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村靈女(六)
第6章 山村靈女(六)
心髒在胸腔中猛烈撞擊,像是整個炸裂開來。這種疼痛的鼓點讓敬長生莫名產生種無法描述的奇異之感。
停下來,他開始觀察這具身體。纖細的手指,富含膠原蛋白的臉頰,尖尖的犬牙。一切都那樣嶄新而鮮活。
牙齒咬上手背上的軟肉,會痛,會流血。
那麽咬在關節的骨頭上是什麽感覺?咬在指甲上是什麽感覺?咬在指尖處又是什麽感覺?
一點一點地探索著。
這裏好像會痛一些,那個地方好像沒那麽痛。
指腹按上手腕上的脈搏,叮叮咚咚,猶如山間泉水湍急流淌。
血液。
翻湧。
如果咬在這上麵,會噴出來吧。
纖長蔥白的手如今遍布帶血的牙印,被咬得不成樣子。傷口處隱隱發燙。
從未有過的感受。
心髒好像跳動得越來越快了,背上額頭上浸出一層薄汗。不過這種汗跟跑步出的汗不一樣。風一吹,他看見皮膚上起了很多小疙瘩。
為什麽會這樣?
那隻被咬的手,微微發抖。
並不想讓這隻手發抖,可敬長生發現,自己控製不住。這種發抖是無法控製的。
為什麽?好奇怪的身體。
心髒跳個沒完沒了。不想讓它再繼續跳,敬長生伸手想將它按住。
不準跳。
撲哧——竟然軟軟地凹陷下去。
奇怪的身體,跟他的身體不同。這樣的做法,並沒有讓心髒停止跳動。從穿進這具身體開始,這個東西就跳個沒完,好像永遠都不會停止似的。
這具身體的主人到哪裏去了呢?他的身體現在怎麽樣?
腦中不由浮現出疑問。得趕快找到他自己的身體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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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蛇妖僵持許久,李思念人蔫巴了。畢竟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妖怪,要是說不怕,那絕對是在放屁。
雖然敬長生這具身體目測180+,但對麵的蛇妖是個堪比小轎車的大妖怪,李思念著實心虛。
蛇妖的一個頭相當於李思念三個頭,一片蛇鱗,比她的手都還大。哦不,是敬長生的頭和敬長生的手都大。
這是條男蛇妖,青色,被李思念掐住脖子摁在地上。李思念的五根手指嵌進蛇妖脖子裏,血液便從那五個洞裏涓涓流出。
但是,李思念的狀況也沒好受到哪裏去,巨大的青色蛇尾纏住她的腰,越纏越緊。
穿來之初,她本來是占上風的,因為對眼前發生的事感到太過震驚,結果一不小心就被那蛇妖偷襲。不過掐住蛇妖脖子的手倒是遲遲未鬆。她哪敢鬆?雖然蛇血惡心,但鬆了就沒命。
能看出纏在腰間的蛇尾在不斷用力收縮,可讓李思念奇怪的是,想象中窒息的感覺並沒有到來。
沒有感覺。
這具身體的額頭上有一隻天眼,平日裏狀如金色紋路,待打開時就是一隻眼睛。所以李思念能看出這蛇妖的原型。
人頭和蛇頭在她眼裏不斷反複重疊,弄得她眼花繚亂。
她是害怕的,她怕蛇,更怕這種一口能吞下一頭牛的蟒蛇。
她覺得自己快要暈厥了。
可是,很奇怪,這具身體沒有反應。
害怕時該有的反應是什麽?
心跳加速、顫抖、戰栗、四肢無力……
可是那些本該有的反應,這具身體,都沒有。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在害怕。
心呢?他的心髒呢?有過心髒嗎?為什麽沒有跳動呢?
心房處不是冷——因為這具身體不知冷熱,而是空,一無所有的空。
李思念嚐試呼叫係統,可係統並沒有給她答複。這狗日的,呸!
隻能死死掐住蛇妖的脖子,看有沒有機會能直接掐死他。天知道李思念做了多大的心理準備,在此之前,她還是個連雞都沒殺過的準大學生。
咕嚕咕嚕——隨著指尖的深入,細密的血泡泡便從洞口源源不斷地冒出來。蛇妖的脖子看著是真要斷了。
覺得惡心,反胃,想吐。可這貌似隻是她靈魂的反應,這具身體依舊毫無知覺,就像是一具沒有感情的木偶。無家可歸的魂魄俯身在木偶上就是這樣的結果。
蛇妖吃痛,身體扭曲成一節麻花。遍布粗糙鱗片的蛇尾劇烈地擺動著,李思念沒摁住,竟然被他甩了出去。
咚——像是個木偶一般摔在地上。
沒有知覺有一個好處,就是被打的時候不會痛。就像現在,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李思念一點感覺都沒有。
抹了把脖子,蛇妖很快立起來,扭著蛇尾窸窸窣窣朝李思念行來。
“未來的鬼界之主也不過如此。”
他大喝一聲,張開獠牙,蛇信飛舞,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人給生吞下去。
李思念怕得不行,不過因為這具身體實在像是某種機器,心髒不會亂跳,手也不會顫抖,所以很快就冷靜下來。
她在地上撿了塊石頭,想著要是那蛇妖敢吃她,就把這石頭往他嘴裏懟。
眼前閃過一道人影,突然間,那蛇妖的腦袋便咕嚕嚕滾到了腳邊,兩隻巨大的眼睛如銅鈴般瞪著她。巨大的蛇身轟然倒塌,壓扁了一堆小草。
沒機會用手上這塊石頭了。
月光處站著一少女,微風吹動她的發絲,將月光編織成薄紗披在她身上。一切都顯得聖潔而美好,唯獨傷痕累累的手上拿著一根沾滿粘稠血液的樹枝。
熟悉而陌生。
這不就是“她”麽?“她”還有這麽帥的時候?
殼子是她,不過裏麵的芯子換成了敬長生。
方才斬殺蛇妖的血濺在他的手上。
黏、腥、燙。溫度。
這便是熱。
若是在之前,他的手指絕對不會有任何感覺。
癡迷於這種溫度,敬長生利落地將樹枝插/進泥地裏,然後慢慢走到還沒涼透的屍體旁。手指蘸了蘸斷脖上湧出的血。還是溫熱的,再過一會兒,屍體涼了後血液就會凝固。
他也會像自己現在這具身體一樣,有著一顆不斷跳動的心髒嗎?
帶著好奇,敬長生找準心髒的位置,挖出來,握在手心裏。
這具身體的手很小,而那顆心髒很大,幾乎快握不住。但神經還未完全斷裂,心髒還在微弱地跳動著。他小心翼翼地感受著這微弱的鼓點,跟他胸腔裏的那顆產生共鳴。
直到手中的那團肉再無生機。
心,這是心髒啊。
她有,他也有,為什麽就他沒有?為什麽呢?
把手裏的心髒捏碎,還想從這具屍體裏發掘出其他東西。這具屍體還有溫度嗎?屍體會痛嗎?就像是個好奇的孩子,他現在什麽都想知道。
可卻聽到有人說,“夠了,別再用我的手去摸那種髒東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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