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黃皮猴子
法律條款密密麻麻，專業律師看著都不輕鬆，更別提非專業人士了。
工藤裕司和布朗，都沒有從頭到尾把合同看完，而是在各自代理律師的指引下，在紙上籤下字自己的名字。
「啪！」多毛的手與微黃的手握在一起。
工藤裕司很曰本人的鞠了一躬。
高橋作為旁觀者見證著這一切，從他這個角度來看，他完全沒有看到那種劍拔弩張的商業談判。
似乎各自對條件都比較滿意，沒有斤斤計較的討價還價。讓高橋都有點以為，是不是再見面以前就已經商量好了。
不過，到底是不是這樣，卻沒有好的辦法去驗證。
「我們這就走了，麻煩您了。」工藤裕司提著手提包告別道。
愛麗絲旁邊地布朗也沒挽留，象徵性地說道，「有機會來加州玩哦。」
「現在還有機會留下哦！」布朗朝著高橋說道。
高橋搖了搖頭。
布朗誇道，「這真是一個忠誠的下屬。」
坐進車裡的工藤裕司微笑著點頭，揮手告別。
乘車到機場這一段路途中，工藤裕司一直在閉目養神，一言未發。
「說說感想。」工藤裕司問道高橋。
「我感覺還算順利吧，他們同意了咱們的條件，沒有收回授權，紅白機的授權還在咱們這一邊。」高橋不疼不癢地說道。
「不想留在美國？」工藤裕司輕飄飄地問道。
高橋馬上回答道，「不想。」
「？」工藤裕司沒有說話，轉過頭，扔過來一個眼神。
「美國沒前途。」高橋實話是說道，「雅達利的崩潰，基本上已經毀掉了整個美國的電子遊戲行業。想要恢復元氣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社長你也看到了，布羅德邦德說是美國四大電腦遊戲發行商，也就是那個樣子。
咱們公司也是做電腦遊戲的，電腦遊戲賣的再多能賣多少？這裡沒市場，在這裡沒前途。」
工藤裕司聞言點了點頭，高橋的推理，與他所想的一樣。別看幾年前雅達利最強盛的時代，一個極其劣質，容量只有4K的超劣化版《吃豆人》，銷量都能輕鬆達到六百萬。
想知道這款遊戲的售價么？
三十九點九美元，相當於一萬日元。相當於以前的高橋辛苦十天的工資，相當於他現在一天的演出費。
想知道這款遊戲的移植人員有多少么？
只有一個。這個承擔了無數罵名的玩家，也不想做出這樣一個劣化的版本。他向上級請求了，請求更多的可用熔煉，想要達到街機版的效果，最少最少也需要8k，4k是遠遠不夠的。
然而，利益熏心的雅達利上級，拒絕了他的請求。4k就是4k，不可能變成8k，他們可無法接受成本「平白」增加一倍。
《吃豆人》的街機那麼火，就算是賣空卡帶，都會被搶著買。卡帶裡面真有遊戲，已經很便宜這幫傻子消費者了。
4k的卡帶容量成本是多少？
八十美分，像是雅達利這樣一下進貨上千萬塊的情況，每塊4k內存，僅僅只需要二十美分。
往多了再算上八十美分的包裝成本，再加上十美元的流通成本。
一塊售價三十九點九美元的卡帶，他們最少能賺二十八點九美元。
甚至，有專業人士在雅達利崩潰后指出，雅達利售出的每一塊卡帶，純利潤都不下於三十美元。
這就是為什麼雅達利敢於製作劣質遊戲，還敢於把劣質的《吃豆人》一下就製作一千二百萬卡帶投入市場的原因和理由。
哪怕就是把剩下沒賣出去的六百萬卡帶銷毀，他們也沒什麼損失。
如此超額的利潤，讓他們逐漸喪失本心。電子遊戲不再是為玩家帶來快樂的產品，而只是資本家牟取暴利的工具。
雅達利都帶頭如此，自然也沒有幾個人放棄大把的錢不賺，去製作什麼精品遊戲。
除了動視這樣少數的業界良心，剩下的不過是資本的狗而已。
再一再二再三。
廣大的玩家最後忍無可忍，用腳投票，選擇把雅達利送向深淵，選擇讓整個利益熏心的美國電子遊戲業界去死。
如此崩潰之後，就算是還活著的廠商，也僅僅只能做到苟延殘喘而已。
哪怕號稱美國四大的布羅德邦德，如今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不然，他們回復哈德森的傳真也不會那麼快，他們當初的想法是趕緊解除與哈德森的合作，轉而把紅白機的授權交給別的公司賺上一筆。哪想到傻傻的哈德森，居然提出了這樣一條異想天開的提議。
布朗當時看到傳真的時候，整個人都興奮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曰本才多大，想在那樣一塊狹小地土地上把《淘金者》賣上一百萬？這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他看著傳單蹦蹦跳跳的同時，也想見一見這個給自己雪中送炭，起草這份文稿的「天才」。他隨後發傳真讓文件的起草者來，就是想看看這個「天才」，想問問這個給自己帶來這麼大福氣的人，願不願意為自己工作。
就算是真的沒能力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用個一兩個月，開除掉就行了。做人嘛，最要緊的是開心，至於別人從曰本在美國失業后的死活，關自己屁事，自己爽了就行了。
最後離別的時候，他和工藤裕司說「你有一個忠誠的下屬的時候」，雖然臉上有所遺憾，但是心裡卻是樂開了花，他巴不得工藤裕司重用高橋。
萬一高橋再腦袋一熱，又想出一個什麼神奇的合作方式，自己豈不是要數錢數到手抽筋了？
黃皮猴子真都是蠢貨。
布朗邊數著十萬美金的小錢錢，邊鄙視著高橋和工藤浩，不就是這兩年有點錢了么，人傻，錢多，好騙。
一旁的愛麗絲看著錢也喜笑開顏了。
從美國飛回到成田機場，又是十二個小時過去了。
回到公司已是深夜，高橋準備把身上昂貴的西裝放到衣櫃里，換回普通衣服回家的時候，他忽然看到走廊里居然有叔叔的身影，默默地在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