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第65章
江菲菲手裡端著碗粥,剛推門進去就見屋裡的姑侄二人不約而同朝這邊看了過來。
林軒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地看向她,彷彿她才是手裡端的那碗小米粥。
江菲菲努力無視那雙晶亮的眸子,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語氣彆扭，「既然醒了,起來吃飯吧。」
林劍萍轉頭看了眼小侄子，他一雙眼睛好像長在了江菲菲身上一樣，一刻也不錯開地跟著她轉動。
這小子！
她在心裡偷笑了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站起來道,「哎，折騰一晚上肚子都餓了,我去看看外面有啥吃的沒？」
江菲菲將碗放到床頭柜上,「有啊,鍋里有粥，桌上也有菜……」
昨晚吳向磊把他們送回來之後就回去了，姑姑不放心林軒的狀況，硬要留下來幫忙,折騰了大半夜到很晚才讓她催著去後面客房休息。
平常家裡飯大部分都是林軒煮的,她一向很少下廚，煮的最多的一次還是他生日那天。也不知道合不合姑姑的胃口？
頓了頓,江菲菲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說,「可能不是很好吃,姑姑將就吃一下……」
林劍萍的視線在小兩口身上來迴流連，「自己家人，有什麼好講究的,隨便吃點吧。」
說著嗔怪一笑，轉身出去了。
屋裡很快安靜了下來，江菲菲走到窗邊抬手將窗戶拉開，讓新鮮的空氣對流進來。
連著下了幾天的雨，天氣涼爽不少。
一陣晨風裹著曠野的草木香氣迎面襲來，淡薄的陽光透過厚重的雲層灑下斑駁的光輝，颱風過後，天氣漸漸轉晴。
轉過身的時候，就見林軒依然動也不動地維持著剛剛的姿勢，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巴巴地望向她，好似等待被投喂的小動物。
「看什麼看？又不是第一天見。」江菲菲沒好氣地說。
兇巴巴的語氣讓林軒眼神微黯，目光卻依然捨不得從她身上移開。
「叫你逞能，不吃飯、淋雨、還不換衣服……」江菲菲越說越氣越不打一處來，「現在好了，生病了，你還真當你自己是鐵打的嗎？居然那麼不聽話？」
林軒抿了抿唇，過了會兒才小聲地解釋，「沒有不聽話。」
高燒過後的聲音顯得低沉而沙啞。
「沒有不聽話那我叫你回家你幹嘛不回去？你以為你是偶像劇男主嗎？還給我搞苦情戲的那一套，我告訴你現在已經過時了。」
林軒聽不懂她說的那些，他默默垂下了頭，沙啞的嗓音帶著些微低落，「菲菲不回家。」
「呵……」
真是哪壺不該提哪壺，他還敢說。
江菲菲雙手叉腰，杏眼圓睜，「你還敢說，是誰先在外面過夜不回家的？啊？我讓你早點回家你為什麼不回？虧我還辛辛苦苦地為你準備生日，你居然說都不說一聲就跟那個女的走了？你怎麼解釋你一夜未歸，跟人跑去酒店開房還喝酒……你說是不是想讓她給你當老婆？」
聽到最後一句，原本還獃獃聽她訓斥的林軒倏地睜大了眼睛，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你說，你是不是嫌我太凶文化水平太低了，想找個溫柔點的文憑高一點的？」
林軒張了張嘴，不住搖頭。
「你覺得我懷孕了身材變形難看了，所以想找個漂亮的是不是？」
江菲菲說到後面，一陣委屈湧上心頭，聲音一頓，喉頭有些發哽，「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知不知道那天我有多擔心……」
林軒一下子慌了。
看她哭簡直比打他罵他更讓他感到難受。
她就站在那裡，神情委屈又無助，那雙泛紅的眼睛讓他胸口彷彿被針扎似的難受——
「菲菲。」
他想也不想地下床就想過去抱她——
卻沒想起得太猛了，發燒過後的身體本就十分虛弱，這一站頓時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直冒金星，身體一個踉蹌又跌回床上去了。
江菲菲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原本含在眼裡的淚水珍珠似的甩了出來，連忙快步朝他走去。
結婚一年多，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生病，昨晚在醫院的時候他身上燙得嚇人，死死抓著她的手卻涼地彷彿在水裡泡過似的。之後回到家裡，整個人更是燒得迷迷糊糊不說，昏昏沉沉間還一直在說胡話。
今早出了一身汗之後終於退燒了，但是嘴唇蒼白乾燥，眼底一片烏青，臉色也十分不好，平常那麼高大強健的一個人，這會兒彷彿風一吹就能倒似的。
唯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乾淨地纖塵不染，好像清透的山泉，一眼就能望到底。
這個笨蛋！
就念著人家多年前對他的那一點點好，回頭被人賣了還傻傻地幫人家數錢。
將人推回床上坐著，江菲菲只覺得恨鐵不成鋼，「被人騙了一次不夠，你還想再被她騙幾次？」
林軒臉上一片茫然，微微睜大眼睛，顯然沒並沒有聽懂她話里的意思。
「還能說誰，你那個初中同學姚小溪啊！」江菲菲端起床頭柜上的碗，「姑姑昨天都和我說了。」
林軒一愣，隨即就聽她冷哼了一聲，「你當初是不是喜歡姚小溪才打算娶她的？」
林軒被她問得一怔。
他什麼時候喜歡姚小溪了？
「好啊，你居然真的喜歡她！」
見他不答，江菲菲的眼眶再次紅了，大顆大顆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一想到他生日那晚，她整個人就又委屈又難受，氣得恨恨把碗放了回去，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喜歡她，乾脆以後都找她好了。」
林軒本就怕她哭，剛才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樣子已經夠讓他心慌了，這下更是一陣手足無措，忙不迭將人拉回來，一把攬進懷裡，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沒有，林軒沒有喜歡別人。」
說著耳垂紅了紅，有些語無倫次地補充，「林軒喜歡菲菲，一個人就可以了。」
哼，還知道哄她！
江菲菲靠在他胸前，任憑眼淚把他的睡衣都沾濕，想起那晚度秒如年似的擔憂，報復似的將鼻涕眼淚都往他身上擦。
「不喜歡她，那你幹嘛那麼聽她的話？一叫你就跟人走了，你告訴我，為什麼要讓她上車？為什麼要跟她走，為什麼還跟她喝酒？」
見面前男人沒有吱聲，表情也有些遲疑，江菲菲氣得推了他一下，就要退出他的懷抱。
「不說是吧？不說我走了……」
林軒一下子慌了，加大力氣牢牢把人抱住，語氣慌亂，「說，我說。」
這還差不多。
江菲菲面色略緩，自己抽了張紙巾擦眼淚。
林軒安撫地拍了拍她後背，他認真回憶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笨拙地開口，「她不開心，不回家，也不讓我回家。」
有病啊，她不開心憑什麼不讓林軒回家？
而且更鬱悶的是，「你為什麼那麼聽她的話？」
江菲菲冷哼了一聲，「你一個人大男人又不是沒手沒腳，平常對付別人的時候我看你挺利索的，怎麼她叫你往東你就往東叫你往西你就往西？」
她生氣的時候嘴巴就跟機關槍似的，林軒聽得似懂非懂，表達能力又有限，張了張嘴，半晌應不上來。
看著丈夫一臉呆懵的樣子，一雙澄澈的瞳仁小鹿般無辜無措地看著她。江菲菲又氣又心疼，深吸了口氣，語氣略緩，「說吧，她到底幫過你什麼？」
值得你那麼掏心掏肺地回報？
這句話林軒終於聽明白了。
他思考了一下，說：「奶奶生病，她找醫生。」
「你是說奶奶生病的時候她幫忙找過醫生？」江菲菲問。
林軒沒說話，只是輕點了下頭。
「還有呢？」江菲菲又問。
林軒沉默了。
「怎麼不說了？」江菲菲疑惑道。
林軒遲疑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老實說道，「別人欺負我，她幫我趕跑，別人欺負她。」
「什麼意思？」江菲菲沒聽明白。
對上她那雙專註的眼睛，林軒臉上掠過一絲彆扭，聲音漸漸小了。
「小樹林，別人脫她衣服，她沒穿衣服，哭了，別人欺負她，她要林軒娶她……」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什麼脫衣服沒穿衣服還要他娶他？？
江菲菲簡直聽得雲里霧裡。
等等！
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江菲菲猛然睜大眼睛，「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說她為了保護你，被人拖進小樹林……」
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震驚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瞪著他過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所以，你答應要娶她，不只是因為她幫奶奶找過醫生，而且還因為她被為了幫助你被那些壞男孩欺負？」
天，脫衣服，沒穿衣服……難道是強！奸嗎？
才十幾歲的孩子，居然會有那樣的獸！行？
林軒的耳垂不自然地紅了，啞著嗓音默默解釋了一句，「林軒，菲菲，不是欺負。」
什麼跟什麼啊？這也能聯想到他們自己？江菲菲臉紅了紅，「所以這才是你那麼聽姚小溪的話的原因嗎？就算被她騙錢騙婚也無所謂？」
林軒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想到什麼又急急補充道，
「不娶姚小溪了，林軒有老婆！」
「哼，算你識相，知道自己有妻有兒。」江菲菲食指戳了戳他胸膛。
怪不得他那麼聽她話。
竟然還有這麼一茬？
但是姑姑他們都不知道，姚小溪肯定也不讓他說出去，於是一根筋的林軒就默默記在了心裡。
望著男人略顯茫然的表情，江菲菲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也無怪姚小溪要讓林軒負責了。
唯一不解的是，「既然她當初要讓你娶她，為什麼後面又跑了呢？」
對著她疑惑的臉，林軒有些迷糊地想了一下，過了會兒才給出自以為是正確的答案。
「林軒是笨蛋，是傻瓜……不喜歡傻瓜……」
這個傻男人。
聯繫姑姑昨晚和她說的那些話，江菲菲大概明白了。
也許一開始姚小溪是打算讓林軒娶她的，但是在她收到大學通知書時又臨時改變了主意，她並不甘心跟林軒一輩子待在村裡，也不喜歡這樣的林軒。但她父母早逝家境貧寒，除了從林軒這裡坑一筆錢，奶奶根本沒法供她上大學。
「討厭的傢伙，明明都把你給騙了，居然還好意思來找你讓你陪她喝酒。」
江菲菲狐疑地看著他，「該不會你倆提前就約好在那裡見面吧？」
林軒一愣，隨即忙不迭搖頭，「沒有，我沒有！」
江菲菲：「那你是不是又給她錢了？」
林軒有些委屈，搖頭，「沒有。」
「她摸你碰你了沒有？」
林軒倏地瞪大眼睛，聲音一下子激動了起來，「沒有！」
江菲菲：「那除了喝酒，還干過別的嗎？她脫你衣服了？親你了？你倆……」
林軒耳垂都燒起來了，迭聲反駁，「沒有沒有沒有！！！」
江菲菲：「那……那天開房的錢是你付的……？」
林軒：「沒……是……」
真是老實地讓人牙癢！
好吧，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雖然想法有些自私，但是江菲菲還是板起臉叮囑他，「之前的事兒就算了，但我告訴你，你以後不許見她見到她也不許理她更不許和她說話跟她走。」
順口溜似的話聽得林軒一愣一愣的，他眨了下眼，半晌沒能反映過來。
見他表情獃獃的，江菲菲好氣又好笑地拍了下他胸膛，「你要知道她可是從你這裡騙走了十幾萬元，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錯，該還的你也早就還她了，不存在欠她什麼。」
還好姚小溪不知道林軒那麼有錢，不然還不得給她扒掉一層皮下來。
現在想想，完全能理解姑姑當時瞞著她的心情了。
江菲菲總結了一下，「總而言之，你現在有老婆，以後要和別的女人保持距離。知道嗎？」
這句話林軒倒是聽明白了，還小聲地補充了一句，「菲菲有老公，不能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喲呵，小樣兒。」江菲菲瞪大眼睛，「居然還學會舉一反了？」
林軒耳垂一燙，用他自己的理解方式說，「菲菲不喜歡，我也不喜歡。要公平。」
臭男人，還知道公平？
江菲菲白了他一眼，「要是我跟別的男人喝酒，一個晚上不回家，看你怎麼辦？」
林軒頓時急眼了，「不可以，菲菲不可以和別的男人喝酒，不可以不回家。」
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江菲菲撇了撇嘴，「那你以後呢？」
林軒的聲音小了下來，老老實實地說，「不理別的女人。」
「嗯哼？」江菲菲揚了揚下巴。
男人頓了頓，最後還是大聲說道，「也不理姚小溪。」
知道就好。
把事情說清楚后，江菲菲心裡舒暢多了，再次端起床頭柜上的碗。
「吃吧，粥都快涼了。」
見她把勺子遞過來，林軒有些彆扭地轉過了頭。
「幹嘛？」江菲菲瞪眼，「嫌我煮地不好吃？」
「沒刷牙，臟。」林軒小聲解釋。
「人都快走不了路了這會兒還給我講究這些？」
江菲菲掃了他一眼，「一天沒吃又淋了那麼久雨，你還真當自己的身體是鐵打的。」
說著又將勺子往前遞了遞，「吃完再去刷。」
小心地覷了眼她不大好的臉色，林軒弱弱地堅持，「要刷牙。」
真是個固執的男人！
「行吧，趕緊去刷牙。」江菲菲哼了一聲，屁股往旁邊挪了挪。
說完卻不見面前男人有動靜。
過了會兒，一隻大手輕柔扶上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略顯羞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想和寶寶……玩。」
江菲菲：「……」不吃飯不刷牙倒想著你的崽？
想說你家寶寶還睡著呢，然而剛要張嘴，突然感覺男人掌心覆著的位置緩緩地鼓起了一個包。
像是肚子里的小傢伙，偷偷伸了個小懶腰。
林軒略顯蒼白的嘴唇頓時溢出了笑。
愛不釋手地摸了摸，「寶寶，寶寶……」
圓滾滾的肚子：咕嚕咕嚕，咚咚噠噠……
江菲菲：……這倆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