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8諸神的悲憫
以精靈之血釀造的美酒,只怕這世間只有一種,諸神的悲憫。血族始終?32??為,諸神孕育了精靈,讓他們體內血液蘊藏強大能量,對血族來說精靈的血永遠充滿誘惑,一旦成功融合更是妙用無窮,由此而得來憐憫一說,好像在瘋狂的血族眼中,世間所有生物不過是他們的血食。
但同時精靈血液對血族天生的剋制,卻是血族的悲哀,再強大的血族也無法直接飲下精靈之血,那樣只能導致一個結果,那就是死亡。
對於血族這種對血液有著瘋狂執念的種族,面對如此強大的血液卻不能化作血食,將是多麼痛苦的事?於是在血族沒日沒夜的瘋狂的鑽研下,終於一種血酒誕生。
這種混合了精靈之血的血酒被取名諸神的悲憫,即便已經釀造成酒,依然沒有多少血族人能夠抵抗精靈之血的剋制作用,往往他們在體會精靈之血帶來強大能量的同時,體內的血液卻在飛快的凋零死亡,最終連同他們的肉身一起化作枯木一般,老去死亡。
但是一旦成功,那種好處卻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只有曾經飲用並抵抗住那種致命克制的血族自己才知道,到底這酒給他們帶來了多少好處。也許是強化了他們的血脈,也許是加速覺醒,更有可能額外獲得一種血脈天賦。
飲下諸神的悲憫的血族,此刻正在痛苦的掙扎,時而他的手腳、面容上便浮現出蒼老的木紋,隨之而來的痛苦幾乎難以描述,但只是一瞬之後,他的臉上便浮現出一種因為強大而帶來的歡愉,便在這痛苦與快樂之間的變換,他的整個神魂也在生死間飽受折磨。
到底是賞賜還是懲罰,沒有人能說的清楚。諸神的悲憫對血族來說可謂無價,但二皇子卻隨手賞賜給他,同時也是將死亡的威脅帶給了他。如果他無法抵抗精靈之血的剋制,那麼結果不會有意外,只能如秋葉般凋零。
許久之後,那名血族人終於平靜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力量的突破,一聲凄厲中帶著亢奮的尖嘯響起,他的後背撕裂開來,一雙帶著淡金色絨毛的肉翼生生從肩胛中擠出,然後嘭的一聲展開,抖落了大片的血霧。
來不及細細體會自身的變化,那名血族急忙重新跪倒,朝著二皇子消失的方向真誠跪拜。口中更是以萬分謙恭的態度說道:「多謝二皇子殿下的賞賜,屬下定然不會辜負您的厚望。」
說完他便急忙轉身飛快離開,彷彿生怕耽擱了二皇子交付的大事。
一道影子慢慢浮現在二皇子身旁,隨後淡淡說道:「你這樣做有什麼用意?」「用意?沒什麼!」二皇子臉上帶著尊敬,雖然他並非真正的二皇子,只不過是一具血分身,但平日的高傲卻是有目共睹。
但對影子,這血分身始終持弟子禮,畢竟這分身的一切可以說都是影子傳授,沒有影子也就沒有他的存在。
對於這一點影子心中始終藏有疑慮,血分身對於血族並非什麼絕密的功法,但血分身能夠孕育出完整獨立的人格卻十分罕見,難道是因為這血分身與二皇子分離的太久,以至於出現了神魂的分裂,導致人格的獨立?
影子對此不得而知,但他心裡清楚,不論以後這血分身發展成什麼樣,他都不會背叛二皇子,因為他們本就是一體,自己是不會背叛自己的。
「諸神的悲憫,可不是平常之物,你就這麼隨便的給了他,還說沒有用意?」影子堅持自己的疑問。
「呵呵,不過是一杯血酒,雖然說裡面蘊含了少量的精靈之血,但嚴格來說還算不上諸神的悲憫,真正的悲憫可是完全用精靈之血混合數十種名貴藥材歷經百年釀造的,而那一杯不過是我隨手釀造的遊戲之作,怎可能同日而語?」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意思。」影子的口氣中略帶不滿。
「這不過是一點小手段,讓師傅見笑了。」血分身知道自己剛才的態度有些不恭,急忙轉身施禮,說道:「我就是想通過這杯酒,告訴身邊所有的族人,我不會虧待他們,我可以給他們族裡給不了的好處,但同時也讓他們知道,跟隨誰才更有前途。」
「你是想跟族裡分庭抗禮?這未免太過冒險了。別忘了長老會可還有幾個恐怖的血親王坐鎮。那些老傢伙可不是好惹的。」影子不無擔心。
「我並沒有跟他們作對,只是想迫使他們做些必要的改變。血族積弱已久也是時候做些改變了。」血分身的眼中閃爍著一絲凜冽,便如一片秋霜閃爍,讓人心底發寒。
血分身繼續說道:「論實力我的確無法跟他們相比,正因為這樣我才要讓他們知道,空有強大的武力,卻沒有足夠的自信,那麼他們一輩子只能窩囊的居住在那片貧瘠的山谷,過著苟延殘喘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他們心中的主子厭煩了,不願意再賞賜一口冷粥,他們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難道這就是血族的命運?我不甘心,但在他們的手裡,血族真的就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哎!」影子悠然長嘆,對於族中之事他知道當然比血分身更多,但他又能做些什麼?所以在這一刻,他真正的贊同了後者一次。
「不過,你釀造的血酒只怕早晚也是個問題吧。」影子面對血分身不無擔心的說道:「我知道你有雄心抱負,不過精靈之血總歸還是個禁忌,當年我們因此可是連祖血都失去了,你現在釀精靈血酒,只怕不太妥當。」
「師父,您太過小心了,精靈族早已經不是當年的精靈族,當年他們強大的讓世界顫抖,但現在,他們還不是像一條垂死的野狗一樣藏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發抖?他們早已經不是什麼世界的主宰,遲早會被湮滅在時間的長河裡,也終將成為血族崛起的踏腳石。」
聽到這番話,影子頗感欣慰,眼中不免流露出一絲神光,在血分身的身上彷彿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片刻后他從自己的追憶中迴轉,低沉而堅定的說道:「血族的命運是該交到你們手上了。如果有什麼難題儘管告訴我。」
說完,影子便施然而去,沒有絲毫的猶豫,因為剛才的一番談話他已經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血分身尚且如此,那麼二皇子呢?可以說兩者都是他的弟子,但前者更加張揚,後者更加內斂,但他們內心的渴望卻始終如一,那就是血族的崛起。
轉眼便是十餘日,這十幾天對於這個世界也許只是一瞬,但對於加萊卻猶如千年,而且是充滿痛苦、恐懼和悲慘的千年。
原本想要借著這次奪嫡上位的大小家族,彷彿都打錯了算盤,家族中不斷的有人被殺,甚至後來已經分不清誰是敵人,一時間家家戶戶草木皆兵,整個國家都陷入了陰暗的烏雲籠罩之下。
「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明明已經跟那幾個家族打過招呼了嗎?怎麼會突然對我們的人動手?難道他們改了主意?找到了新主子?他們這群卑鄙無恥朝三暮四的下賤小人。」隨著一聲脆響,一盞精美的花盤被摔的粉碎,憤怒也被帶入了新的高峰,「給我傳令下去,但凡見到那幾個家族的狗雜種,不論大小給我殺,殺殺殺!我要殺光他們!」
這只是一個中等家族,原本與城中幾個同等家族聯手準備趁此亂局有所作為,不想橫生枝節,一切的計劃全部落空。
「家主只怕這其中另有蹊蹺,還望家主稍安勿躁!」主人可以隨便的發脾氣,但作為家族頭號智囊的特里希卻必須保持冷靜。
「躁躁躁,我躁你個鬼!」彷彿怒火終於找到了宣洩的途徑,家主瞬間轉向了特里希,「當初是你一力建議聯合那幾個賤人的吧,現在卻出了這樣的事,族中十幾個青年才俊啊,就這麼被殺了,你說你怎麼讓我稍安勿躁?」
「說不出來了?怎麼你一點都不吃驚?啊,我明白了,死的不是你的至親族人,你當然不會心疼了,只怕你心裡還在偷偷的笑吧,說他們到底給了多少好處!」家主隨著冷言惡語已經開始尋覓武器,如果現在他手中有一把菜刀,也定然會將特里希碎屍萬段。
「家主這是何意?」特里希被罵的糊塗,不免詢問。「何意?我倒要問問你是何意,想我凡達家族對你不薄啊,當年你落魄的時候,是誰收留了你?這些年家族更是委以重任,幾乎將所有的生意都交給你打理,我府中上上下下誰不敬你一聲先生?難道你還不知足,居然干出這種吃裡扒外的事情!」
話音剛落,凡達家主已經拿起一把橡木椅子砸了過去,如果這一下被砸中就算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
特里希急忙閃開,而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幕幕往事。原本他出身在一個殷實的商販家庭,父母一生恩愛,對他更是寵愛有加,原本和諧的家庭卻突然被捲入了古加萊事件當中,更有人揭出他的母親竟然是卑鄙的血族。
這對於年幼的他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好端端的一個家便在一夜之間被毀,父親在城防軍逮捕的時候想要保護她們母子而直接被亂箭射死,母親為了保護孩子被長槍穿透了胸膛。家族大小几十口盡數被殘忍的殺害,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一閉上眼睛便是一張張沾滿鮮血的慘白的臉。
儘管如此,特里希也沒有去怨恨什麼,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太過弱小,即使怨恨也不過是讓自己徒增煩惱,反而會因為怨恨而失去理智,使自己暴露行藏,讓那些為了保護自己而慘死的族人失望。
所以他逼迫著自己隱忍,甚至慢慢的將隱忍融入了自己的性格。但今天那一把橡木椅子卻差點打破了它。特里希在那一瞬差點衝動的想要殺人,但凶光只是在眼中一閃,便被他強行從心中抹去。
不為自己,只為家族死去的幾十口人,還有自己被迫以名代姓的那份屈辱。「家主這樣認為那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我懇請家主仔細想一想,如果我真是那種吃裡扒外的下賤人,那麼這麼多年凡達家族還能夠存在嗎?不用說別個,我只需在往來賬目上做點手腳,年深日久凡達家族就足以倒閉了,你自己闖下幾次大禍,我只需冷眼旁觀,你又怎能活到今天?」
凡達家主聽到這話猛然愣住,手中的另一張椅子卻怎麼也砸不下去。當年老家主看出他脾氣暴躁難成大事,臨終前特意將特里希叫到身邊,拉著兩人的手讓他們互相幫助。
這些年如果不是特里希一力維護家族的生意,只怕早幾年凡達家族就要淪落到沿街乞討的地步。當年自己為了一點蠅頭小利私販軍械,被城防軍抓入大牢,是特里希力排眾議幾乎拿出家族所有資產才將自己贖出來。
還有那一次私自釀酒,更是差點讓家族淪入萬劫不復的地步,又是特里希疏通關節將他從大牢中撈出。仔細想來特里希幾次救過自己的性命,更是憑藉聰明的頭腦挽救了家族的經濟,才讓他們有了幾天的富足。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才會懷疑到這個如兄長一般的管家?
凡達家主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高舉的椅子無力的放下,眼光也開始遊離閃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雖然他心裡一萬個願意向特里希道歉,但嘴上卻鬼使神差的說出了一句話:「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到底是個外人啊!」
聽到這話,特里希心頭轟然巨震,彷彿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曾幾何時自己已經將這裡當做了家,那個能夠遮擋風雨給人溫暖和寄託的歸處,但卻不想自己認為的家人卻不過拿自己做個走狗。
「我明白了,家主看來早已經懷疑我了,不錯那天商議確實只有我一個外人在場,不是我又會是誰呢?」特里希搖搖晃晃的朝後退去,差點撞上桌子,但他的腳步卻沒有停止。
「我終究是一個外人,不論我做什麼,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人家一樣會像爛泥一樣將你甩開。」隨後他仰頭深吸一口氣,「母親大人您說的是對的,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就算是對自己也要保持三分的警惕。」
這喃喃的話語沒有人聽清,但卻顯得格外詭異。凡達家主有些手足無措了,但他執拗的不肯道歉,也就失去了挽回此事的最後機會。只見特里希猛然間迸發出一股異樣的神采,隨後正聲說道:「多謝凡達家主這麼多年的收留容忍,區區不才無法再為凡達家族效力,再次請辭。」
不等凡達家主反應,他已經邁步走向大門,彷彿想要逃開背後的陰暗,衝進門外的光明,雖然門外並非光明。
特里希就這麼走了,離開了自己為之奮鬥了幾十年的家族。然後將所有的煩惱丟給了那個暴躁無腦的凡達家主。失去了這個幾十年兢兢業業,而且對經商有著頗高頭腦和手段的管家,這個中等家族未來的命運可想而知。
但這並非重點,因為這一幕只是加萊的一個縮影,如今的加萊已經沒有了信任,曾經的朋友變成了對手,曾經的主僕變成了仇敵,處處都充滿了弱肉強食和爾虞我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