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重見他
第65章 重見他
采菱過來給溫初弦磕了頭, 是個賢淑又沉靜的女子。
她家中原不算十分貧困的人家,隻因父親生病,弟弟又需要銀兩上學讀書, 她這才被逼無奈,賣到謝府上來做妾的。
人是長公主挑的,自然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采菱也曾聽聞過謝靈玄和溫初弦傳世的愛情故事, 從沒想過這樣和美的夫妻還會納妾,因而第一次來到水雲居,多有惶恐不安之意, 生怕溫初弦是那種酸妒的主母。
溫初弦心神不屬,也沒有訓話, 賞賜些尋常之物,便叫采菱退下了。
納妾這種事她早經過, 從前謝靈玄也納妾,還是兩個, 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長公主知道溫初弦沒有任何激烈的反對,好好收了妾室,心頭稍稍寬慰些。
若是他們夫妻真的和和美美,她這婆母何必上趕著納妾呢?
此番溫初弦做得實在過分, 長公主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的。
當晚是采菱和謝子訣的新婚之夜, 謝子訣卻在溫初弦房裏陪了很久。
溫初弦清楚,他是怕對不起她,愧疚難安, 才留在她房裏不去的。可他畢竟已納生子的妾室了, 一天不去兩天不去, 怎能永遠不去。
“你聽母親的吧。”
謝子訣一愣, 神色木然,“弦妹妹你怪我嗎?我隻想與你聯床夜話。”
溫初弦臉有極淡的笑容,“不怪。你再不過去,母親怕是要生氣了。”
謝子訣聽到母親,才悻悻決定離去。
他披上外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臨邁出門說,“……弦妹妹,不如以後我喚你娘子,你喚我一聲夫君吧?”
溫初弦的淡笑立即凝固,從前那人也總是管她叫娘子,這個稱呼給她留下的陰影可不小。
但她還是妥協,“嗯。”
謝子訣真心感受到她並未嗔怒,放心地去采菱房裏了。
溫初弦兀立在原地,茫然若失了半晌,卸釵環,更衣,就寢,一切按部就班。
汐月在一旁照顧她,見公子竟真的宿在妾室房裏了,也跟著憂傷。
“夫人,您可千萬別傷心,公子原來不是這樣的。公子今夜陪了您這麽久,足可見公子心尖上的人是您。”
溫初弦無甚感情,“沒事,我沒那麽小心眼兒。”
汐月深沉歎了聲,就是說,公子落了一次水,怎麽性情變化那麽大呢?
從前他對夫人多溫柔多體貼,長公主罰夫人站規矩,他又何曾坐視不理了。
溫初弦獨自睡下,熄滅了燈燭,汐月在外守夜。
這一宿做了很多的夢,先是謝子訣與采菱溫存的模樣時時浮現在眼前,被驚醒了一會兒,後來恍惚又夢見了謝靈玄。
那個夢真實極了,謝靈玄就臥在她身側,依依在她耳邊說話。
他說的是,娘子,我好疼。
他背部裂了一個黑洞洞的大窟窿,很瘮人。
謝靈玄的手遊移在她的心口前,忽然變成一隻利爪,笑著說,娘子我要你和我一塊疼。
隨即就將她的心挖了出來,心上千瘡百孔,全是白色的蟲卵,蠕動鑽來鑽來,無比惡心。
他說,中了情蠱,你還想獨善其身麽?
溫初弦一下子被嚇醒了,渾身都是冷汗。但見外麵月明星稀,安寧靜謐,哪裏有謝靈玄。
夢境是自明心跡的一種方式,溫初弦都沒意料到自己對他這般牽腸掛肚。
這個夢若是再不醒來,恐她就要走火入魔了。
她餘悸未消,不禁去摸摸自己的心髒。幸好,還在,還會跳。
汐月聞聲進來,點了燈燭,見她這般臉色蒼白的模樣,連忙道,“夫人的病又犯了,奴婢現在就去叫公子來幫您揉揉!”
溫初弦拉住汐月。
“不。”
今夜原是謝子訣和采菱第一次圓房的日子,若她這般半夜把謝子訣叫到自己房裏,無論真有病還是假有病,長公主都會覺得她蓄意使絆兒,往回拉男人,身為主母和一個妾室爭風吃醋。
所以她即便疼死,也不能叫回謝子訣。
況且謝子訣又不懂醫術,即便來了也無用,徒然跟著著急罷了。
“遞我口水吧。”
汐月將溫水拿過來,服侍溫初弦喝下。
汐月納悶,何時夫人對公子也需要這般委曲求全、小心翼翼了?
以往委曲求全小心翼翼的,仿佛都是公子,夫人和他在一起,多親密無間啊,現下全都變味了。
溫初弦喝了水後,略略寧定,重新又躺下來。
良夜寂寂,靜室幽幽。
待溫初弦睡下,那抹雪衣才緩緩踱上前來。
他凝注了她半晌,輕輕坐在她床畔。見她那雙眉緊皺,似在忍耐著痛苦,他的一顆心也化作流水,脈脈淌著憐惜。
他伸出手來,用春風似的力道,揉了揉她的心口。
他對她講,睡吧,睡吧,今夜那些東西不會再入夢了。
溫初弦在這力道的作用下,逐漸鬆弛下來,疼痛仿佛一時間消失了。
在看不見的暗處,她的小拇指,也竊竊勾著他的一片衣角。
·
謝靈玉院試中了後,不欲再往上考,便在朝中尋了個武官做。職位不大不小,也就和溫伯卿差不多。
長公主要強,想讓小兒子官做得更高些,便托謝子訣在朝中幫幫忙。謝子訣已位極人臣,這點小事對他來說應是信手拈來。
可謝子訣卻踟躇不願,他為人清直,像這種舞弊之事,是敬而遠之的。
“弟弟隻學了這麽短時間,就能考中院試,不如繼續再考下去,堂堂正正為自己謀個高官做,何必要偷偷摸摸地靠家族關係呢?將來想起來,未免不安。”
長公主知他素來兩袖清風,遂不再提此事。
可這話傳到二房那裏,謝靈玉和溫芷沅都不是很高興。
讀書是多麽辛苦的事,謝子訣居然讓謝靈玉像那些寒門書生一樣十年苦讀?
泱泱趕考者那麽多,有幾個最終能考中進士的,謝子訣這話,明顯就是自私,怕招惹是非罷了。
謝靈玉對自己這親大哥不禁又失望了一層。他骨頭硬,性子傲,既謝子訣不肯幫忙,他就不再求,決心要靠自己之力當上高官。
謝家是名義上的長安第一豪族,處在權利漩渦的最中心,被無數人死死盯著。
很多時候,隻要暴露一個小小的破綻,就會被人越扯越大。
關於謝靈玄被人替身了的謠言滿天飛,文武百官大多相信謠言不會空穴來風,謝家族內一定是發生了什麽難以言喻的大災禍。
況且現在這個謝靈玄行為舉止確實奇怪,哪裏有以往半分的光風霽月,跟個書呆子差不多,更加引起旁人的懷疑。
少帝一向最信賴寵愛謝右相,但他也對長安城流傳的惡語流言坐視不理,足可見少帝也對這個謝靈玄的真假遺有疑慮。
他們所有人都習慣了那個處事圓滑的謝靈玄,把謝子訣原來的模樣都忘記了。
我弱敵便強,謝子訣在朝中的溫吞表現,引起了許多心懷不軌之人的針對。
從前謝靈玄創下的威嚴和地位迅速土崩瓦解,那些連抬頭看一眼謝靈玄都不敢的小人,如今也能光明正大地彈劾他了,且用詞十分尖銳,不留情麵。
其中就包括商氏。
商賢彈劾謝靈玄共計一十八條罪狀,包括冒充一品朝廷命官、誘引朝臣養妓、誣陷張氏皇商、強占溫家女、逼溫家女勾欄為妓、毒殺溫氏幼子、火燒商府等等。
商賢自從死了兒子後,一直蟄伏隱忍,暗中收集謝靈玄的罪證,就是為了反戈一擊。
一十八條罪名,條條誅心,排山倒海地朝謝子訣砸下來,最輕的一條罪名都是髡首之刑。
謝子訣如喪考妣,天都塌了。
他隻是個讀書人罷了,從小到大苦讀聖賢書,如何能應對這樣波詭雲譎的朝政爭鬥?
商賢見他不回擊,更認為他是做賊心虛。
謝子訣有口難言,這孽都是原來那個謝靈玄做的,與他實在無任何關係。
但他現在和那個謝靈玄綁在一起,那個謝靈玄就是他,他就是那個謝靈玄,那人死了,這些罪名就都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若將真相坦白,且不說有沒有人會信,明擺了就是承認他是假的,他冒充了人家謝相,下場同樣會很淒慘。
謝子訣好後悔啊,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覆水難收了。
若他從一開始就大大方方地宣布自己的身份,最多就是被人嘲笑幾句而已。
可現在有人要彈劾他,他才說自己不是謝靈玄,難免有臨時托口、推卸責任之嫌,越描越黑,商賢正好可以反咬一口,說他臨時編造謊言。
畢竟瘋子都知道,這世上沒有兩個完全一模一樣的人。
換句話說,眾人心中認定那人才是真正的謝靈玄,已經潛移默化地認定謝子訣是假的了。
太後不喜謝氏,趁機也想給謝氏重重一擊,好重新控製少帝。
謝子訣束手無策,隻能去求長公主。
長公主退隱多年,對這些朝政之事從不過問,並幫不上忙。
她還納悶呢,自己這大兒子一向最會處理朝中這些爾虞我詐的,怎麽忽然這般懦弱廢柴,為什麽不像以往那樣還擊敵人呢?
官場和內宅息息相關著,一門主君是否風光榮耀,往往決定他的內宅是否風光榮耀。
謝子訣在朝中四麵楚歌,謝氏在名流中的地位也急轉直下。
許多貴婦避災諱禍,短短幾日,就不和謝氏聯絡往來了。
謝氏這長安第一世家,儼然成牆倒眾人推之勢。說來,被人極端敬仰和極端嫌棄,也就隻在一夜之間。
謝蕙兒馬上就要成婚了,嫁妝中缺少了一十二顆南洋明珠。南珠雖然珍貴,卻並不是什麽稀世罕見的東西,隻因謝府近來運勢不順,才使南珠都湊不齊。
翻遍謝府庫房,也就溫初弦手裏有此物,還是當年盛世大婚時,謝靈玄親送給她的聘禮,顆顆瑩潤光澤,晶透非凡。
長公主便想,先把溫初弦的南珠借來用用,給謝蕙兒當嫁妝。謝氏本已式微,蕙兒若不帶足了聘禮前去,一定會被婆家看不起的。
但動用兒媳婦嫁妝這種事,長公主開不了口,便叫謝子訣去遊說溫初弦。
“先借給蕙兒妹妹用一用,今後我會為你買更好的。”
“……你不答應嗎?”
“弦兒,蕙兒也是你的妹妹,成婚乃一輩子的大事,左右你留著那珠子也無用,就給了她吧。母親會感激你的,我也感激你。”
溫初弦沉沉吐出一口腹中濁氣。
還能怎麽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以前聽說丈夫在外欠了債,就會用妻子的嫁妝填補,她當時還不信,今日算是見識了。
她若有若無地瞥了謝子訣一眼,“玄哥哥,你真的有在意過我嗎?”
謝子訣被她問得一懵。
“我自然在意你。”
溫初弦道,“若我說,那十幾顆明珠,也是我的愛物,我也舍不得呢?”
“弦妹妹你為什麽要蓄意為難?明明那些珠子你放在倉庫裏,都落灰了你也不戴一次。如今蕙兒妹妹要用,你就臨時說你喜歡?”
溫初弦也不知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忽然就怒氣攻心,脫口而出,“那是他送給我的,我就是喜歡。”
此言一出,兩人之間的空氣頓時冷凝到了極點。
隔了半晌,謝子訣才酸然苦笑,“你果然心中還有別人。既然如此,你還遷就我做什麽,我放你和離變好了。我一早就知道,我是配不上你的。”
溫初弦也黯然失色。
她怨謝子訣這般輕視她,話趕話,就把那人給搬了出來,其實並不是真的愛慕那人的意思。那珠子也確實不是她的愛物,放在庫房很久了。
但她就是意難平。
謝子訣把她的氣話當真了。
對父母孝順,對她這妻子卻冷酷無情。
溫初弦心下悶然,不願再在這死氣沉沉的謝府呆著,想往群玉樓去聽聽曲兒,品品戲。
戲能澆愁。
謝子訣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衝了,微有後悔,問她去哪兒,她卻隻說隨便走走。
她沒跟他明說去戲樓那種地方,否則謝子訣定然認為傷風敗俗,阻撓她前去。
勾欄她都不止一次地去過,區區戲樓,又有什麽不能去的。
謝子訣麵帶愁容,又問,“那,南珠……?”
溫初弦披上雲錦鬥篷往外走,頭也不回。
“給蕙兒吧。”
謝子訣失神地望向她單薄的背影,悲從中來。
他剛才說和離是假的,他舍不得和她和離。她就是她,娶再多的妾室也替代不了她。
他不明白少年時那溫柔如綿羊的弦妹妹,怎麽就變得如此渾身是刺。
或許他和她都有錯,卻彼此都那麽倔強。
·
溫初弦出門時,天空正下著雨。春夏之際雨水總是多一些,要隨身常備著油紙傘才好。
汐月怕溫初弦著了風寒,便勸她別去了。可溫初弦執意要出去走走,在風雨淒淒的日子裏,看戲是唯一的消遣了。
汐月歎道,“其實夫人沒必要這麽偷偷摸摸的,直接跟公子說您要看戲,叫公子派馬車送您就好。公子不介意您去這種地方的,他以前還親自陪您去呢。”
溫初弦低沉道,“過往之事,休要再提。”
謝靈玄完全不介意她出入勾欄戲樓,因為那個人生性放浪。
謝子訣卻不一樣,他是守禮的君子,不會容忍妻子流連這種煙花之地的。
至群玉閣,溫初弦付了銀錢,直直往二層閣樓上去。
此處少有女客,掌櫃見竟是一位貴婦獨身而來,不敢怠慢,忙上前招呼著。
溫初弦說,“給我個僻靜的地方吧,最好是雅間。”
她內心亂得很,見人就心浮氣躁。
掌櫃的應了,隻因溫初弦給的錢夠多,便將她領到了閣樓的最高處,辟了一處台子,叫幾個戲子單獨給她唱戲。
溫初弦飲了幾杯酒,醺醺欲醉。
汐月勸她少喝,不然公子和長公主會生氣,她也不管不顧。
幾個戲子唱得畏手畏腳,溫初弦一陣煩悶,將人都轟走了。
汐月也被她趕了出去,她撿起井天藍的戲服,自己穿了起來,甩甩水袖,自顧自地哼了幾曲兒。
不是說她母親是唱曲兒的青樓歌姬麽,她作為女兒,自然也會唱的。不過她隻唱給她自己一人聽,取悅自己。
唱了一會兒,她累了,頹然坐在冰冷的地麵上。酒意上頭,她頭疼得跟裂開一樣,鉛塊墜墜。
掀開沉重的眼皮,她這才看見,還有一個戲子在台下,竟還沒走。
那人扮著一副青衣模樣,眼角畫得甚是迤邐妖冶,一聲不響,在台下看了許久。
他的妝太濃,衣衫又太秀麗,並看不出他原來的模樣。
溫初弦浮上一陣怒。
“不是叫你們都滾麽,怎麽還留在這兒?”
她冷冷的,說話有點硬。
那人歪歪頭,依舊有恃無恐。他神情散淡,並不如其他戲子那般畏懼於她。
溫初弦嗔意愈甚。
剛要走過去,那人卻首先起身,行雲流水地甩了甩水袖。
他開嗓,嗓音空靈、清透。
溫初弦嗤了聲。
許是個準備獻殷勤的小戲子。
她沒繼續趕他走,而是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
“既然比我會唱,那就唱。”
她拋了錠銀子給他,帶有戲狎和侮辱的意味。
那人卻接下來,叮地一聲撂到了桌上,隨即給她唱起來。
唱的是那一曲《惜花記》,演的是樊盈盈。嗓音似天畔的流雲,山澗潺潺的泉水。
溫初弦無精打采地聽著,也不知是不是湊巧,這小戲子竟恰好唱到了她喜歡的戲目。
他身形頎長,高挑,扮上女的,還真像個女的。
他從台上躍將下來,柔滑的水袖一挑,拂過她的雪腮,像是在勾引與挑逗她一般,好生無禮。
水袖滑過鼻尖,傳來一陣淡而銳利的香,是檀香和蘭草香的混合味道。
溫初弦一瞬間頭暈,眨眨眼睛。
她微含譏誚,“放肆。”
可那人卻纏纏綿綿地縈繞著她,連屬不絕。
溫初弦並不怕這樣身份的人,本朝的戲子屬於下九流,而她怎麽說也是謝府的貴婦,尊卑天壤之別,她隨時都可以喊人,將這放肆大膽的小戲子拿下。
若她平時清醒時,她一定會這麽做。
可惜她現在並不那麽清醒了。
群玉閣的酒,喝起來淡如白水,其實濃如烈火。
她又失控了,身體和精神越來越麻木,終於完全被另一股力量所牽製,情不自禁地隨那人甩起袖子。那人亦翩翩在她身邊,若即若離。
兩人一塊唱了一場戲,演了一場舞,配合得親密無間,像是心心相印了十多年的故交。
這樣和陌生男人接觸、和戲子接觸,當然會被謝子訣和長公主等人認為是不知廉恥不守婦道的行為。
可是她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逾矩,旁人誰又曉得呢。
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也不知。
溫初弦神神叨叨說,“你很像一個人。”
她方向感失了,是對著空氣說的。
那人輕拂水袖,將她的身子轉過來。
她是在跟他說話,該對著他。
溫初弦卻又不說了,麵對一個下九流,懶得多言。
長公主、謝子訣他們誰不是高高在上,她今日也要高高在上一回。
他神情有種迷惑人的力量,骨節分明的手,緩緩靠近她的心口,正如昨夜她做的噩夢一般,手成五爪形,似要將她的心髒抓出來。
空氣中彌漫了熱烈和危險的信號,恐懼的寒流流淌在溫初弦心中。
溫初弦本能地欲躲,可身體卻像被什麽法術定住了,呆如木雕泥塑。
她的心髒劇烈地抽搐。
猛然抬起頭,須臾間竟以為謝靈玄就在她麵前。這種在他手中無力掙紮的感覺,實在太熟悉太熟悉了。
她忽然鬼使神差地說,“放我走。”
剛才還有恃無恐來著,這會兒勝負儼然掉轉了。
他無情地冷笑了下。
臉上還畫著女兒的戲妝,這一笑顯得甚是妖,令人毛骨悚然。
外麵密如連珠的雨水打在窗戶上,木窗被哐當一下子吹得關緊。
雅間本是個戲台,有幾張可供客人落座的椅子,也有一張珠簾小榻。
這種地方有床並不奇怪,群玉閣,本就是半勾欄半戲樓。
床榻,自是供客人們累了消遣的。
他放開了她,削尖的手指遊動了幾下,將她身上的裙衫脫了個七七,八八。
也不知酒意還是怎麽,溫初弦就完全動不了。她如一隻被剝好的蝦,等著旁人來食用,這種感覺可比死了還難受。
明明她才是客人來著。
那人將序曲唱完,好整以暇地坐在了珠簾小榻上。
他睨向她,雙目黑洞無光。
“好娘子。”
……
“都成人家的妻子了,還特意來戲樓跟我偷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