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同睡同起
第45章 同睡同起
宴星稚不是在跟他商量, 也不是在詢問他,而是通知。
她說晚上會來這裏睡覺,就絕對會來。
牧風眠本想再跟她說兩句, 卻見她因為神力消耗過大而顯得十分虛弱,就道:“行,那我把這張床鋪收拾一下,晚上等著你來。”
宴星稚隻說了一句不必, 然後光影一晃, 就變成了一隻白毛虎崽盤在椅子上, 閉上了眼睛。
他在邊上站了好一會兒, 聽見虎崽的呼吸平穩, 確定她睡著了之後, 才慢慢俯身將她從椅子上抱起來。小小的一團窩在懷中,皮毛柔軟,毛茸茸的身體散發著暖意。
宴星稚從表麵看上去實在是太沒有殺傷力了, 單單是看著她,壓根不知道她的破壞力有多強。
牧風眠將她抱到自己的床上, 用被褥把她卷起來, 而後自己也爬上了床榻開始調息。
神農玉力量強大,他越調息, 身體就恢複得越好, 也不知道就這樣坐了多久, 結束的時候渾身上下都充滿力量,與他當初戰力巔峰的時候有得一比。
他收了神力,轉頭看去, 就見宴星稚不知道何時已經變出人形, 正歪著身子橫在被褥上, 一隻腳蹬著牆,一隻腳擱在他的腿上,睡得很放鬆。
隻是頭懸在床邊上,隱隱往下掉。
他將手掌扶在宴星稚的後腦勺上,一用力就把她抬起,將橫在床榻上的這個姿勢調整。
牧風眠下手很輕,生怕在挪動的時候把她驚醒。
但她許是累到了,不但沒醒,還在姿勢被調整的時候很配合地將壓在牧風眠腿上的腳給放了下來。
老老實實地躺在床榻裏邊,靠著牆的位置。
使用神農玉消耗的神力太大,但好在宴星稚恢複能力也是頂尖的,這會兒她的臉色已經不顯蒼白了,嘴唇有了顏色,麵上也鋪開一層淺淺的紅暈。
牧風眠在旁邊坐了片刻,最後還是倒下來,躺在她身邊。
這張床榻很窄,一個人睡到還好,但兩人若是並肩躺就有些擁擠。
宴星稚約莫是被擠到了,不安分地動了動胳膊,一個側身,手臂就搭在牧風眠的肚子上。
他起先沒動,隻側頭朝宴星稚看去。
安靜的睡眼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但這張臉終歸不是宴星稚的臉,牧風眠看了好一會兒,最後伸手在她麵上晃了晃,紅光覆過她的臉頰,容貌頓時就發生了改變,從那一張細眉杏眼,略顯稚嫩的臉就變成了宴星稚原本的麵容。
宴星稚的臉美得十分晃眼,當初仙界盛宴上,千百仙姬神女盛裝出席,她站在當中也非常出挑,能夠讓人一眼就鎖定到她身上。
這會兒睡得沉,朱唇微張,顯出不一樣的嬌憨。
牧風眠看著這張臉,心中終於泛起了波動,他側過身,用眼眸細細地將宴星稚的眉眼描繪著,從上到下,像是想把她的臉深深刻在心裏似的相當認真。
宴星稚感受不到他灼熱的目光,在睡著的時候習慣性黏著熱的東西,牧風眠身負赤練神火,身上的溫度是宴星稚最喜歡的,是以他剛看了沒多久,宴星稚就收緊手臂,一頭紮進他的懷中,用臉蹭了蹭他的心口。
雪元靈土有一種曇花的清香,若是不靠得特別近是聞不到的。
眼下牧風眠的鼻子裏全是這種香氣,還有宴星稚本身的氣息,他感覺到自己被抱得緊緊的,那作亂的小手攥住了他腰間的衣裳。
心口被輕輕蹭了兩下,猛地發燙起來,開始亂了節奏地敲擊這胸腔,仿佛想透過他的胸膛將這越來越快的跳動聲音傳到宴星稚的耳中。
牧風眠僵了良久,宴星稚仍沒有絲毫動靜,頭埋在他的懷中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這樣的姿勢維持了多久,牧風眠才慢慢伸出手,輕輕地,緩緩地,將她攏抱住,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
脖子上傳來她噴灑出的熾熱呼吸,熱得牧風眠幾乎要出汗,卻也不曾鬆手。
起死回生本就是世間三大不可為的其中之一,而宴星稚這種神力強大的人若要複生,則更是極為困難。
她那被打散的魂魄重聚,複生歸來,是上三界所有人都一度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
如今她不僅重生,還如此生龍活虎,如此生機蓬勃。
牧風眠將她緊緊抱住,閉上雙眸,輕聲道:“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餘暉布滿天際,落日懸在山頭邊上,整個天空慢慢暗下來。
師鏡走到屋外,抬手想推門,指尖剛觸到門就被一抹金光彈了一下,他認出這是宴星稚下的法訣,便沒再推門,而是站在外麵低低喚道:“牧十二,出來。”
牧風眠看了看尚在睡覺的宴星稚,身形一動就從床榻上起身,悄無聲息打開門出去。
“什麽事?”他順手將門帶上。
師鏡往裏瞄了一眼,隱約看到宴星稚睡在床上,神色一頓,說道:“不就不怕她醒來之後咬死你?”
牧風眠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我害怕她咬?”
師鏡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確實,□□熏心之時,這點小傷小痛也算不得什麽。”
牧風眠:“……”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陰陽怪氣這兩句?”
“當然是為了正事。”師鏡正了正臉色,說道:“師憐雪是你所傷?”
牧風眠點頭,“她想把我趕下山,我為了讓她消停點,就出手了。”
“她現在雖沒了記憶化作凡人,警惕和多疑卻一點沒少,不過你下手這麽重,若是將她打死……”
“放心,死不了。”牧風眠說這話的時候,神情中流露出一股輕蔑來,“而且天界的人也不會讓她死。”
師鏡倒是挺相信他的,沒再追問,而是道:“東西我還沒找到,那些長老的屋子我都翻了個遍,沒有蛛絲馬跡。”
牧風眠詫異地看他一眼,“怎麽回事?你當凡人幾十年,腦力退化這麽嚴重?”
師鏡臉色一沉,拉長了臉,“牧十二,你存心挑事?”
他聳聳肩,往前走了幾步,舒展腰身和臂膀,說道:“那東西不可能在任何一個長老的房中,且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雪涯宗藏著那個東西。”
師鏡被這麽一說,立即就明白了。
確實是他思想有些簡單,隻以為雪涯宗是天界那群人的爪牙,卻忘記那些人向來看不起凡人,又怎麽可能將這種事告訴凡人。
那個東西的確藏在雪涯宗不錯,但雪涯宗的人卻不知道,他們甚至可能不知道師憐雪的真正身份。
“它肯定就被藏在雪涯宗的這些山峰附近,神骨一旦離師憐雪遠了就會枯竭,你在那些的山峰上找找。”牧風眠道。
“我若是找到了,就先將它帶走,便不來特地知會你。”他說。
“你未必找得到。”
師鏡用手指了指他,氣得沒說出來話,拂袖離去。
牧風眠笑了笑,抬頭看一眼天色,覺得為時尚早,於是又回到房中去接著睡。
宴星稚至少要睡兩天。
牧風眠為了不引起麻煩,特地去了授課大殿一趟,說他堂妹染了高熱,要在房中休息兩日。
授課夫子沒細想就應允了。
這兩日裏牧風眠試著找了一下尹祺和宋輕舟,但這個兩人自從給宴星稚送了琉璃球之後就消失了,也不知道躲在哪裏,他不想大費周章地找人,便也先放在一邊。
住在牧風眠寢屋周邊的人都發現,這個頗受上頭關注的天才少年這兩日回房特別早,以往他都要跟著他堂妹在外麵晃到深夜才會房,而這兩日基本上不出門,若是出門也很快就會去,太陽還沒落山就進了房鎖上門窗,神神秘秘的。
但也沒人去詢問他到底為何這樣。
更不知道他房中的床榻上,睡著一個漂亮姑娘。
她一會兒變成人形,一會兒幻成虎形,把床榻被褥揉得亂七八糟。
牧風眠回去總是要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然後把床榻整理整齊幹淨,再將她放上去。
如此過了三日,在一個鳥語花香的早晨,宴星稚總算醒了。
她這一覺睡得實在充足,一睜眼就覺得精力無限,渾身充滿力量。
身體的感知恢複之後,她就感覺到四肢被一股熱意包裹著,好像三伏天悶在被子裏似的,眨眼間就悶出了汗。
緊接著手就摸到一個溫暖的身體,腰上也察覺出外來的力道,抬頭一看,牧風眠的臉就在眼前。
而自己則整個人都被他抱在懷中。
兩人的姿勢親昵得好像是交頸而眠的情人,所有氣息都交織在一起,瞬間就讓宴星稚恍了神,想起之前的那個夢境。
好像抱在一起睡覺,是相當自然的事。
宴星稚的目光從他眉上掠過,落在他的鼻尖上,定定地看了一下,而後回過神來,當即也不知道怎麽了,麵容迅速染上熱意,兩隻白嫩的耳尖也暈開緋色,她掙紮了一下,卻沒想到牧風眠摟著她腰上的手臂相當結實,被掙脫。
她就抓起牧風眠的手,吭哧一口對著手腕咬上去。
牧風眠還睡得正沉,忽而覺得手腕一痛,尖利的感覺傳來,將他從睡意中拉扯出來,一睜開惺忪的睡眼就看到宴星稚捧著他的手,齜著一口利牙。
“你餓了?”牧風眠用尚未完全清醒的意識思考,隻得出了這個結論。
宴星稚把他咬醒了之後,抬手用力一推。
牧風眠根本沒有防備,直接從床榻上摔下去,這下完全醒了,一臉迷惑地坐起來,用眼神詢問她。
宴星稚就站在床上,叉腰道:“這房裏有兩張床,你非要跟我擠一張嗎?”
牧風眠張了張口,“這是我的床。”
“被我睡了,那就是我的。”宴星稚揚了揚下巴,模樣相當囂張,居高臨下地看著牧風眠,“你就應該自覺點,去另一張床上睡。”
牧風眠慢悠悠地爬起來,把卷在地上的被褥扔到床上,問了一句,“我像是那種自覺的人?”
宴星稚一抬腳,就把被褥又給踢到地上去。
“幹什麽?這被子也招你了?你睡著的時候抱著都不撒手,拽都拽不出來。”牧風眠說。
“掉地上,髒了。”宴星稚道。
牧風眠就又撿起來扔到另一張床榻上去,說道:“不吃不喝三日,醒來倒是精神得很。”
“我是泥巴捏的,又不怎麽需要進食。”宴星稚說。
她吃那些東西,純屬是嘴饞,這副身體可以半個月不進食,隻會感覺餓,但餓不死。
牧風眠手上動作一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還以為宴星稚是又想起自己的神體了,就不動聲色道:“也快回天界了,再等等吧。”
宴星稚倒沒怎麽在意,從儲物靈袋中拿出荀左之前備好的吃食,擺在桌子上,然後抓著其中的雞腿就開啃。
牧風眠在她邊上坐下來,手指往空茶壺上一放,裏麵就響起嘩嘩水聲,片刻間茶壺就滿了,他倒上一杯推到宴星稚的麵前。
這段日子牧風眠一直跟在身邊,動輒給她倒個茶遞個錦帕,這些微不足道的小動作宴星稚已經完全習慣了,擱在以前這杯茶放到麵前的時候,她肯定要東聞聞西聞聞,確定沒什麽不對勁之後才會喝。
宴星稚對他放鬆了警惕心,這是好事。
牧風眠心中寬慰了不少,心說這段時日他和師鏡的當牛做馬,總算不是無用功。
正當他心情舒暢的時候,宴星稚突然冒出一句,“不知道荀左這會兒在幹什麽?”
牧風眠瞥她一眼,“你關心他幹什麽?”
誰知她下一句卻道:“肯定在想我?”
“想你?誰?”牧風眠擰起眉毛,眸中染上意外的神色,“荀左?”
“是啊。”宴星稚點頭,說:“荀左之前就說離不開我,若是一日不看見我就抓心撓肝地難受,這都大半個月過去沒見我,他心裏定然很難受吧。”
說著,她伸手去拿那杯茶水,卻被牧風眠搶先一步奪走,將茶水往地上一潑,“別喝了。”
“做什麽!”宴星稚眼睛一瞪。
牧風眠把空杯子重重擱在桌子上,說:“他說離不開你,隻不過是怕你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溜走,玄音門振興無門,所以才用這種甜言蜜語騙你,想將你留在玄音門,這種話你都相信。”
宴星稚生氣道:“那我相信什麽?相信你說的不會再讓人傷害我嗎?這不是甜言蜜語的騙術?”
牧風眠神色一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僵硬道:“你聽見了?”
“你裝什麽,我是睡著了,又不是聾了。”宴星稚從鼻子裏擠出一聲冷哼,“說到底,你不也是在用這種方法騙我留下,沒必要,再回天界之前我哪裏都不會去,我若是要走,是不會用神農玉給你療傷的。”
牧風眠完全沒想到那句話被他聽見了,那也是這三日以來,他在房中說的唯一一句話,當下隻感覺耳朵燒起來,思緒也有些卡殼。
隻暗道幸好他隻說了這一句,沒有說那些有的沒的。
牧風眠聲音緩了緩,說道:“我並非是想騙你留在我身邊。”
“有什麽區別。”宴星稚像是壓根就不在乎,低垂著眉眼一邊啃肉一邊說:“反正我不會再上當。”
牧風眠沉默,看了看手中的空杯子,又給她倒上一杯推過去。
“有病。”宴星稚瞟他一眼,低低罵了一句。
牧風眠佯裝沒聽見。
宴星稚吃完之後出門遛彎,沒人注意到她在男子寢房區睡了三日,隻知道她風寒好了之後,那天才少年也不整日悶在屋中了。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飛快,幾乎是眨眼就到了試煉會。
這段時日裏,所有弟子都勤奮練習,有些天賦較好,已經能熟練掌控如何運用靈氣和法訣的竅門,有些則天資愚鈍,一日接一日的練也沒有絲毫進步。
天賦出眾的也有幾個,但有了牧風眠這個天才少年在前,那些天賦好的弟子也並沒有受到過多的關注。
一月之期結束,這日的所有弟子起了個大早,太陽都還沒升起,就開始穿衣洗漱。
所有弟子都忐忑激動,有人甚至一夜未眠。
而宴星稚和牧風眠則完全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不過牧風眠記著時辰早起,穿好衣袍之後就去喊將他的床榻占領的宴星稚。
自從她夜裏睡在這裏之後,牧風眠每天晚上都沒睡好。他總是會醒,不是那種被什麽動靜驚動,而是無意識地醒來,有時候睡得好好的,神識突然就清醒了,一睜眼就轉頭去看對麵的床榻。
看到宴星稚裹著被子睡得正香,他又會慢慢閉上眼睛睡。
一連幾日皆是如此,他精神有點萎靡,宴星稚見了還以為他舊傷又複發。
結果脫了上衣一看,傷口沒有絲毫動靜。
“別裝,”宴星稚指著牧風眠警告道:“神農玉隻能在你傷複發的時候才能使用,你現在背上的傷完好,裝得再可憐也用不了。”
牧風眠弱弱地為自己辯解,“我沒裝……”
趁著天色沒亮,牧風眠將她從床榻上拖起來,“快回去,今日是試煉之期,要出發去另一座山峰上。”
宴星稚這些日子就沒起那麽早過,睡得正迷糊,哼哼唧唧不願起來。
牧風眠將她皺著眉頭,耍小性子的臉看了又看,把她拽起來,她脊梁骨跟軟了似的又往下倒。
“不能再睡了,若是再耽擱,會被別人發現你睡在這裏。”他聲音低低,一邊喊她起來,一邊又像是說話聲太大把她驚醒似的。
宴星稚聽見了,稍稍睜開一條眼縫,眼裏卷著濃重的睡意,慵懶至極。
她打了個哈欠,強撐著困意從床上坐起來,迷迷瞪瞪地摸上鞋子往胡亂往腳上套。
牧風眠見她把鞋子穿反,便彎下腰從她手中接過,調正之後順手給她套上,再一看,宴星稚已經睜開眼睛,墨黑的眸子攏在長長的睫毛之下,有些呆滯無神。
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忽而俯下頭在她右耳朵邊落下一個吻,呢喃道:“快回去吧。”
宴星稚愣了片刻,忽而驚詫地瞪大眼睛,睜得圓溜溜地看著他。
作者有話說:
宴星稚:偷襲我?
牧風眠:抱歉,沒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