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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你要不要試一試讓我當你男朋友

  第28章你要不要試一試讓我當你男朋友

    A 大的校園裏一派生機勃勃,周鬱安上完課路過公告欄時,看到了詩人鄭愁予要來做詩歌講座的消息,《江晚正愁予——我的詩思曆程》,腦子裏靈光一現,高中的時候李遇就蠻喜歡鄭愁予的詩歌,可以邀她來一起聽講座啊——想到便立刻去做了,後天下午李遇正好沒課,於是很爽快地答應了。


    “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裏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開場便是詩人朗誦名篇《錯誤》,略帶滄桑的聲音使得這首詩更有故事感,引來陣陣掌聲。


    後來,詩人又結合自己的人生經曆向同學們講述了代表詩歌作品的創作背景和心情,也分享了自己創作詩歌的技巧,李遇聽得很仔細,時不時埋頭做筆記,周鬱安偶爾看她一眼,見她認真而專注,不由地勾起嘴角。


    聽完講座,已是下午六點,李遇的熱情還未褪去,跟周鬱安邊走邊聊著,說起可惜沒談到她高中最喜歡的《野店》;說起《錯誤》並不能算純粹的情詩,而應該是戰爭詩,因為這首詩正是詩人童年經曆離亂的記憶,他想寫戰爭造成女子和丈夫的分離,所謂達達的馬蹄其實是馬匹拉著炮車飛奔而過,是很危險很慘烈的,隻是寫成了唯美浪漫的感覺。


    周鬱安邊聽邊點頭,應和她,“戰爭詩被誤讀,那有點像《詩經》裏那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倆人異口同聲,繼而哈哈大笑;又講起“其實文學作品被創作出來以後就有了獨立的生命力,我們日常表達的話也並不需要時時追根溯源”等等。


    周鬱安一路看著女孩興高采烈地表達和分享,隻覺得從未見她這樣活潑靈動的一麵,怎麽看也看不夠;又帶她去食堂吃了東西,邊說邊聊著,李遇甚至又乘興背了一遍《野店》:

    是誰傳下這詩人的行業

    黃昏裹掛起一盞燈

    啊,來了

    有命運垂在頸間的駱駝

    有寂寞含在眼裹的旅客

    是誰掛起的這盞燈啊

    曠野上,一個蒙朧的家


    微笑看……


    有鬆火低歌的地方啊


    有燒酒羊肉的地方啊


    有人交換著流浪的方向……


    曾經的她,多希望自己能做一個旅人,在有鬆火有歌聲、有燒酒有羊肉的野店裏寫詩,寫黃昏的孤燈,寫短暫的相會,寫流浪的方向,寫詩意的哀傷。


    慢慢悠悠吃完飯,天色已經暗下來,周鬱安便帶著她往校園外走,李遇見橘黃的路燈下樹影婆娑形狀怪異,便抬頭去看樹,腳下卻被不知什麽時候散開的鞋帶絆了一下,周鬱安急忙伸手撈住她,這才沒摔倒。


    她今天穿了條白色棉麻質地的連衣裙,燈光下楚楚動人,周鬱安等她站穩,便很自然地蹲下去要幫她係鞋帶。李遇被這親昵的動作驚得急忙要往後退,見他手裏已經抓著鞋帶,又忙伸手去推他,觸手卻是他的額頭和硬硬的發茬,又急忙像被燙到一樣撒了手。


    周鬱安站起來麵對著她,灼熱的目光讓她發慌,急忙又往後退。周鬱安眼看她要撞到台階,便伸出手臂想攬著她肩膀不讓她亂動,她掙紮不已,他隻好把她整個人往懷裏帶,抱著的瞬間,他隻覺得心像要跳出胸腔一樣無法控製,從不知道女孩的身體這樣柔軟,而把喜歡的女孩抱在懷裏是這樣奇妙的感覺,讓人慌亂又充實。


    李遇已經傻了,麵頰像火燒一樣,兩隻手垂落著一動不動,她已經全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全身的神經都隻能感覺到,她的心跳在感受著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在她脖頸旁流轉,熱熱的,讓她麵色更紅心跳更快。


    慢慢恢複知覺,李遇掙紮著要推開周鬱安,他卻抱得更緊,“讓我再抱抱”,語帶哀求。終於,他平靜下來,鬆開了手臂,一瞬不瞬盯著她的眼睛,聲音低低地開口,“李遇,我喜歡你,我一直喜歡你。”


    李遇嚐試著開口,“我,我……”卻滿麵猶豫和掙紮,眼神淒楚又迷茫,不知該說什麽。周鬱安的心瞬間便軟了,牽起她繼續往前走,他不需要回應,他也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他想:已經夠了,今晚的一切都已經夠了。如果再逼她,也許隻會事與願違,讓她與他連朋友也做不了。


    李遇心裏亂糟糟的,一時歡喜一時害怕,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周鬱安不放心,便仍舊牽著她上了校車,找了座位坐下來,兩隻手緊緊握著。李遇不說話,卻也不掙開,周鬱安隻覺心裏更慌了,像生怕她隨時會逃掉一樣,手握得越發緊,李遇微微掙紮才讓他清醒過來,連忙鬆了手勁放她自由。


    校車到了 C 大門口,開門的瞬間,李遇便快速移到門口跑了下去。周鬱安看著她的背影,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坐上返程的校車,他便給宋悠悠撥了電話,鼓起勇氣一股腦把剛剛的事情跟她說了,然後便是一句哀啃的求助:“現在怎麽辦?”


    宋悠悠聽完便吼起來:“你怎麽回事?我有沒有說過讓你不要著急。”


    周鬱安把聽筒離耳朵遠一點,語氣放軟問道:“是我不好,我沒忍住。那現在怎麽辦?”


    宋悠悠低低歎一口氣:“你太著急了,有點嚇到她了,她驚慌失措是正常的,我想阿遇現在應該也比較亂,你讓她冷靜一下,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好好想想。至於她最終的決定是什麽,我隻能說聽天由命了。你知道的,阿遇這個人很有主見的,我們誰也不能讓她改變主意的,除非她自己願意。”


    周鬱安悶悶不樂回了 A 大,這一晚他經曆了狂喜和激動又感受了難過和後悔,疲憊讓他漸漸進入夢鄉。


    第二天上課,周鬱安特意繞去花圃拍了幾株蜀葵花的照片,給李遇傳消息,“學校這個蜀葵花已經要開花了,我小時候經常見到大片大片的,你有印象嗎?”


    消息發出後石沉大海,一整天都沒有任何回複,周鬱安的心七上八下,又不敢再去輕易地招惹她,生怕弄巧成拙,隻能按捺住心慌繼續等著。


    而這一天對李遇而言也不好過,她人生裏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難題,曾經她也試圖往前走一步,讓那個人去彌補自己靈魂深處的缺口,卻恐懼於那缺口隻會越來越大。從前,她還可以暫時不去做選擇,但如今已經沒有人能容許她再這樣了。


    十點上完課,看了課表下午的課四點開始,李遇便打算一個人出去走走,好好地想一想,一路上,她總覺得似乎事事都在跟她作對:

    吃東西時,一對情侶在她眼前旁若無人上演恩愛秀,恨不能成為連體嬰;

    一個人走進書店,隨手翻開一本書,裏麵寫著:

    “有個名為《七草》的短篇小說,不知你讀過沒有?小說講了一個二十三歲的姑娘十分害怕戀愛,憎恨情迷,最後跟個有錢的六十歲老爺爺結了婚,可她還是很不滿意,於是自殺了……”


    就連街邊小店循環播放的音樂也讓她煩躁不已,每一句都像在嘲諷她:

    我想愛 請給我機會


    如果我錯了也承擔 認定你就是答案


    我不怕誰嘲笑我極端


    相信自己的直覺


    頑固的人不喊累


    愛上你 我不撤退

    我說過 我不閃躲 我非要這麽做


    講不聽也偏要愛 更努力愛 讓你明白

    沒有別條路能走 你決定要不要陪我

    直到下午上完課,她仍然一片亂麻,在宿舍裏像遊魂一樣安定不下來,一會兒摸索這個,一會兒拿起那個,最後決定什麽也不做,就聽別人聊天好了。


    顏笑在追一個淒婉漫長的韓劇,裏麵的愛情纏綿悱惻,她一邊看一邊吸鼻子擦眼淚,朱顏湊在一邊掃了幾眼,吐槽道:“我就不明白這些劇怎麽這麽彎彎繞繞的,感情的事不就是我愛你你愛我,在一起然後結婚,一方不行,或者兩方都不行那就算了,怎麽整出幾十集的。”


    顏笑氣得忘了擦眼淚,“可是男女主都有很多苦衷的,你又不懂。”


    朱顏仍然一臉不服氣,“是嗎?還是不明白。要麽隨便找個其他人結婚,要麽就去喜歡別人,都不行的話就勇敢一點想辦法解決問題,這麽哭天抹淚痛苦不堪的除了能多湊幾集的量,還能怎樣啊?”顏笑氣憤地拉上了床帳。


    李遇聽得忍不住發笑,繼而又想起,她自己又是在做什麽?難道可以隨便找個人結婚嗎?不談感情嗎?不可能的啊。即便可以,那就是一條正確的路嗎?現在這樣逃避著就能解決問題嗎?不是的。除非這輩子都不戀愛,否則早晚要麵對的:如此簡單的道理,她究竟在糾結什麽?

    想通了以後,李遇便安心地睡覺了,全然忘了快點通知那個依然滿心忐忑的人。


    第二天,李遇神清氣爽,照常吃飯、上課,六點下課以後便直奔 A 大,去他們操場找了個角落的座位坐下來,給周鬱安打電話。


    周鬱安跑過來的時候整個人氣喘籲籲,撫著胸口坐下來,臉色不安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待一紙對自己的判決書,李遇便笑了,周鬱安心裏的石頭落了地,也看著她笑起來。


    李遇清清嗓子,有些緊張地開了口:“我現在覺得,以前我可能是有些矯情了。”隨即自嘲地笑了一聲,繼續說:“高中的時候我是有些喜歡你的,但我不知道怎麽處理,後來結果就很糟糕,你當時肯定尷尬又難過吧。後來,我還是害怕,其實高中我們鬧翻的時候我心裏也難過,但同時也覺得心裏輕鬆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相處,又不希望全無幹係,你說我自私也好天真也好,我確實是希望你能不時出現在我的生活裏,能填補我心裏的空洞。”


    周鬱安想伸手去安撫她,又覺不妥,停在半空不知該如何是好。


    “現在,我們肯定是沒法再這樣下去了。”她語帶哽咽,周鬱安也瞬間繃緊了心弦。


    “我也不是完全因為自己害怕才推開你,我……我也怕我自己傷害你,我肯定會像驚弓之鳥一樣,在感情遇到任何一點小問題的時候就想趕緊撤退,我沒辦法全情投入和信任你,感情裏有那麽多困難要跨越,我……我沒辦法,我怕我有一天會輕易地傷害你,像上次一樣,自己也無可奈何……”淚水已經順著臉頰滾落。


    周鬱安聽了她長長的剖白,臉上神色終於從凝重轉為輕鬆,他想說,“隻要你沒有不喜歡我,其他的我都不怕”,卻隻是坐近了用指腹輕輕為女孩抹去淚水,又把她緊緊攬在懷裏,雙手撫著她僵硬的背脊,良久良久,他在她發頂落下一個輕柔的吻,這才放開她,注視著女孩水汪汪的雙眸,語氣鄭重卻溫柔,“沒關係。沒關係。我不在意,我們有的是時間,我們,慢慢來。”


    看她猶自怔愣,他無奈笑笑,又試探著開了口:“那,你要不要試一試讓我當你男朋友?三個月為期,你不滿意隨時可以喊停。”


    “好。”一聲脆生生的回答。周鬱安隻覺得,像是冰塊熔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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