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避子 納妾(一)
第30章 避子 納妾(一)
隔日謝靈玄起早入朝, 溫初弦作為妻子要跟著一同早起,為他梳洗,穿戴朝服官帽。
他居家時總喜著釅白之色的素衫, 此時卻一身玄黑,袍繡日月章紋和紫雲白鶴,腰係雙璜佩, 顯得他肅穆又雅正……仿佛天一亮,昨夜那些輕薄浪浮的惡行都與他無關,人家霽月光風, 清白正經得很。
“夫君早去早回。”
溫初弦最後為他扣緊了水玉腰帶。
謝靈玄鴉羽般的柔睫眨了眨,雙手攏住她十根纖纖的玉指, 放在唇下貼了貼。
無關深情,隻是那點子風月事還意猶未盡。
“多謝娘子。”
謝靈玄的指節在她秀麗的容顏上滑動, 惹得她躲躲閃閃,避無可避。他暈開一個眷戀的笑, 含沙射影地講,“此刻時辰還早,我再陪陪娘子罷。”
一邊說已經抱起了她的腰。
溫初弦雙腳離了地,驚呼一聲, 被摔在匡床羅帳中。
他從前說過她越躲他就越想毀了她,此刻他俯身靠近, 她不敢躲閃,卻又不得不躲閃。
謝靈玄也不知從哪學來的好本事,把她弄得衣衫淩亂發絲亂飛, 自己的那身官服卻半點褶皺也沒有, 拿捏的分寸恰到好處。
她不知道他怎那樣重欲。
溫初弦不冷不熱地提醒他, “時候已經到了, 該走了。不然要誤了正事了。”
他怎肯放手,“你便是正事。”
溫初弦隻得任自己的脖頸平白又多了數個紅痕。她冷哼一聲,兩隻手推在他的心口上,無情地道:“……夫君白日裏還糾纏不清,知廉恥麽?”
謝靈玄滯了滯,竟聽她說這個。
記得,這句話是他曾說她的。
那會兒還是在謝府中,他剛變成謝靈玄,溫初弦總是死纏爛打地給他送東西,跟個小尾巴似地追他個不停,惹得他實在煩厭了,才叫人給她遞了不知廉恥四字……沒想到時候過了這麽久,她還記得。
謝靈玄啞然失笑。風水輪流轉,自己竟也有被反過來說不知廉恥的一天。
他神思一飄遠,溫初弦便趁機如滑魚般從他手中逃脫。
她攏了攏淩亂的頭發,那張狐狸似的芙蓉麵上流露不屑,還有極輕極輕的哼,是故意說這話來譏諷他的。
謝靈玄不懌地撫額,隨手勾住她的一條裙帶,將她連人帶腰地帶回來。男女之間體力懸殊,他毫不費力就可以將弱骨纖形的一個她錮在榻上,跟摧折一朵白山茶似地簡單。
“還動?”
溫初弦掙紮了半天,卻隻是困徒之鬥,水汪汪的青眸空盲地瞪他,敢怒而不敢言。
謝靈玄目色如霜,直等她的力氣耗盡了,才問,“弦妹妹,這是還記得你那玄哥哥?”
紗幔輕動,清晨的涼風拂過肌膚,透骨涼。
他問話喜歡一針見血地問。
溫初弦的頭抬也不是,低也不是。她曉得怎樣回答才能愉悅他,可卻偏偏反其道而行,逢場作戲地講,“是啊。十三年的青梅竹馬之誼,刻骨銘心,怎能輕易忘記。”
“刻骨銘心。”
謝靈玄尾音微卷,風平浪靜地回味這一句。他揚起一個冷色的笑渦,捉住她竭力躲閃的下巴,輕蔑玩弄幾下,講,“那你是想說,我雖得到了弦妹妹的人,卻永遠得不到你的心?”
得到人卻得不到心——這是佳人才子話本子上常見的一句話,如今用來形容她的心情確實很貼切。
她道,“是呀。夫君是夫君,竹馬是竹馬。初弦真正愛的人,永遠都隻有玄哥哥一個。”
謝靈玄眼色微暗。
定了定,還是牽住她的手,如月光流水般溫柔說,“是麽?我此生能得弦妹妹的色相,已經很滿足了。”
溫初弦道,“多謝夫君寬懷大度。”
他淡淡否道,“大度…那卻不是。這話隻允你說一次,下次不要再提了。”
溫初弦歪頭,“那初弦如果不小心再提了呢?”
謝靈玄惡意一笑,笑中宛若帶了三千世界的萬般肮髒。他沒跟她兜圈子,直接告訴她,“你弟弟的命。”
溫初弦登時凝固了。
他雖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的,可過往他開的玩笑都成了事實。
她臉上陰雲陣陣,恨不得立即反撲上去,齧他的肉飲他的血。可這一腔幽怨,最後還是硬生生化為了妥協。
她暗歎一聲,示弱似地抱住了他,用輕紅釅白的臉蛋蹭了蹭他袍服上硬邦邦的繡紋,低聲囁嚅,“妾身方才想逗夫君一笑才故意說謊的,我既嫁了夫君,又怎敢想其他男人。”
謝靈玄和煦地撥撥她鬢間流蘇。
“壞東西。”
擰了下她的耳朵,重得很,疼死了。
清晨就這般在兩人的勾心鬥角中虛度過去。
光景真的不早了,溫初弦假笑著目送他完全離去,抑製住衝口欲嘔的感覺,從妝奩的最底層掏出一顆避子丸,就水吞了下去。
藥苦極了,麻得人舌根發酸,但她卻必須得吃。她嗓子眼兒癢得很,嗆得滿眼都是淚水,差點又嘔出來。
黛青在臥房外守著,見公子離去,便推門進去收拾床鋪。溫初弦痛苦捂嗓子的樣子,正好被她給瞧見。
“夫人……?”
溫初弦咳嗽了幾聲,麵色不善地盯向黛青,“做什麽?”
黛青訕訕,“夫人,奴婢來幫您收拾床鋪和鞋襪。”
溫初弦隨口嗯了一聲,雙眉蹙著。
她手扶腦袋,自顧自地出去了,隨即傳來輕輕的嘔吐聲。
黛青一人在屋裏,聞見空氣中殘留的藥味,甚是狐疑。
夫人這是怎麽了,莫不是害喜了?
可溫初弦才剛嫁過來啊,一般女子有孕一月才會害喜,怎會如此之快。
黛青著手整理散亂的衣衫和被褥,餘光卻忽然瞥見,妝奩匣最底層的小屜有一條縫兒。
那是何物?
打開一看,竟是幾枚極腥極酸的藥丸。
黛青偷瞄著溫初弦沒注意,手指顫抖地拿起一顆。
才剛新婚不久就吃藥,定然不是什麽好藥。
溫初弦不會就是用這藥……迷住公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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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門之後,溫初弦便是謝家婦了,每日能活動的範圍也就是垂花門內的那幾間庭院。
從前她總是羨慕謝府的雕廊畫棟,做夢都想踏進這裏,不想真一深陷其中反倒向往牆外的生活。悔不當初,真是悔不當初。
她既存了要爭奪管家權的心思,處事便不像前幾日那般懶散。每日晨昏定省,都是按時地去,服侍長公主,陪伴長輩,無不敬順。
長公主原不是刁鑽刻薄之人,見溫初弦有孝順之意,對她的態度也緩和了些。
隻是溫芷沅實在太會人情和世故那一套了,常常搶了溫初弦的話去,長公主更願意和溫芷沅說話。
溫芷沅和溫初弦暗暗較著勁兒,誰都覺得目前對方更占優勢。
因溫初弦剛嫁過來,水雲居暫時是黛青和崔媽媽服侍她。
崔媽媽在謝府做了一輩子事了,忠心穩重,自不必說。黛青原是謝靈玄的通房,年輕貌美,服侍溫初弦懷著別的目的,總是或暗或明地求溫初弦給妾室名分。
溫初弦一概都婉拒了。倒不是她善妒舍不得謝靈玄,若要給謝靈玄擇妾,她早就有了一個人選,雲渺。
雲渺還被她放在娘家裏,等需要的時候再叫過來。
雲渺比黛青的心機淺些,且又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將來必會對她忠心。黛青則自我的小心思太多,她並不能駕馭。
黛青隻道溫初弦心胸狹窄,容不下妾室。心有不甘,質問了一句,“夫人,您真要如此絕情麽?”
眼睛通紅,語聲沉重。
溫初弦無動無衷。
要是從前的她,或許還會悲天憫人地濫善。
可謝靈玄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折磨,早就把她的心磨得冷如鐵石了。
黛青懷著暗恨,希望全部落空。
實在沒想到溫家那個唯唯諾諾的庶女,嫁到了謝府竟變得如此善妒專橫,也當真是真人知麵不知心。
從前溫初弦巴巴在公子麵前討可憐的時候,還不是自己幫她送這送那,暗地裏助了她多少,如今她卻連一個妾室都舍不得給自己,也真是卸磨殺驢的忘恩負義之人。
黛青捏了捏拳頭,忽然想起溫初弦房裏的那些藥丸。
既然溫初弦先無情,那就別怪旁人無義了。
……
公爺的壽辰一日近似一日,因溫初弦討了長公主的喜歡,長公主多少放了一些管家權給她,叫她在旁邊輔佐溫芷沅,跟著學。
溫芷沅除了送一枚金魚鉤給謝公爺外,還繡了一幅子孫萬壽圖,明豔絢爛,很是精心。
溫初弦也想繡個東西送與謝公爺,苦於時日太短,來不及做到溫芷沅那樣了,便退而求其次繡了一件紗袍,上麵同樣蘊含了吉祥福壽之圖樣,預備壽日當著長公主的麵送給謝公爺。
其實謝公爺是個隨和的人,送什麽都會喜歡,怕隻怕長公主挑刺兒。
溫初弦恍然想起,她那玄哥哥就隨了謝公爺的性子,逆來順受,脾氣好得近乎軟弱。他堂堂當朝右相,但凡會耍點心機,又豈會淪落到落水遇害、為他人所替身的下場……?
幾日來,溫初弦除了晚上相伴謝靈玄,白日裏幾乎一直在趕工刺繡,繡得眼都花了。
午間用膳時,剛要拿起筷子,卻聽得腕管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酸痛不已,原是連手腕也累壞了。
自打香料鋪被燒後,她一直頹靡不振,還沒有過這般抖擻的時候呢。
這管家之權,她必得從溫芷沅手裏奪過來,為了揭發謝靈玄的真麵目,也是為了自救,更是為了救全哥兒。
公爺壽辰那日,謝府門口懸掛彩燈籠,分外喜慶。
謝家家大業大,雖隻是一場族內小宴,算起來也有十餘個人。除了雙謝雙溫夫婦外,還有未出嫁的謝蕙兒,芳姨娘和謝蘭兒,旁支的謝靈騏等等,再加之戲子樂工,仆役丫鬟,熙熙攘攘地熱鬧一大片。
子侄們輪流為謝公爺拜壽,獻上賀禮。溫芷沅獻上子孫圖和金魚鉤,溫初弦趁機也將自己繡了多日的衫衣拿出來,送與謝公爺。
兩個兒媳婦不好厚此薄彼,謝公爺隻說兩樣寶貝都喜歡。
他捋須對長公主建議說,“樂康,以後家裏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叫沅兒把管家鑰匙分一半給弦兒,以後就讓她們這些年輕人當家吧,你我該享清福了。”
長公主無奈搖頭,寵溺地笑,“偏你會省心,那副死德性和二十年前一樣。”
轉頭對溫初弦說,“有他替你說話,以後你就和沅兒一起管家吧。還不快謝謝他。”
溫初弦心喜,真情實感地說,“兒媳多謝公公。”
溫芷沅臉色有點不豫,卻還是輕聲賀道,“恭喜初弦。”
繼而謝靈騏為叔父獻上兩匹玉馬,隨即又和謝靈玉兩人穿上彩衣,上演二十四孝中的老萊娛親,引得闔府上下其樂融融。
謝靈玄早已拜過了壽,也送了壽禮,閑坐在一旁靜水無波地瞧熱鬧。
溫初弦回到他身邊,他漫不經心地瞄了瞄她腰間那半串鑰匙,“娘子今日可是出盡了風頭。”
溫初弦不知他說這話的意思,他是否因為她撈了一半的管家權而不滿意?畢竟他之前斷了她的所有後援,隻想像提線木偶一樣操控她,並不願意她從長公主那裏得到好處。
她解釋道,“我閑居閨中,原是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才想跟著沅姊姊學管家的。夫君放心,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的。”
摘下腰間鑰匙,欲給謝靈玄過目。
謝靈玄卻興致不高,接也不接,不近人情地說,“既然得了,就好好拿著吧。捂熱了。”
他說話總是說一半留一半。
什麽叫焐熱了?
然不等她參悟清楚,長公主身邊的侍女就突然過來,請她過去一敘。
遙望高堂上長公主的神色,剛才還慈笑滿麵,這會兒卻已鐵青發黑。
謝靈玄生冷地闔闔眼,卻一點也不驚訝,仿佛早知道長公主會找她。
溫初弦心下咯噔,有種很不妙的預感。
來到長公主麵前,長公主冷冷起身,和她一起到後堂去。
兩人獨處,長公主上來便道,“放下。”
哪裏還有方才半分的和顏悅色。
溫初弦一懵,隨即明白長公主是叫她放下管家鑰匙。
她怯聲問,“不知兒媳哪裏做得不對,惹得婆婆……”
思忖方才拜壽,她事事處處禮儀都做得到位,長公主也滿意,怎地轉瞬之間就變臉了?
長公主沒等她說完便斥道,“跪下。不孝的婦人,你自己說你最近在吃什麽藥?”
溫初弦聞這句話,忽如五雷轟頂。
原來是為這。
作者有話說:
這幾日入v,更新時間比較亂。以後日常固定晚9:00更新,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