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妾室茶
第32章 妾室茶
昨夜又下了一場寒雨, 一池萍碎,秋氣瀟瀟,芭蕉的殘葉上覆了一層嚴霜。
因禁足的緣故, 溫初弦哪兒也不能去,清晨醒來不願動,躺在床榻上悶悶地睡回籠覺。
謝靈玄早已出去上朝了。待他歸來時, 她卻還沒起。
他在她枕畔坐下,涼絲絲的手不懷好意地觸碰她,帶來了數分外麵的清寒之氣。
“母親叫你抄佛經思過, 你就是在被衾裏思過的?”
被他這麽一冰,溫初弦是睡不著了。
她反唇問, “那夫君要去告狀?”
謝靈玄支頤忖度片刻,“有可能。”
溫初弦用被子淺淺蒙住腦袋, 煩悶著不想理會他。
謝靈玄卻又作惡來招惹她,不知從哪弄來一塊小冰雹, 貼在她溫熱的蝴蝶骨上,冰得溫初弦立時驚起,狼狽地躲開。
“你做什麽!”
他施施然,“方才早朝回來, 路上偶然見了今年的第一塊霜雹,特意帶回來給娘子一觀。”
小冰雹隻有栗仁那般大, 被他輕飄地托在手心裏,融化了一些晶瑩剔透的水出來。
溫初弦心有餘悸地摸摸自己的背,到現在還涼滲滲的。
她陰陽怪氣說, “那還真是要多謝夫君有心了。”
謝靈玄月白風清一漾, “娘子不必客氣。”
他笑起來很好看, 有唐伯虎點秋香時三笑徒然當一癡的感覺, 柔柔潤潤,如秋雨般涼,令人怦然心動。昨日因避子藥而生的猜忌和隔閡,此刻仿佛煙消雲散了,兩人都心照不宣原諒了對方。
溫初弦齒冷,她覺得他長得還行,或許是因為他和玄哥哥有一張一模一樣臉的緣故。
隻是不知玄哥哥那樣板正嚴肅的一張臉,被他用起來怎任地浪浮。
玄哥哥從不苟言笑,偶爾笑一下也必用袖袍擋住,嚴依古禮,端凝如山。
傳聞他常常讀書到深夜,偶爾幸那兩個通房的時候,也必定一夜隻叫一次水,克製己欲,頗有人臣之德。
而眼前這個人,跟克製哪沾半點邊。
謝靈玄叫人將半融的冰雹拿了下去,一邊淨著手,“你咳得厲害,身子太弱。我已和母親說了,病好之後管家的事也不用你插手,你就呆在房中養病即可。沒事也不要走出垂花門去。”
他長身玉立雅致如君子,天上月,人間雪,說出來的話卻藏有險惡用心,彈指間將她架空。
溫初弦好不容易掙得的管家權,就被他這麽一句話給否了,還借著身子弱養病的籍由不允她以後再爭。
溫初弦眼神陰鬱,衝口就想問一句憑什麽。但爭辯於事無補,還會招來他更刻薄的對待,被迫隻得深深咽了一口氣。
“好吧。”
她就像他手心的一朵菟絲花,圈在籬笆中,任由催折揉捏。
無論後宅還是朝堂,都是他的天下。
想要以卵擊石,實在太困難了。
謝靈玄捏捏她的桃腮,指縫間染了些皂角的清透味道。他總喜歡這樣獎勵她,好像充滿眷戀的愛撫。在溫初弦眼中,卻如一把鈍刀橫在自己的脖頸上,一點一點把她的意誌消磨淨。
……或許有一天她真的鬥累了,真就把玄哥哥拋在腦後,和他這般日久天長地過下去。
半晌溫初弦梳洗罷,崔媽媽過來送薑湯。寒露時節,秋氣重,寒氣也重,薑湯是驅寒的。
溫初弦最厭喝這些苦味的東西,隻叫崔媽媽放下,自己卻不喝。
謝靈玄正執一本古卷淺淺批閱,聞此,勸她道,“喝了吧。”
溫初弦搖頭拒絕,“苦。”
謝靈玄朝她揮了一下手。
溫初弦略有遲疑,還是走過去伴他坐下。謝靈玄差人送上兩枚醴甜瑩潤的蓮子,持一枚放在指尖上,放在她唇邊,“自己含了去。”
溫初弦白了他一眼,抬手要拿走蓮子。他卻動了動指尖,移走蓮子,似笑非笑的眉眼中泛起一絲貪婪的光芒。
“是叫你含,聽不懂?”
溫初弦這才明白,他那清白皮囊下的險惡用心。
她微微俯身,用淺色的唇將蓮子擷走,咀嚼了片刻,才將薑湯一飲而盡。
謝靈玄指尖覆了一層晶亮亮的涎,還有幾排齒痕——那麽一刻的工夫,她還咬得那樣狠。
“狠心的東西。”
謝靈玄眯了眯眼,挾住她的後頸,迫她把那小排純白的牙齒露出來,“再敢咬我一下,就把你這一顆顆齒全部卸光。”
溫初弦哼了一聲,和他對峙,半點不肯落下風。
恰在此時崔媽媽過來報說,黛姨娘來了。
今日是黛姨娘為妾的第一天,按規矩妾室是要給主母敬茶、聽訓的。
溫初弦略有不自在,納妾之事雖然她已經知道了,但謝靈玄還沒正式跟她說。
他對黛青,是愛,是憐,還是養著?他態度不明,她怎麽好苛待了他的愛妾去。
眼見她陰沉臉,好似一個拈酸吃醋的小婦人模樣,謝靈玄心頭略微愉悅了幾分。但他仍靜默坐著,瞧手中那本泛黃的古籍,沒有絲毫要解釋的意思。
溫初弦不悅。早該知道,他要是能善良地解釋,那才是破天荒了。
“夫君昨晚為何不歇在黛姨娘處?”
她主動伏在他的膝蓋上,別有用心問,“畢竟是人家姑娘的洞房花燭,夫君既收了人家,怎好叫人家獨守空閨?一會兒黛青定要怪我這個主母窄心窄場,獨占夫君,容不下妾婢。”
謝靈玄哂,說出些輕慢的話來,“別人碰過的女子,我沒興趣。”
溫初弦不屑,他這話仿佛在說她沒被別人碰過,他有興趣——他真是骨頭賤,寧可自己喝藥,也要磋磨她。
她嗤之以鼻地甩過頭,淡淡斥道,“庸俗。”
片刻黛青被允進門,她今日身著天藍的單色袴裙,頭插小銀簪,很是端莊得體。隻是眼圈之下略顯黑青,似乎昨夜睡得並不好。
黛青捧了茶到溫初弦跟前,見謝靈玄竟也在,驚訝之外,稍有慌張。
溫初弦道,“不必理他。”
謝靈玄淡淡剜了她一眼。
黛青隻得跪在溫初弦麵前,將新茶舉過眉頂,“主母請喝妾身的新茶。”
溫初弦慵懶接過了茶。
擺譜兒,她是故意的。
一來謝靈玄既收了黛青,那肯定多少對黛青有點感情,欺負黛青就是給謝靈玄添堵,她樂意。二來黛青害得她禁足,她心中還記恨著。
溫初弦道,“涼了,再重新沏來。”
黛青臉色略黑,隻得重新沏來。
瞧謝靈玄,他垂頭翻著古卷,無動無衷。
溫初弦又難為了黛青兩次,黛青唯唯諾諾,令她覺得索然無味,隻得隨訓責了黛青兩句,便叫人走。
本來她自己還是旁人的囹中之物,又有什麽正經話能訓導黛青呢。沒有氣到謝靈玄,著實遺憾。
黛青夾在這兩人中間,也捕捉到了一絲絲微妙的氣息,有些尷尬。
她隱約意識到謝靈玄並非真心納她為妾,似是別有所圖,但究竟圖什麽,她又想不清。
這偌大的謝府,儼然如一盆火坑,各人掙紮在其中,都懷著自己的心思和詭計。
相比長房的勾心鬥角,二房卻別有一番天地。
自娶了溫芷沅後,謝靈玉被逼得日也讀書,夜也讀書,夫妻兩人之間相敬如冰,全無半點花前月下的情致。
謝靈玉深感娶了一個古板可厭的婦人,哪有花奴的半點好,一月中有半個月都宿在書房,推諉著不與溫芷沅親近。
溫芷沅亦不理會他,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孝順長公主上,在新月居和賬房呆的時候倒比在自己房裏還多。
謝靈玉見此,更加看不上她。
“你那麽愛鑽營,不如直接給我家當管家,做什麽二夫人,貽誤了我。”
溫芷沅嗔,“你又在胡說什麽?”
謝靈玉聳聳肩,滿不在乎。
溫芷沅耐心勸道,“夫君,你我既已成了夫妻,便是改變不了的了。你老這麽渾渾噩噩的算什麽話,還是應該好好努力一把,把院試考下來,好好爭口氣。你現在這樣……”
謝靈玉最厭惡旁人勸他讀書,“你莫管我。”
在他內心深處,溫初弦也比溫芷沅好些,起碼跟他聊得來,不會這般像老媽似地催他。
溫芷沅歎息,“就是因為你身無功名,全無長處,婆婆才要把我的管家權分給初弦。”
——幸好溫初弦後來又自己犯了錯,那部分管家權才重新回到她手中。
謝靈玉道:“你真是小氣,那些個累活兒,就算分一點給溫初弦又有什麽關係,別老窩裏鬥。”
溫芷沅不滿他老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語氣微重,“那是我的聘禮啊,若不是有管家權,我憑什麽嫁你。”
謝靈玉聽她話裏話外全是看不起自己的意思,不悅說,“那一半的管家權是我爹提議給溫初弦的,你要是不忿,跟我爹說去。”
溫芷沅實感無能為力,她和這個丈夫,性子實在大相徑庭,一點共同話頭都沒有。
謝靈玉忽然想起了什麽,自顧自地說,“我秘密打聽到,長房新納了妾室。等我把花奴從商佬手中救出來,也要把她抬為貴妾,到時候你可不要阻撓。”
溫芷沅聞他還惦記著那妓子,登時便怒了。
“你做夢。”
她好歹是世家貴女,讓她與花奴那妓子為伍,互稱姊妹,卻是絕不可能。謝靈玉若有本事把人抬進來,她就有本事叫那妓子有進無出。
“婆婆不會允許的。”
謝靈玉不以為然,想著既然謝靈玄都一妻一妾,他怎麽就不能。況且他和溫芷沅的這樁婚事本來就荒謬,他心中真正愛慕的人是花奴。
將來若是找到適當機會,他還是要和溫芷沅和離,與花奴長相廝守的。
……
水雲居這一頭,近來新安置了四盞琉璃風燈,叮咚作響熠熠生輝,伴隨園林的假山假水,煥然如水晶仙境。
屋內,多寶格上擺滿了珍珠瑪瑙器皿、玉如意,連地毯都嵌有金紋,仿佛謝靈玄把蓋天下所有罕有的珍寶都找來給溫初弦了。
那副太後娘娘禦賜的“佳兒佳婦”墨跡被掛在正堂中央,進門的人都能看見。
另外夫妻石也被安置在了水雲居的小湖邊,篆跡猶深,入石三分,一筆一劃皆是溫初弦親手寫下的。
謝靈玄本就有極好的名聲,自幼生於門庭醇雅的謝家,又純善有德,風雅和藹,腹箴甚廣。這樣的人會寵妻,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天下哪裏找這樣相愛的夫妻去。
長安城中,謝靈玄和溫初弦早已是完美夫妻的範本,人人羨歎的佳話良緣。
兩人才成婚不過一月,便有數不清的話本子湧出,字字句句皆言他們的恩愛故事,佳人配才子,在長安城賣得極好,常常一上貨就被搶光。
謝府內,溫初弦被長公主禁足在水雲居中,雖隻有短短三日,謝靈玄還是給她找來了大堆的名人古籍、詩書字畫來供她解悶。
從外人看來,他對她真的很好,她也真心愛他。這樣的夫妻會生出齟齬反目,打死也難以置信。
可外人不知道的是,謝靈玄給了她無數珍奇異寶,卻就不讓她手裏留一丁點的銅板和碎銀子。
他當著人麵口口聲聲說天涯海角相隨,實際上卻借著養病的籍由,將她困在內宅中,連垂花門都不讓她出。
外人還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謝靈玄。
給足了寵愛,卻沒有一點權利。
他防她防得還真緊呢。
近來謝靈玄新納了黛青做妾,溫初弦暗地裏盤算,能不能把他納妾的事宣揚出去?就說他變心了。
隻有打破外人對他們那恩愛不移的印象,她才能慢慢突出重圍,告訴世人這一切都是假象,謝氏早已被鳩占鵲巢了——而不是她瘋了,要控告最親近的枕邊人。
可這主意同樣打錯了。黛青自從納進來以後,就像一個透明人,徹底被雪藏了。自是那人下的令。
謝靈玄仿佛隻是想用一個姨娘的位份養著黛青,就像把一隻羔羊養在羊圈裏,等有需要了再殺。
小廝、婆子、婢女,來來往往出入謝府的下人那麽多,都似變啞巴一樣,無一人敢嚼舌根。
別說把他納妾的事宣揚出去,謝府其他院子的人甚至都不知黛青已成了姨娘。
他想做什麽,常常令人匪夷所思。
那日溫初弦咳嗽病倒以後,謝靈玄便常常在百忙之中親自抽空照顧她。
一日三餐,都是他安排好,給她端過來的。
那膳不是普通的膳,而是摻了各種中草藥的藥膳。
溫初弦知道,他給她吃這些,不過是想給外人製造一種她身體孱弱的假象。整天病懨懨的人,自然無法管家。
那人的心機似一張網,分布在任何角落。
·
這日長安城有燈會,舞龍畫獅,人群如潮,煞是熱鬧。
回馬大道,左相爺商賢帶著愛妾花奴坐馬車巡街,走馬觀花,賞著長安城美妙絕倫的景色。
自花奴入了商府的門後,商賢雖垂涎她的美色對她日也抱著晚也摟著,但畢竟隻把她當消遣的樂子,不曾真正放在心上。
可憐花奴受商府大婦的妒忌,常常挨欺負,一站規矩就是幾個時辰,站得腿僵硬如石。甚至有時候,商府那浪蕩的嫡公子商子禎也來欺辱她,她別無辦法,隻能忍氣吞聲。
謝家的靈玉郎,自從和溫家嫡小姐成了婚後,仿佛真將她給忘了。
長安城今日分外喜慶,商賢和花奴遊到半截,卻與右相謝靈玄不期而遇。
——又是那個和玉郎長得很像的男子。
花奴禁不住偷偷多看了兩眼,聞他也姓謝,便猜到他是玉郎的哥哥或弟弟。
那位名滿九州的帝師,不會就是他吧?
敘過寒溫後,商賢問,“謝相怎地獨身一人,沒佳人在陪?此等良夜,實在辜負了。”
謝靈玄抬了下手中的油紙包,淡笑說,“原是為內子買些蜜漬櫻桃,片刻便回。”
商賢捋著胡子,“都知謝相和夫人乃是一對賢伉儷,近來卻有些風言風語,說您喜新厭舊,成婚不日就納了新妾。老夫當時就不信,今日一見,傳言果真是假的。”
謝靈玄清思片刻,“哦?竟有這等傳言?”
商賢道,“都是些混賬話。老夫聽在耳朵裏,就忘了。”
口上這般說,塌陷的眯縫眼兒卻在審視打量著謝靈玄,充滿狐疑之意。
謝靈玄悄立半晌,卻沒著急否認。
“是有這麽回事。”
他靠近一步,放緩了音調,低語說,“……瞧著那婢女順眼,就收了。相爺既知曉了,可莫要傳出去。”
商賢瞥了謝靈玄一眼,麵露得色。
果然。情報沒錯。
男人,任憑表麵上再裝得雲淡風輕,暗地裏誰不栽在色字上。
商賢道,“老夫也有年輕的時候,也愛美女子,這點事自然懂。隻是賢夫人竟不吃酸?”
謝靈玄戲說,“她自是狠狠鬧了一大場,把定情的詩都撕了,吵嚷著要和離。這等丟臉之事,卻不必多說了。”
商賢道,“謝相年輕有才,今後兩位佳人在懷,可有的忙了。”
謝靈玄笑笑不作聲。
半晌別了謝靈玄,商賢琢磨著,什麽時候安排自己那線人再見一麵。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謝家家大業大,欲損其根基,必得從小事著手,令謝氏人禍起蕭牆,自相殘殺,從而破其金湯。
光是納妾這件事,隻要他去朝中挑撥一番,謝靈玄寵妻有德、伉儷情深的名聲就保不住了。
不過商賢還不急,魚兒既已上鉤了,何不搏個大的呢?
當下準備套車回府,卻見花奴怔怔,仍朝著謝靈玄遠去的方向望去。
商賢沒來由地大怒,狠狠將她抓了過來。
“你看什麽呢?”
花奴登時驚懼交加,在他肥大的手裏瑟瑟發抖。
“妾、妾身……”
商賢更生氣,不愧是妓子,水性楊花,見到比他年輕英俊的郎君,魂兒就被勾去了是吧?
花奴被商賢拽上馬車,踉蹌之中,從衣裙間掉出一物,叮當落在地上。形如玉璧,精美潤澤。
商賢給拾了起來,一看之下,上麵竟刻有“長安中書府”五個楷字。
長安中書府,那便是右相府,謝府。
商賢的眼色頓時狠辣起來。
“你從前的恩客中,還有謝府的人是不是?謝靈玄不會就是你相好的吧?”
花奴畏得已前言不搭後語,怎麽也不敢把謝靈玉三字供出來。
“回去再收拾你。”
商賢拋給她一句。
若謝靈玄真和花奴這妓子有幹係,那乃是天助他也。扳倒謝府,指日可待。
·
午後長公主前來探望溫初弦,她聽聞溫初弦因禁足而患了急病,難以放心得下,便特意來看看。
彼時溫初弦正昏沉沉睡著,實沒想到長公主會親自前來,趿鞋也來不及就起身過去拜見。
長公主慈憫地扶她起來,問她病情如何。
溫初弦得蒙長公主問候,心下略暖,婆媳二人一時多說了兩句。
偏生黛青不合時宜地湊上跟前來,叫長公主得知了謝靈玄竟私自扶正通房的事,壞了其樂融融的氛圍。
從小到大,謝靈玄都是最聽她這個母親的話的,如今竟不告父母就納妾,實令長公主微有忿然。扶正通房雖是小事,卻也得報予她知曉。
溫初弦心想真正的玄哥哥要納妾,一定會提前報備。而那人散漫慣了,自是我行我素,卻不會。
可無論怎麽樣,長公主都被黛青氣走了。溫初弦原本想借著這次機會和長公主說幾句軟話,把管家權重新求回來,卻落空了。
想黛青表麵上恭順,暗地裏卻不停地給她使絆,鬧她的心。
溫初弦隱隱不快,帶了陪嫁丫鬟樂桃,往水雲居的小湖邊走走。
黃昏時分落日熔金,雲清風冷,秋湖邊多有蕭瑟之意。
溫初弦佇立在湖邊,瞥見那塊默然挺立的夫妻石,不由得摸了摸。
石上大字篆刻的是她和謝靈玄那八字誓言,小字刻的是兩人的名字。
殘陽如血,灑落下來,有些傷人眼。
她忽然生出恍惚之意來,覺得這刻的謝靈玄三字是玄哥哥,她真正嫁的人、與她誓言的人也是玄哥哥……而那人隻是一場夢,一個替身,遲早會像這落日一樣西沉。
溫初弦下定決心,對身邊的樂桃道,“幫我回趟溫家,把一個叫雲渺的婢女叫來。跟她說,我之前答應她的事現在兌現。”
從前她收留雲渺,隻是為了有朝一日惡心謝靈玄。
如今把雲渺重新叫回謝府,不僅可以惡心謝靈玄,還可以製衡那不可一世的黛青。
一個妾也是娶,兩個妾也是娶,她這個主母可是做得很大度的。
樂桃躬身應了。
剛吩咐完這一句,就覺背後有人輕輕按了下她的肩膀。
溫初弦乍然回過頭來,卻見是謝靈玄。
他拂了拂她微涼的手臂,“怎麽站在冷風口裏?”
溫初弦定定神,隨口答,“屋裏悶,出來走走。”
謝靈玄不在意地嗯了一聲,給她提了一小包蜜漬櫻桃,沒開包就由內而外地透著甜膩的蜜香。
溫初弦怕他聽見她方才的話追問起來,便主動說,“夫君今日比平常晚了些回府,就是為了給我買這個?”
他點了下頭,“算是吧。路上恰逢朝中故友,便多敘了兩句。”
謝靈玄攬了她的腰,將她帶回屋裏。
甘甜的蜜漬櫻桃融化在口中,分外喜人。謝靈玄的人品不行,品味卻還不錯。
她風卷殘雲地吃光了,還不忘一句真好吃,謝謝夫君。
謝靈玄柔漾一笑,伸出手來,替她擦了擦嘴角。
擦罷,他沉沉開口說,“今晚我要宿在別處,你自己好好的,早點睡。”
作者有話說:
狗子你怎麽那麽喜歡管人家叫xx東西
標注:①‘三笑徒然當一癡’出自《集杭州俗語詩》,作者清朝黃增
②‘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出自唐代盧照鄰的《長安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