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雲三小姐不理解
第33章 雲三小姐不理解
“那是高平市赫赫有名的雲家雲三小姐。”
聲音出現得過於突兀,夏舒安猛然一驚。
“盛頌白!”
大概是他臉上驚訝太過明顯,盛頌白笑道:“我好歹也是公司副總,收到邀請函不奇怪的吧。”
這當然不奇怪,奇怪的是你突然冒出來跑到我麵前,為我貼心講解劇情的樣子。
盛頌白當然沒有聽見他的腹誹,他繼續劇情講解道:
“大約是三年前,博晏發家不久,剛剛躋身高平新貴,那時候雲清頤就看中了他的能力,有意與還在成長階段的博晏聯姻。”
“後來,博晏來了榮川,就沒再提起這件事,沒想到雲清頤特意過來了,看來轉了一圈還是最鍾意博晏。”
夏舒安聽了一點漏了一點,比起這個,他還是比較在意:
“那你特意過來告訴我是為了什麽?”
“什麽為什麽?”盛頌白反而被他的話問笑了,他眼裏噙著笑,溫和而又充滿耐心地說:
“你是博晏現任男友,我當然要告訴你,難道你希望博晏瞞著你?”
說罷,他就像在期待什麽反應般看著夏舒安,然而夏舒安臉上神色依舊沒什麽變化,目光疏淡的仿佛這件事與他毫無關係。
盛頌白臉上笑容漸漸淡了下來。
“你真的這麽相信他?”
夏舒安不緊不慢地開口:“不管相信不相信,都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我覺得盛總你不需要太操心。”
講真的,你別來“操心”了,上輩子你就是多說多錯,沈博晏那個人情感處理器的“愛情”板塊出了故障,但其他部位運轉正常,甚至超常敏銳,一針見血。
你再多來兩次,他鐵定會發覺不對。
不管夏舒安說這句話的初心如何,但在盛頌白耳中顯然是負麵涵義,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眼神猝然冷下。
在遠離了沈博晏和人群的角落,他終於不複往日和善大好人的臉,將內心深藏已久的真實情緒袒露在了臉上。盛頌白目光尖銳地看著夏舒安,眼神宛若一把鋒利的匕首,夏舒安不躲不避,坦然地由他盯著。
兩人之間形成一種奇怪的氣氛,明明是“友方”,卻仿佛敵人般對峙著。
夏舒安內心坦蕩,遊刃有餘,那麽率先退卻的隻能是盛頌白。
盛頌白退後半步,臉上再次恢複微笑。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不打擾你了。”
說完,他就步履從容地離開了,若不是他離去時背影略顯僵硬,夏舒安還真信了他是真心實意。
老實說,盛頌白的做法其實沒有什麽不對,但凡換了一個人,都會中他的挑撥。但他算來算去,都算不到夏舒安有一個前世的金手指在。
上輩子,夏舒安和沈博晏在一起五年,都沒有聽說過雲三小姐這個人,更不知道聯姻的事。這說明哪怕那時候他跟沈博晏鬧成那樣,沈博晏都沒有想過要和別人聯姻,沒有讓夏舒安為這件事感到過一絲一毫的煩惱——這個事到底算不算煩惱我們暫且不說。
至於隱婚出軌什麽的更不可能,就沈博晏這個控製狂對他二十四小時的占有程度,他要真還能抽空和別人結婚,那就不叫隱婚,叫喪婚。
喪夫式婚姻。
搖了搖頭,夏舒安無奈地轉移目光,再次將視線投到偏廳內的兩個人。沈博晏麵前的女人也已經從震驚恢複到了麵無表情。沈博晏最後向她頷首示意,轉過身昂首闊步地朝夏舒安走回來。
沒過半分鍾,沈博晏就回到了他身邊。
他低頭道:“我們走吧。”
夏舒安:“好。”
兩人的車子就停在會場外麵,才出大門,車子就駛上平台。夏舒安和沈博晏一前一後坐進車子,車內燈光調得很暗,車子在緩慢行駛幾分鍾後進入了主幹道。豪華勞斯萊斯瞬間喪失它了高貴,混在大眾奧迪比亞迪中,像是城市街頭的一個小甲殼蟲,隨著巨大的車流緩慢地向前爬行著。
夏舒安喝了酒,又因為冬天容易發困,這會兒已經迷迷糊糊的了,趴在沈博晏身上埋頭睡覺。不一會兒,他整個人就放鬆了下來,意識愈發模糊。隱隱約約中他感覺有隻手似流水般地撫過他的頭頂,撩撥著他耳邊發絲。
一個低沉的男聲,像穿過叢林的晚風般呼呼灌進他耳膜,震得他整個人像是在雲上蹦來蹦去。
“你不想知道,她是誰麽?”
夏舒安眼皮子都快抬不起來了,他嗓音含糊地說:
“再說吧。”
,,
,,
沒有“再說”,夏舒安第二天早上醒來就忘了這件事。其實也不是忘了,就是冬天就是不想起床,起來時已經很晚了,他急急忙忙地吃了早飯,連跟沈博晏擁抱道別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是聽故事了。
沒注意看臨分別前沈博晏那張臉,夏舒安精神飽滿地去了學校。然而他一進門就看到實驗室上方飄動著低沉壓抑的空氣,向來精神奕奕老當益壯的導師低垂著腦袋走過他身邊,在小辦公室裏唉聲歎氣。
“,,”
夏舒安把背包放下,悄悄地靠近學姐:“老師怎麽了?”
學姐看了眼身後,口型誇張但聲音很小地說:“還能怎麽了,沒錢了唄。”
夏舒安:這他就沒有辦法了。
每一個做科研的人都會遇到資金不足情況,他們小組自然無法避免,倒不是說窮到要縮衣節食,就是有些最新款式的器械設備沒法買,想要的研究材料得按計劃分批買,一想到沒辦法擁有全世界最好的研究材料,心裏就好難受啊!
哎!
但鑒於這種情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到了午後,實驗室就恢複了正常氣氛。下午夏舒安跑了一趟實驗基地,觀察了幾組實驗對照組的生長情況,照例記錄完數據,又留了一會就回來了。
這時候差不多已經下午五點多,陸陸續續有人下班,夏舒安還有個表格沒完成,稍微留了一會,接近六點的時候才脫下身上白色的實驗服。
這一天過得很順,夏舒安也保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直至他走到實驗樓樓下,在大堂中看到了一個人。
他們實驗樓一樓大堂有兩張供人休息的桌子和凳子,冬夏兩季,時常有過來等朋友/家人下班的人坐在那裏。夏舒安沒想到,他第一次被人等候,卻是一個他怎麽也不想看到的人。
高祥坐在其中一張凳子上,一雙眼睛不時朝著電梯門看著。看到夏舒安出來,他眼睛一亮,立刻滿麵笑容地站了起來。
“小舒!”
“高先生,有什麽事麽?”夏舒安表情漠然,語氣淡淡地問。
高翔笑容微僵,一臉“我也很心酸”表情地說:“小舒啊,我知道你心裏怨我,那天我是真的不應該,那天叔叔喝了酒,人又多,一時拉不下臉跟你鬧了脾氣,你爸爸最近怎麽樣?”
高祥在上流圈子裏並不有名,他的人生巔峰大概就是跟著夏家混得風生水起那幾年了,現在夏家破產,以前那些因著夏廣鬆麵子還看他幾眼的人全都不再把他放在眼裏,至於原本為看夏廣鬆難堪而特意與他結交的人,更是轉頭就把他踢出了合作行列,畢竟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是不值得結交的。
高祥攀關係攀不上,做生意連連碰壁,政府裏麵交道也打不好,一時之間,整個公司業績都快速下滑。
“那天之後,我好幾次給你爸打電話,他都沒有接,想來他心底還是怨我。”男人一邊傷感歎息,一邊“我很想和好,可是你爸爸不給機會”的樣子。
夏舒安眼底露出譏笑,他早知道,和沈博晏的公開露麵會造成一些議論,也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但是他的設想裏從不包含高祥這樣厚顏無恥的人。
兩人在大堂站了有一會時間了,現在還是下班高峰期,不少人往他們這邊看。想來高祥也是瞅準了這一點,以為大庭廣眾之下,夏舒安會礙著麵子不好發作,這一步退就步步退,他一個連學校都沒正經出過的學生怎麽算計得過商場的老狐狸。
然而他的計劃終究是要落空,夏舒安對他不假辭色,絲毫沒有顧及場合地道:
“高祥,自從你還了錢,我們就完全沒有關係了。你不用在這跟我攀扯,也不要覺得我在學校裏麵就不敢跟你鬧,我雖然喜歡這個工作,但也不缺這份工作的錢。”
“我不管你有什麽打算,總之絕不可能。”
高祥被他劈頭蓋臉一通指責,老臉頓時又拉不下來了。夏舒安看他臉上青青白白轉個不停,心裏隻有厭惡,絲毫沒有對大他一輩長輩的不忍,他繞開一步,道:
“我要回家了,高總您請自便。”
說罷,就直接越過他走出實驗樓。高祥心裏難堪,但一看夏舒安真的不理他又立刻追了上去:“小舒啊——”
“就是那個人,在糾纏你們學校的學生。”
一道清越女聲驟然從大樓外響起,帶著幾分耳熟。夏舒安扭過頭,看到一個麵容熟悉的女人帶著兩個保安走進了樓裏。
保安對夏舒安很熟——畢竟臉在那,很難不熟。看到有人糾纏他,還是一個一臉市儈的中年男人,腦中某道警鈴立刻響起,幾步上前道:
“這位先生,請不要糾纏我們學校的人。”
“不是,我和小舒是朋友……,”
夏舒安:“不是。”
“先生,你看,我們同學不認識你,您還是跟我們走吧,否則我們隻能報警了……”
兩個保安“好聲好氣”地把人勸走了。高祥一個也算小有成就的老板在兩個保安連拖帶拉下仿若無助的鴨子般,瑟瑟發抖地被帶走,那場景滑稽之餘又有些可憐。夏舒安內心歎息,忍不住在心底感歎一聲:
好爽!
不過——
夏舒安目光隻在遠去的三人身上逗留了一秒,隨即轉向一邊的女人。女人摘掉了臉上墨鏡,容貌清秀的臉上依舊帶著與生俱來的高傲:
“你好,可以聊聊麽?”
……
充滿簡約鄉村風格的茶樓裏,兩個人相對而坐。雖然女人可能不喝,但夏舒安還是要了兩杯熱茶和一點點心。
雲清頤坐在他對麵,她今天換了一身衣服,雙排扣,毛呢材質的修身西裝外套,五厘米跟高的紅色長靴直達膝蓋,軟皮與外套下擺隻有三四厘米距離,這一身幹練又透著個性的著裝讓她在人群中別樣出彩。
如果說哪裏有問題,那就是看起來有點冷。
兩個人坐下還不到一分鍾,雲清頤性格和她外表一樣幹練,直入主題:
“先簡單介紹一下我的身份吧,你知道我是誰嗎?”
夏舒安點點頭:“大概知道。”
“那最好,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應該知道如果沈博晏和我結婚,雙方能獲得多大的利益。雖然沈博晏這些年勢頭強勁,但畢竟根基太淺,隨時有翻船可能,和老牌豪門聯姻隻會強強聯合,互相鞏固實力。當然,我也坦誠,我很需要沈博晏來鞏固我在家族的地位。”
下一刻,她話頭一轉:
“所以我不理解——”
她的嗓音中帶著濃濃的不理解:
“為什麽沈博晏要拒絕我的聯姻邀請。他說他已經有戀人了,不能和我結婚。但我很多認識的人,都是既有戀人,又有結婚對象,或者已經結婚但依舊還有戀人,,”
夏舒安聽到這忍不住抽了抽眼角,這真是“普遍”,“普通”的豪門家族生存現狀啊。
——“我告訴他,我完全不介意這種事,當然,我本身的確也是不介意的,這並非隻是我的借口。但是他對我說——”
接下來的話,才是最令她感到匪夷所思的:
“他說——他所謂的戀人,是指要共度一生的人,他隻願意和那個人一起生活,不想和除此以外的人在一起,哪怕演戲都不行。”
她不理解,所有人都可以做到的事為什麽他不可以,她甚至不需要他的忠誠和愛,隻要一個“文輝集團沈總太太”的名號和他50%的支持就好。
雖然沈博晏的話讓夏舒安也頗受震動,但當務之急還是安撫雲清頤,為她解開心中那團糾纏不清的亂麻。
夏舒安善意地說:“也許他說的戀人,不是指某種具體身份的人,而是一種喜歡的心情,一個他喜歡的人。”
“你要理解,對於很多人來說,愛可能不是完全純粹的,但一定是唯一性的。在愛一個人的時候,一定是全心全意,不會去思考如果我再愛一個人,或者和另一個人在一起的可能。當你考慮要不要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這個問題時,你甚至不能說已經不夠愛,應該說正在準備拋棄這段感情。”
“沈博晏也隻是個普通人,一個向往愛的人,他可能隻是想要普通的感情——”
夏舒安的話還沒說完,雲清頤就打斷了他:
“不,不可能。你不了解沈博晏。”
夏舒安:“,,”
雲清頤以一種極其自信的語氣說:
“我從第一眼見到沈博晏就知道,他和我是同一類人,我們都是不相信愛情,且以事業第一的人。”
然而她剛堅決篤定地說完,轉頭又遲疑了起來,表情明顯動搖地說:
“如果他是個多情的人,我還能理解。但他明明不是,甚至可以說無情。所以我更不能理解,為什麽他說喜歡就能喜歡上一個人,還把他視作事業以上。”
她看向夏舒安:“你理解麽?”
夏舒安沉默了。
他也不理解啊!!!
夏舒安活了兩輩子,都沒感受過“正常”的,“普通人”的愛,他又沒愛過什麽人,對“愛”更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夏舒安一顆本就不怎麽自信的心髒,隨著雲清頤的疑惑開始自我懷疑起來,但他看雲清頤一副深受打擊模樣,又重新振作起來,試圖用理論打破沈博晏的“真愛”魔咒:
“愛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也許他今天愛我,明天就不愛我了。”
“既然你覺得他不是個多情的人,你可以等到他結束這段愛的時候,再向他提出事業聯盟的邀請。”
“是麽?”雲清頤狐疑道:“那我要等多久?”
“,,”
夏舒安艱難地說:“可能,五,五年?”
雲清頤皺起了眉:“那也太久了。”
除了公司長期發展方向外,她經手的所有單獨項目都是在三五年內必須見到成效的。
“,,”夏舒安再次沉默了,因為他也覺得這項生意很不劃算。
最後,他隻能道:“要不,你放棄沈博晏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何況那還是一株食人草呢。
“,,”
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長達五分鍾的時間裏,房間內都沒有一個人聲,隻有嘴巴咬上小餅幹時發出的酥脆的斷裂聲。
“哢吱吱哢,哢!”
“,,,,”
女人的聲音在充滿小倉鼠的房間幽幽響起:
“其實我今天過來,是想看看他愛的人到底是什麽樣子,我以為,也許在見到你以後我就會明白沈博晏的選擇。”
夏舒安:“那你現在明白了?”
雲清頤:“完全不明白!”
夏舒安默默喝了口茶,不理解就對了,畢竟他也不明白!!!
兩個人都心有戚戚地喝著茶,啃著小點心,氣氛一時非常和諧。過了會,雲清頤忽然道:
“我剛才看到你從學校研究室出來,你是負責哪個方向研究的?”
說起正事,夏舒安精神一振,語氣嚴肅了點:“我們小組主要是做植物病蟲害方麵的研究,經常要跑實驗室看實驗植物的生長狀態。”
雲清頤眼睛一亮:“那你們能做園林植物病蟲害的研究防治麽?”
“當然可以啊,這也是我們的研究項目。”
“太好了。”雲清頤道:
“我有一個朋友,他現在弄了一個綠化苗木基地,正想找相關方麵的專家來做技術指導,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承擔。”
夏舒安的大腦猛地回憶起早上上班時的那一幕,他剛進入研究室時被前輩們辛勤教育,告訴他學術重要,為做更好的學術而掙錢也很重要的教導瞬間從記憶深處蘇醒了過來。
青年臉色一變,鄭重而肅穆地看向雲清頤:
“我覺得沒有問題,但是還是要和我們導師確認,他現在應該還在學校,我給他打電話,我們見麵聊。”
這天晚上,沈博晏準時下了班,卻難得地沒有收到來自青年的溫柔擁抱。
他在客廳坐了一會,久等不到人,終於忍不住打了電話。
“喂,沈博晏,我現在正和清頤商談工作上的事,晚上晚點回家,你先吃飯吧,不用等我。”
沈博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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