仇天許也是極為欣慰。
洗漱過後，劉毅舒舒服服的躺在木床上，不一會便陷入了沉睡。
仇天許輕輕掀開門帘，見到劉毅正四仰八叉的睡姿后，無奈的笑了笑，他悄悄走入房門，替他蓋好了被子后便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清晨，劉毅再次開始了自己的修鍊旅程，進入煉骨境后，劉毅便有了大把的時間去修鍊太陰天羅功。
因為煉骨境，需要運用特殊的技巧去鍛煉自己的骨頭，其中最為簡單通用的便是負重鍛煉和葯浴煉體。
但這些鍛煉方式並不能較長時間的進行，因為這會對肉身造成極大的負擔和傷害，因此必須給予肉身足夠的時間去恢復休整。
因此劉毅每日早晨上午修鍊肉身，中午在仇天許特意熬制的藥液中運功煉骨，下午和晚上的時間則被他完全用來修鍊靈魂。
半年光陰在劉毅的日夜修鍊中很快過去。
這一日，太清的分身如約而至來到了仇天許的樹屋門口。
仇天許則是不厭其煩的給劉毅準備著大包小包。
劉毅無語的看著仇天許為自己準備的靈果、衣服、藥材、藥包等等。
這陣仗，彷彿要去哪裡逃難似的。
不過劉毅心裡卻是美滋滋的，自從姜野過世，仇天許對劉毅的照顧變得更加無微不至，四年的感情已經讓這位老者將劉毅視為己出。
劉毅看著仇天許忙碌的身影，也十分不舍的說道：「師傅，您真的不和我一起出去嗎？」
仇天許笑著將一張銀色晶卡、一封書信和一個小小的玉盒交給了劉毅：
「我體內的劇毒還未完全中和，尚且不宜回到外界。
你也不用擔心，我估計要不了幾年我便能徹底消除這股毒素，到時候我自然會來尋你。
這是一張銀月商會的貯晶卡，你初來乍到難免有很多用錢的地方，這裡為師為你存了一千枚玄晶幣，你出去以後不要大手大腳知道嗎？
這封書信，是你師尊留給你的，你拿去交給姜家家主，他自會知道你和姜野的關係。
還有這玉盒，是你師尊替太清陛下做了一些事情后得到的酬勞，你將此物帶出去一併交給姜家家主！
記住！一定要親手交給他本人才行！知道嗎！」
劉毅乖巧的點點頭，他將這幾樣東西貼身放好，對著仇天許再次拜謝告別。
「你師傅對你不錯啊？」
路上，太清分身難得的開起了劉毅的玩笑。
「啊？太清上仙，這是什麼意思啊？」劉毅不解的問道。
「人族之間的貨幣，分為靈晶幣、玄晶幣和天晶幣。
三者之間的價值差距均為一比一千，不過天晶幣一般只會出現於大勢力交易當中，因此玄晶幣和靈晶幣才是人族內部的主要貨幣。
而你師傅給你的這一千玄晶幣，可足足抵得上一般四階輔靈師十年的工資了。」
劉毅一聽這話立刻眼冒金星的問向太清分身：
「上仙上仙，那我這筆錢能幹些什麼呀？真的很多嗎？我可以用多久啊？」
太清分身被他的一連串問題問的啞口無言，他看著劉毅眼中貪婪心動的神采，內心不禁暗暗嘀咕起來。
這小子兩位師傅都是視金錢如糞土的高潔之輩，怎麼到了這小子這裡就變成了一副財迷心竅的樣子？
太清的分身將劉毅送至那熟悉的山巔后便自行離開了。
劉毅將一大堆大包小包放於地上，自己則是一路小跑來到了山頂的太清的面前。
他乖乖的對著太清行了一禮，低聲說道：「晚輩劉毅，見過太清上仙。」
太清回過頭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劉毅，隨後點點頭滿意的說道：
「不錯，這半年來你確實沒有偷懶，許久不見你的精氣神都提高了不少。」
劉毅不敢怠慢，他再次行禮回答道：「多謝上仙誇獎。」
雖然表面不動聲色，不過劉毅在內心還是有著幾分自得。
這半年他確實鉚足了勁進行著修鍊，外加仇天許為他配置的藥液都是由他精心挑選，其中不乏一些年份久遠，十分金貴的靈藥靈液。
在這種奢侈的修鍊環境下，如今他的肉身已經比之前強大了太多。
不僅如此，在他的全力修鍊下，他的靈魂修鍊也再次進行了突破！
就在半個月前，他的太陰天羅功已經成功突破到了四重天的境界。
太清看在心裡也不點破，他伸出手，對著山巔最高處虛空一掌。
原本凹凸不平的山峰上瞬間被其轟出一個一人高的小坑！
太清再次伸手，從虛空中取出一隻華麗的金色酒壺。
他對著那小坑輕輕一晃，一股晶瑩閃亮的藥酒便從這酒壺中噴洒而出，片刻間便將這小坑灌的滿滿當當。
隨後太清一拍胸膛，一顆灰色的小石塊自他口中緩緩飛出，咕咚一聲掉入了那灌滿靈酒的小坑之中。
劉毅靜靜的看著太清，心裡不禁大為感嘆，這上仙就是上仙，一頓操作花里胡哨好不炫目！
太清撇了他一眼，對他說道：
「我這陰陽鏡內的小世界中，雖然靈氣濃度遠超外界，但在這片獨立的空間之中，由於缺乏世界法則的維持，天地間會帶有一絲混沌濁力慢慢侵蝕你們的靈魂本體。
你們這些孩子在我體內待了這麼久，你們的靈魂本體中多多少少都會變得不再純凈，因此在離鏡前，你們這些孩子可以利用我的真血配上我特製的輪迴玉液進行輪迴凈靈。
你的同族們已經在昨天就開始了凈靈，你便不要去打擾他們了。
你現在脫下衣服，進入這靈池之中，你不用特別做什麼，只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即可。
這藥液會自動為你的去除靈魂本體中的雜質。」
劉毅一聽這才明白，原來這太清上仙是在偷偷給自己在開小灶呢！
他趕緊低頭拜謝：「多謝上仙，晚輩知道了。」
太清嗯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此處。
劉毅賊兮兮的往四周看了一圈，一聲歡呼后瞬間將自己脫的一絲不掛，隨後一路小跑撲通一聲扎進了靈池之中。
他悠哉的躺在靈池邊上，他閉上眼睛聞著那醉人的酒香，愜意的的哼著小曲，回憶起來到玄天大陸這五年的點點滴滴。
從初臨玄天的無所適從，到第一次拜師學武，再到後來種藥學技，這一切的一切回想起來都彷彿歷歷在目一般。
劉毅捧起靈酒往自己臉上一澆，自嘲的笑道：「呵呵，看來無論是在哪兒，時光飛逝總是不變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