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迎親前夜[微修]
第26章 迎親前夜[微修]
溫初弦到長公主麵前揭發謝靈玄,實是一個臨時的決定。
除了手臂上的那個傷疤外,她實在沒有其他實質性的證據,來指責這兩個幾乎神似的人。
猶豫了再猶豫,她還是克服心中怯懦,決定奮力一搏。時間不多了,她不想就這麽不清不楚地嫁給一個陌生人,累上一輩子。贏的可能就算再少,她也要試試。
或許,和被逼急了魚死網破差不多?
長公主見她如此擔驚受怕地來到自己麵前,不由得皺了皺眉,“你有什麽事要告訴我?”
溫初弦說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現在的這個人不是謝靈玄,您真正的兒子已經被替換了。”
長公主還沒等她說完就露出不耐,“行了弦姐兒,這話玉兒早就說過。玄兒就是玄兒,有什麽真的假的,難不成你也神誌錯亂了不成?”
溫初弦還沒待開口,一陣寒冷的夜風將半掩的房門卷開,卻是謝靈玄到了。
他視線徐徐膠著在溫初弦身上,隨即掀開雪袍跪於長公主麵前請了安,平靜而問,“母親和弦妹妹這是在說什麽?”
長公主煩惱地扶額,懶得回答。
溫初弦默冷,臉已撕破了,眼下長公主在,是個對峙的好機會。不然她真等他把她禁錮起來,或者殺人滅口麽?
她徑直質問他,“玄哥哥手臂上有一處傷痕,經年不褪,為何你沒有?”
他隨和地笑笑,“自然有。是當年為弦妹妹擋刀留下的,是吧?”
說罷命人掩緊了門,輕輕捋起雪袖,露出一截手臂——果有個猙獰的刀痕。
溫初弦咬了咬唇,這個秘密隻有她和玄哥哥知道,而且自打那日她發現後半點沒泄露風聲,他是怎麽知道的,難道真能掐會算不成?
謝靈玄放下衣袖,“弦妹妹看了?許是妹妹之前記錯了。”
溫初弦倔強地囁嚅,“假的。”
謝靈玄見她如此,亦不太客氣地說,“我謝氏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妹妹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就可以將旁人汙蔑麽?人言可畏,請弦妹妹下次自重一點。”
溫初弦再欲開口,長公主卻臉帶嚴霜地打斷,“夠了。今日已經太累了,弦姐兒,以後別再演這樣的鬧劇。”
溫初弦不知怎麽解釋她不是神誌不清。長公主卻再不理人,命丫鬟將她送了出去。
到門口,溫初弦聽見長公主悄悄詢問謝靈玄,“她智力沒問題吧?即便沒了沅兒,瘋婦也萬萬不能做我謝家的新婦。”
謝靈玄低語道,“怎會?母親放心吧。我與弦妹妹不日成婚,即便她是瘋婦,兒亦願照顧她一生一世。”
溫初弦聽見,背後冷得發寒。
她頭也不回地奔離了這母子二人。
……
溫家同意嫁二女給謝家,溫初弦配謝靈玄,溫芷沅配謝靈玉。
不日謝家將聘禮送了來,也按之前說定的,主動到大理寺撤掉了訴狀,放溫家大哥兒溫伯卿出獄。
溫伯卿幾日來在大理寺獄吃了酷刑,恨毒了謝靈玉,自不必說。
謝靈玄給溫初弦的聘禮,成山成堆,莫說十裏紅妝,便是二十裏、三十裏亦夠了。
溫芷沅和謝靈玉婚前有肌膚之親一事不光彩,溫老爺和何氏商量了一下,還是不打算單獨辦婚儀了,就讓溫芷沅跟著溫初弦的迎親隊伍,一道嫁去謝府。
二女同嫁,光耀平分。
溫初弦和溫芷沅都被關進了繡閣,一日十二個時辰都不準見外人,磨性子待嫁。
隻那日謝靈玄的馬車忽然來接溫初弦,說是香染居建好了,邀她前去一觀——那鋪子在張家獲罪後便落到了謝氏手裏,謝靈玄幫她重建好了,放到聘禮裏。
溫初弦不想去,提起香染居她就像心頭紮了刺兒一樣疼。
香染居已經被燒了,再怎麽重建都是偽造的,毫無用處。
可謝靈玄的邀請,怎由得她不去。
馬車中,兩人相對無言。
溫初弦冷淡著神色,對謝靈玄哪有新婚夫妻那股熱乎勁兒。
謝靈玄今日一身天藍色的緞鬥篷,看起來很是清爽倜儻。
他主動握住溫初弦的手,低問,“我又哪裏得罪了弦妹妹,叫妹妹這般冷麵不理人?”
溫初弦道,“沒有。”
他道,“那便好。”
溫初弦抬頭,一雙妙目欲把他盯穿。
可他神色間坦坦蕩蕩,連一絲陰險之意也無,仿佛不愧不怍。
如今的臨江街已盡焚為焦炭,謝靈玄撇去其他鋪子不理,單單為她重建了香染居,室內一事一物莫不如前,甚至更豪奢富麗些。
隻是在一片斷壁殘垣間,就這麽一間鋪子兀立,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和孤獨感。
謝靈玄柔聲道,“弦妹妹從前有的,我都悉數給妹妹了。盼妹妹以後能和我夫婦一體,同心同德。”
溫初弦毫無反應,從他懷中脫開。
他卻忽然輕輕噓一聲,引溫初弦的頭一轉,叫她正好從馬車的窗隙裏看到東西。
卻是全哥兒。
全哥兒在私塾上學,隻見窗外是剛剛下學的全哥兒,以及兩個背書囊的傭人,穿行在人群中。
平時接全哥兒的馬車,卻不知哪去了。
溫初弦一怔忡,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欲下馬車,謝靈玄卻冷漠地拉了她手。
長安城自古便是無上繁華,車馬轎輦,連屬不絕。今日本是個極晴好的天氣,此刻豔陽卻被浮雲遮蔽住,地上處處皆是慘淡的陰影。
一滴滿是涼意的汗,自溫初弦蒼白的鼻尖上淌下來。
她仿佛被懾了魂般,一眨不眨地盯向窗外,但聞嘶嘶幾聲尖鳴,一匹瘋馬忽然越過受驚的人群,凶蹄徑而朝全哥兒踏來。那兩個傭人護不住全哥兒,任全哥兒摔倒,流下一地的血。
全哥兒登時大哭。
“救人了救人了!”
有人大喊道。
溫初弦飛奔著就要衝過去救弟弟。
然謝靈玄那隻清雋的手,有力的骨節,卻死死地攥著她的手腕,任憑她怎樣掙紮,咬、拽、搖,他都紋絲不動,如古井死水般看熱鬧。
溫初弦哭得痙攣,苦苦哀求他放過全哥兒。她的手腕已經被勒得紅了,簌簌的淚花滴在上麵,如水洗的一般。
外麵亂成一團,全哥兒是否被救走了她全然不知。
謝靈玄揚手,將馬車的窗戶關住。
一片混亂的喧嘩中,唯有全哥兒的哭聲觸耳驚心。
他拂她帶淚的麵頰,“弦妹妹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不妨直接問我。巴巴跑到碼頭邊調查,還到長公主麵前告發,是想跟我魚死網破麽?”
昏暗的廂篷裏,他手上還有最後的一絲餘溫,其餘地方皆是涼的。
溫初弦瞪大眼睛,泛起紅絲,顫顫仰視他。
“我不敢了。”
她怔怔說,一字一頓,似已完全絕望,“你放過全哥兒,我再也不敢了。你要娶我,我就嫁給你。以後你是誰也好,我再也不管了。”
他淡薄地揚了揚唇,隨手揉了下她的腦袋,像揉個狼狽不堪的小寵物。
“多謝弦妹妹體諒。”
他終於放開了她。溫初弦不顧一切地衝下去,衝到那片血泊裏,抱起了全哥兒。然後叫了馬車和郎中,把全哥兒送回府。
全哥兒滿臉都是血,看上去很嚇人,實際傷得卻並不重,隻是擦破了點皮。
那些血是看護他的傭人的血,那傭人半隻手臂都被瘋馬踏骨折了。
溫初弦曉得,這是個警告。
若是她敢繼續查探他,抑或是和謝靈玉勾結在一起,逃婚,揭發,不老實,下次死的實打實就會是全哥兒。
回到溫府後,溫初弦親耳聽郎中說全哥兒無大礙後,緊繃的神經驟然放下來,倒頭便暈了過去。
睡夢中她依稀感到一雙手在柔和地撫摸她,是謝靈玄的,又似是年少的玄哥哥的,根本分不清。
她睡也睡不踏實,磨著牙,恨不得飲那人的血。
他把她和全哥兒當成籌碼,和可以犧牲的東西。
她絕不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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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朝右相大婚,非是小事,整個長安城都洋溢在一片喜慶之中。
少帝為謝靈玄的大婚親自賜了旨,太後揮毫在金紙上寫下佳兒佳婦四字,裱了紅框,送與謝溫兩家,恭賀大婚。
佳兒佳婦,天作之合。
似漆投膠,恩情美滿。
妻淑夫賢,如魚得水。
謝靈玄少年成名,世族們人人都羨慕溫初弦嫁得這樣一個完美的夫郎。
想溫小姐那樣愛慕謝右相,當初死纏爛打,弄得滿長安人盡皆知……如今也終於得償所願,嫁得意中人了,定然是掉進蜜罐裏,比吃了蜜糖還甜。
聘禮中還有兩件特殊的,其一乃是一人高的天然靈璧石,上篆刻有溫初弦親手寫下的“連枝共塚,至死不渝”八字,乃是夫妻二人情諧意美的見證,將隨溫初弦一道抬往謝家。
這其二,便是謝靈玄曾允諾溫初弦的事,親自找到溫老爺,以女婿的名義,懇求把溫初弦和全哥兒親娘的骨灰,遷入溫家祖墳,永享世代香火。
溫老爺對溫初弦的娘親亦有愧疚,便答應下來。
迎親前一晚,溫初弦漆黑如瀑的長發散下來,麵對冷冰冰的銅鏡,宛如行屍走肉。
全哥兒的精神還未完全恢複,可她明日就要出嫁,已經不能再照顧全哥兒了。
張開紅紅的指甲,她手心裏握有一樣東西,是她托雲渺費了很大力氣才從外麵弄來的。
那是一小包鴆粉。
她要下在新婚的合巹酒中,和他同歸於盡。
她要看看人人敬仰的謝右相,是怎麽在新婚之夜,在溫柔鄉裏暴斃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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