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幻境破
第23章 幻境破
宴星稚沒有細想宋輕舟的目的,她在嗅到問情氣息的那一刻,恨不得立馬翻窗出去尋找,剛動身就被牧風眠抓住了手臂,“你幹什麽?”
方才想得入神,倒是沒聽到他何時走到了身後,宴星稚被嚇了一下,驚道:“我要去找我的東西。”
牧風眠低眸看她,仿佛在消磨她的急躁,好一會兒才慢慢說:“幻境裏的東西都是假的,我以為你知道。”
宴星稚經此一提,這才反應過來。
幻境的所有東西都是假的,即便她現在找到了,那也不可能是真的問情,所以她再著急都就沒有用。
許是她太過心急想要找回問情,所以才一時沒想到那麽多。
方才的急躁也消散而去,她微皺眉頭,好像是在沉思。
實際上並沒有,她就是單純的心煩。
牧風眠放開她的手臂,又回到桌邊坐下,仿佛一刻也不想累著自己,能坐著絕不站,能躺著就絕不坐。
宴星稚瞥他一眼,猜想這可能是跟他背上的傷有關。
她雖然沒有學過愈係神法,但是治療一個凡人的傷倒不算什麽難事,思索著等回了玄音門就找辦法給他醫治。
“你來這萬器城是為什麽?”左右現在也無事,宴星稚難得有興致與他閑聊。
牧風眠道:“跟你的目的一樣。”
“也是為了問情?”宴星稚道:“好膽識,身受重傷還敢自己來這裏搶問情,真是找死找不到地方。”
她說這話的時候,仿佛帶著一絲對他膽識的讚許,還有一些陳述事實的誠實,但無論怎麽聽都感覺有些嘲諷之意。
牧風眠道:“你也不賴,你該慶幸這裏不是海域。”
這是暗諷她是個沒本事的泥人。
但可惜,宴星稚聽不出來,沒接到他這招。
旦見她煞有其事地點頭讚同道:“確實,若是海域的話想必會麻煩很多,光是在霧中尋路就要尋上好些天。”
牧風眠倒不知如何接話了。
宴星稚又道:“不管你之前在家中受什麽樣的欺負,如今你已投入我的麾下,我必定會為找回場子,等找到了問情,我也能借你幾日,讓你回家耍盡威風。”
牧風眠意外地揚了下眉,“將問情借我?”
宴星稚反問,“如何?”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問情都算是她唯一的家當,其他東西都算是身外之物。
問情這把神兵來頭非常大,她平時就相當愛惜,摸都不給別人摸一下。
隻不過因為這神器威力巨大,在她手中更是嚇人的很,所以在上三界她必須遵守守則,這神器就極少出來示人。
沒想到她竟然會主動提出來將問情借出去,牧風眠哼笑了一聲,“若是如此,那加入你的門派倒也無妨。”
宴星稚見他總算是鬆口,不由露出一個讚許的笑容:“這才是正確的決定,屆時這天上天下唯我宴氏獨尊,必定讓你享受萬眾矚目的殊榮,六界萬族莫敢不從。”
這跟大魔頭如出一撤的厥詞讓牧風眠嘴角一抽,問道:“你那是正經門派嗎?”
“那是當然,”宴星稚輕晃腦袋,金冠發出叮當輕響,“隻不過門派裏的人都是廢物,等回去了我就想個辦法給他們除掉。”
牧風眠:“……”
說話間,鍾聲又響了一下,繼而就有人敲響房門,為不招惹麻煩浪費時間,宴星稚就讓牧風眠從另一頭的窗戶翻出去。
婦人又帶著一幫下人進來,給她的眼睛上覆了一層紅綢,然後牽引著她出了房屋。
剩下的路程,宴星稚就完全看不見了,她隻聽見周圍全是吵吵鬧鬧的聲音,眾人的說話聲,樂器交織在一起的聲響,還有呼喊和高歌。
總之好像哪哪都是人,圍在她的身邊,將她送上了四麵透風的轎子,抬著她一搖一晃地不知去往何處。
宴星稚無心參與這無聊的人間祭祀,但也沒閑著,一直外放神識去探知方才抓到的一抹問情的氣息,妄圖再找到更多。
轎子也不知道給抬了多久,中間換了三撥人,宴星稚一次一次的試探也一無所獲。
許久之後,轎子才慢慢停下,耳邊的呼聲像是又高了一些,有人牽引著她慢慢走下來。
宴星稚即使是看不見,平衡性也很好,壓根不需要人攙扶,但她甩手了好幾回都甩不掉,為了趕緊走完這敘事幻境,她也隻得作罷,不想生事端。
下轎之後走了一段路,上了幾層階梯,她被人扭著轉過身來,就聽得身前一陣撲啦啦的聲音,那些議論與樂曲聲同時停下,緊接著就聽一個老蒼的聲音高聲道:“萬器城得神女憐顧方有今日這般繁華,吾輩當承前人意誌,將神女恩澤傳於萬世,永生銘記,願神女福澤長留,庇佑萬器城繁盛永昌!”
繼而就是一陣齊齊的高呼,可能是許多人一邊呼喚一邊磕頭,即便宴星稚看不見眼前的經常,但從這震耳欲聾的聲音中也能想象到麵前的人定然密密麻麻,非常之多。
在這吵鬧聲中,耳畔傳來輕聲:“凡人果然很愚蠢,是不是?”
宴星稚瞬間驚愣了一下,下意識將頭一偏,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但眼前是一片漆黑。
這聲音……
有那麽一刹,她還以為是牧風眠站在邊上跟她說話!
“請神使接受神女賜福!”
隨著一聲高喝,宴星稚被人扶著轉身,繼續往裏走。
不知是走到了什麽地方,拂過臉頰的風消失了,身邊也變得非常安靜,好像是到了一個空曠的地方,腳步聲都有些回蕩。
繼而就是一直在下樓梯,宴星稚的耳朵極為機敏,下樓梯的時候她就隱隱聽到了鎖鏈相互碰撞的聲響,很細微。
不知下了多少層,溫度都下降了許多,皮膚觸碰到空中泛起的涼意,宴星稚的耐心也幾乎被消磨殆盡。
而後就聽見一扇沉重大門被打開,原本跟在身後的三三兩兩人也停下腳步,讓她自己往前走。
前路約莫是平坦的,她邁步子的時候也沒有猶豫,往前走時就聽見那鎖鏈碰撞的聲音一下近在咫尺,仿佛就在麵前。
走了約莫十來步,身後遠處傳來喊聲:“停——”
宴星稚就停步,她也感覺到麵前是有東西的,且肯定是活物,被鎖鏈給困住。
“求神女賜福——”身後幾人齊齊喊道。
須臾,麵前那鎖鏈的聲音又動了,叮叮當當的沉悶聲音在空曠而寂靜的環境裏回蕩,忽而有一隻手觸碰到她的臉上。
那是一隻冰冷而柔軟的手,撫在她的側臉和鼻尖上,宴星稚不習慣這樣的碰觸,下意識想要側頭躲避,卻突然見聽到一個柔弱的女聲傳進耳朵。
“救救我——”
“求求你,放我出去——”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淒慘悲傷的哀求聲疊在一起,又撕心裂肺的呼喊,也有卑微的低泣,皆來自一人之聲。
宴星稚心中一凜,當下就抬手將眼上的紅綢給扯了下來。
眼睛恢複光明,她看見麵前是一個身體枯瘦,麵容蒼白憔悴的美麗女人。
更重要的是,這個女人竟讓宴星稚覺得眼熟,好像是在哪見過。
她身穿素白長裙,兩個肩胛骨穿著腕子粗細的鎖鏈,鎖鏈順著往上高高吊起,掛在後方巨大的石柱上,石柱用血紅的顏色雕刻著一個符咒。
隻看一眼,她就認出那石頭上雕刻著的,是已經消失了數萬年,極其陰毒的鎮神咒。
宴星稚看著她道,露出了然的表情:“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引我入局的原因?”
傳聞中神女路過萬器城,見城中百姓窮困潦倒,生活淒苦,便動了惻隱之心,將鍛器技術交給百姓,讓他們以此為生,慢慢將這塊貧苦之地變為天下聞名的萬器仙城。
後世之人為了紀念神女恩澤,定下五年一次的神女祭,以此乞求萬器城永昌。
看似是一樁知恩圖報的美事,卻沒想到這城中的鍾樓底下,囚鎖著當初傳授他們鍛造仙術的神女。
宴星稚聽過很多恩將仇報的故事,但此事發生在眼前時,她還是難以做到平靜對待,怒火瞬間燃了滿腔,她的聲音卻是充滿冷意,“為什麽?”
為什麽一個神女,會落入這些凡人的手中?
為什麽要同情這些弱小的凡人?
麵前這個神女再無半點仙氣,雙目渾濁,無神地看著宴星稚,像被抽幹了神識一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身後的鎮神咒,乃是古時禍亂天下的大魔頭親自研究出來的一道專門針對神族的符咒,隻要將神族鎮壓在這符咒之下,符咒就會不斷吸取被鎮壓者的神力,直到神力耗盡,被鎮壓者也會失去神識,變成沒有思想的傀儡。
那石頭上的圖案鮮紅如血,顯然已經將這神女的神力已經吸收殆盡,竟是不知道被鎖在這裏多久了。
“凡人羨豔仙族長生,所以才有了世間千千萬萬的修仙門派。”牧風眠悠閑的腳步聲響起,倒是沒被眼前的景象影響情緒,走到跟前來微微低頭,看著這傀儡般的神女。
宴星稚見了他,不知為何方才心中那股氣也壓下去不少。
神女毫無反應,似乎聽不見聲音,也看不見的東西,但隻要觸碰她的雙手,就能聽見一聲疊一聲的求救與淒厲的叫喊,從她僅剩的一縷神魂之中發出來的。
她左手握著一柄墨色長蕭,灰撲撲的沒有光澤。
牧風眠彎身,將長蕭從她的手中拿過來,“殊不知人心險惡,貪念最難滿足。”
宴星稚也湊過去看,就見那柄長蕭沒什麽特殊的地方,沒有絲毫靈氣,像是布滿灰塵一樣,簫尾刻著一行小字,湊近了看才能看到,是一句詩:
輕舟已過萬重山。
身後傳來厲聲大喝:“你們在作何——!”
她轉頭,就看見男男女女的凡人怒氣衝衝而來,似乎對兩人破壞神女祭的行為極為憤怒,卻還是口口聲聲喊道:“誰給你們的膽子,竟對神女不敬。”
宴星稚冷眸一掃,“我倒也沒見你們有幾分恭敬。”
“放肆!”帶頭的老者道:“破壞神女祭還是萬器城的罪人,你們二人就以血祭天,償還此罪!來人,將這兩個罪人抓起來!”
老者身後的凡人一擁而上,所有人臉上都無比憤恨,帶著毒辣的殺意,像是要立馬將她和牧風眠抓住滅口。
待他們跑到麵前時,那麵容呆滯雙眸無神的神女卻突然動了一下,猛地伸出右手,變指為爪,將最近的一個凡人的胸膛刺透,伴著淒厲的慘叫聲,血順著她枯瘦的胳膊流下,瞬間就將白裙染成血紅。
神女目光一厲,渾身光芒大漲,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釋放,將整個空曠地地下囚牢照得透亮,所有凡人皆被這光芒包裹。
這是一股極為強悍的力量,將大地也撼動,開始劇烈地震動。
在爆炸的一瞬,光華宛如一朵盛開在夜間的曇花,潔白炫目,卻也帶著致命危險,將在場所有凡人絞在其中,恐怖的力量如同擰麻繩一般將他們的身體緊緊擰在一起,骨頭寸寸擰碎,噴湧而出的血被卷在光芒中,很快這一朵雪白的曇花就染成了紅色。
慘烈的嚎叫聲將整個地下囚牢充滿,瀕死的痛苦讓這些人的臉和身體扭曲猙獰。
宴星稚漠然地注視這一切。
在神女的身上的光華往空中飄散時,宴星稚忽而在其中嗅到了問情的氣息。
不再是之前那樣轉瞬即逝,而是真真切切獨屬於問情對她這個主人發出的呼喚!
宴星稚感應到問情就在這裏,很近,便猛地轉身朝四周望去,在這漫天的血色光華之中尋找問情。
然而下一刻,整個場景迅速模糊,所有光芒,慘叫,飛舞在空中的血色也瞬間飄散,一切聲音不複存在。
宴星稚還想抓住那一抹問情的氣息,卻在伸手的時候,眼前的場景變成了先前的那座破敗廟宇之中,身邊站著牧風眠,荀左則是躺在一邊的地上呼呼大睡。
“幻境結束了。”牧風眠伸了個懶腰,隨便挑了個地坐下來,仿佛極為疲憊的模樣,將頭仰靠在牆上,長舒一口氣,低低道:“可真夠麻煩的。”
“我知道問情在哪了。”宴星稚忽然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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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就狂吃西瓜把自己撐死,然後就沒人寫文給你們看了 ̄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