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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從陳家老宅出來後, 宋靜原隻覺得壓在心口多年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消失了,渾身上下有一種莫名的輕鬆。


    她勾了勾陳硯的手指:“謝謝你。”


    陳硯當然明白她什麽意思,牽著她往前走, 語氣還是漫不經心的:“咱倆之間還用這麽客氣?”


    “況且剛才你表現得不也挺好?”


    能鎮靜勇敢地和陳老爺子說那麽多話。


    “行了, 這事兒也就算過去了。”陳硯揪她的頭發,“以後別再糾結了成不?安安心心地和我過日子。”


    宋靜原用力地點點頭:“好。”


    “但是剛才你和我表白那句話我挺喜歡——”陳硯這人正經不過三秒,他微微傾身, 往宋靜原耳根子旁邊湊, 聲線曖昧又放蕩, “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宋靜原:“……”


    剛才為了急切地和陳老爺子證明些什麽,她極其認真地說了句“我很愛陳硯”。


    但現在那種緊張勁兒已經過了,她本身就是個臉皮薄的, 光天化日讓她說這麽直白的話, 簡直是天大的難事。


    眼見小姑娘臉上多了些緋紅, 陳硯笑得更加張揚, 熱氣拂過頸側的血管,酥麻得不行:“快再說一遍我聽聽。”


    宋靜原羞赧地看他:“陳硯。”


    “怎麽?”陳硯壞笑, “剛才當著老爺子的麵都能說,現在反而不能說了?”


    宋靜原自知在耍流氓這件事上不是他的對手, 也懶得和他爭辯,別開眼徑直往前麵走。


    陳硯瞅著那個有點倔強的背影, 莫名覺得可愛又好玩, 幾步追上去,在一旁叫她:“靜原。”


    宋靜原沒理他。


    “寶寶?”


    “……”


    “寶貝。”


    “……”


    “媳婦兒?”


    宋靜原微微皺眉:“你別這麽叫我。”


    “不叫你媳婦兒叫什麽?”陳硯勾著她脖子把人按進懷裏, 得了便宜還賣乖, “剛才還信誓旦旦說愛我呢, 出了門就反悔?”


    他傷春悲秋地歎了口氣:“果然, 得到了就不好好珍惜。”


    宋靜原:“……”


    這人真是越來越喜歡瞎給她扣帽子了。


    但到底知道他是在和自己逗趣兒,宋靜原別扭了幾下就過去了,陳硯卻得寸進尺,掐著她腰上的軟肉,像是在哄:“就滿足我一下,再說一次唄。”


    宋靜原鼓著腮幫子:“不說。”


    “剛才你不好好聽。”她決定和陳硯采取硬碰硬政策,“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那什麽時候能再給我個機會,讓我聽點好聽的?”


    宋靜原搪塞他:“看我心情。”


    “行。”陳硯語氣懶洋洋的,手往下挪了挪,語氣裏帶著極強的暗示,“那今晚上我得好好伺候伺候我媳婦兒,爭取讓她滿意。”


    宋靜原徹底敗給他了,恨不得要去捂他的嘴:“陳硯!”


    “在呢。”他心情極好,笑得肩膀直抖,“老婆大人什麽吩咐?”


    “你不要再說話了!”


    ,


    鬧歸鬧,最後陳硯載著宋靜原回去。


    她腦海中還在回想剛才的事情,突然發現自己遺漏了一個重要的環節,偏頭看他:“陳硯,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陳硯掃她一眼,沒說話。


    宋靜原:“?”


    陳硯靠邊停下車,宋靜原剛想問他發生什麽事了,隻見陳硯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在鍵盤上敲了幾個字,下一秒,宋靜原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下。


    她掏出來。


    【1:什麽問題?】


    “……”


    宋靜原疑惑地看向他:“咱倆之間就隔了半米遠,有必要發微信嗎?”


    陳硯繼續打字。


    【1:老婆大人說了,讓我不要再說話。】


    【1:我可是很聽話的。】


    【1:所以委屈一下,和我打字交流?】


    宋靜原:“……”


    這樣的陳硯莫名有些可愛。


    恍惚間,她好像又看見了那個肆意任性的少年。


    她也一本正經道:“勉強原諒你,現在你可以說話了。”


    陳硯湊過去在她側臉上親了口:“謝謝老婆大人。”


    隨即神態恣意道:“你剛才要問什麽?”


    宋靜原輕聲問:“你到底是因為什麽才和陳家鬧翻的啊?”


    剛才他和老爺子之間有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她隱約覺得,六年前發生的事情好像沒那麽簡單。


    而且直覺告訴她,這件事和自己有關係。


    但是陳硯從來沒在自己麵前提過。


    陳硯神色僵了下,胳膊隨意搭在方向盤上,目光望向遠方,有種不應該在他身上出現的落寞。


    “這事兒挺複雜的,以後有機會再和你慢慢說吧。”


    話裏話外帶著回避的意味,宋靜原明白,陳硯好像有點抗拒這個話題。


    所以她沒再多問。


    車輛重新啟動,中途陳硯在路邊的一個超市停了下,說是這邊的房子裏麵缺的東西太多,正好進去買全。


    宋靜原跟在他身後對著貨架上的東西挑選,一不留神就被陳硯抱進了購物推車裏,按著她不讓她下來。


    “陳硯。”


    陳硯把一袋薯片扔到車裏,是她最喜歡的口味,語調懶洋洋的:“嗯?”


    “都是小孩子才會坐在這裏麵。”宋靜原小聲說,“你讓我出來。”


    “不讓。”陳硯掃了眼她,“你不就是我家小孩兒?”


    “而且就你這張臉長得跟未成年似的。”陳硯撓她下巴,“說你是小孩沒人質疑。”


    宋靜原模樣和七年前沒什麽差別,套個校服塞回高中一點都不違和。


    掙紮了好久陳硯也沒有把她放出來的意思,宋靜原索性老老實實坐在車子裏,陳硯主要是想逗她玩兒,推著她在白瓷地磚上滑來滑去。


    東西都買的差不多了,沒等走到收銀台,陳硯突然拐了個彎把人推到角落裏的一個貨架前麵,當著她的麵拿了兩個四方小盒子扔進車裏。


    宋靜原麵紅耳赤地按住他的手:“你幹嘛?”


    “還能幹嘛?”


    陳硯俯下身子,聲線壓低,語調曖昧不明地在她耳邊說了兩個字。


    宋靜原羞得想從車上跳下來。


    兩人一起在家裏吃過午飯後,陳硯拿著電腦處理公司的郵件,宋靜原樂得清閑,回房間睡了個午覺。


    下午的氣溫回升不少,窗邊的積雪開始融化,宋靜原站在窗戶麵前伸懶腰,心情和陽光一樣明媚。


    陳硯推門進來,問她要不要出去轉轉。


    “好啊。”


    這麽好的天氣當然不能辜負。


    這次陳硯沒開車,兩個人牽手走在大街上,天空難得一片湛藍,顯得路邊枯樹都有了生機。


    街角小攤有賣烤紅薯的,陳硯惦記著她喜歡吃這種甜膩的東西,過去給她買了一個,幫著剝好皮才塞到人手裏。


    剛出鍋的紅薯還有點兒燙,宋靜原小口咬著,唇邊兩個梨渦跟著時隱時現的,半天也沒吃進去多少。


    陳硯在旁邊瞅著她笑。


    宋靜原不解:“你笑什麽?”


    陳硯捏她兩頰的肉:“看你可愛。”


    “……”


    宋靜原懷疑他又在逗她。


    崎高對麵新開了家遊戲廳,宋靜原覺得這老板也挺厲害的,居然明目張膽地把遊戲廳開在這裏,也不怕教導主任出來找他談話。


    陳硯問她要不要進去玩會。


    宋靜原點頭說好。


    兩個人剛要過去,身後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


    “硯哥!!”


    宋靜原好奇地回頭看,隻見一個小麥膚色的男生激動地朝陳硯揮手,小跑著過來。


    男生穿著一件黑色羽絨服,個子比陳硯矮一點,身材壯實。


    宋靜原覺得他有點眼熟。


    “硯哥!”小麥色已經跑了過來,“你居然回崎源了?”


    “有點事要處理,剛好就回來了。”


    小麥色點了點頭,看見一旁的宋靜原,更是驚訝:“學霸?!”


    宋靜原“啊”了聲,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著這人,半分鍾過去她也沒想出起來這人是誰。


    陳硯橫了小麥色一眼:“你小點聲,再把我媳婦兒嚇著了。”


    “可以啊硯哥。”小麥色了然地嘿嘿兩聲,朝他露出一個佩服的表情,“那我是不是得改口叫嫂子了?”


    陳硯笑:“上一邊兒去。”


    注意到宋靜原迷茫的小眼神,陳硯給她介紹:“陸俊遠,以前我們班體委。”


    宋靜原有了點兒印象。


    之前兩個班一起上化學課的時候,這人過來和她搭過幾句話。


    她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硯哥,剛好今天下午咱班同學要聚會,給你發消息你一直都沒回,今天被我撞見了,都這麽多年沒見了,不來可說不過去啊。”


    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太多,那條邀請估計是被陳硯漏掉了。


    陳硯剛要拒絕,宋靜原推了推他胳膊,在他耳邊說:“你和他去吧。”


    “你不去?”陳硯反問。


    “我就不去了,都是你們班同學,我也不認識呀。”


    “你得陪我去。”陳硯攥著她的手,貼在她耳邊低語,呼出的熱氣弄得人心癢。


    “寶貝兒,你這危機意識不夠啊。”


    “?”


    “對男人太放心可不是什麽好事兒,尤其是你老公這麽帥的。”


    “……”


    “萬一遇上什麽人過來碰瓷,說不清道不明的,我可解釋不起。”陳硯話語裏含著笑,“所以你可得把我看緊點兒,別給其他人留機會。”


    “……”


    *

    宋靜原到底還是被陳硯忽悠了過去。


    聚會的地點就在崎高後街的一家會所裏麵。


    這會所是一個酒吧改裝的,地方闊綽得很,看得出老板在裝修上下了不少本,大廳裏的水晶吊燈華麗得晃眼。


    陸俊遠帶著他們上了三樓的包廂。


    離老遠就能聽見包廂裏麵的喧鬧聲,臨近門的時候,陳硯歪頭和她說:“要是覺得不自在就和我說。”


    宋靜原本來想著和陳硯出來就是隨便轉轉,穿得很隨意,黑色大衣裏麵是一件素淨的白色毛衣,下麵一條藍色高腰牛仔褲。


    她拽了拽陳硯衣袖,有點不自信:“我穿成這樣去,可以嗎?”


    那句會不會給你丟臉她沒說出來。


    但是陳硯看出來了,捏她的臉:“又瞎想什麽呢?老子媳婦兒穿什麽都是最好看的。”


    陸俊遠推開門先進去,裏麵燈光斑駁,迷離流轉。


    推杯換盞的聲音不絕於耳,昔日同窗互相起哄喝酒。


    陸俊遠嗓門大:“大家看誰來了?”


    話音剛落,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過來。


    陳硯上高中的時候就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放在班級裏更是,看見他出現,包廂裏的熱鬧多了幾分。


    宋靜原被昏暗光線刺得下意識眯眼,沈睿因為有事來不了,剩下的大部分都些陌生的麵孔。


    隻有幾個從前和陳硯關係好的她眼熟一點。


    幾個衝出來的男生看見站在陳硯身邊的宋靜原也是一愣,那反應和剛剛陸俊遠一模一樣,頓了足足五秒,然後齊刷刷道:“學霸好!”


    宋靜原:“……”


    陳硯這人談戀愛向來高調,從不藏著掖著,當時沒少帶著宋靜原在兄弟身邊晃,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幫人居然還記得。


    隻不過這一句嚴肅規矩的問候語,讓宋靜原有一種自己是教導主任的錯覺。


    “都少貧嘴。”陳硯跟著插科打諢,“給人嚇跑了算你們的。”


    眼前人“哎呦哎呦”地起哄,給宋靜原騰出最中間的地方,笑著和她說“嫂子快坐”。


    班裏的幾個女同學本來因為陳硯的到來有些激動,但看見他黏在宋靜原旁邊,都識趣地沒往這邊湊。


    宋靜原其實不太適應這種場合,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陳硯在旁邊陪著,她竟然放鬆了不少,在麵前的果盤裏挑了幾個小番茄吃。


    聚會這種事自然少不了喝酒,高中的時候大家就喜歡拚一拚酒量,現在更是,陸俊遠他們幾個招呼陳硯:“來啊硯哥,不醉不歸。”


    “歸你媽。”陳硯笑起來沒個正經,“爺還要陪媳婦兒呢,誰和你們喝酒。”


    那幫人懂了,把目標轉向宋靜原:“嫂子,讓不讓硯哥喝?”


    宋靜原彎了彎唇,在陳硯耳邊說:“喝吧,難得來聚一回。”


    陳硯牽著人到酒桌前,拿酒瓶給自己倒了杯酒,哼笑一聲:“那就勉為其難陪你們喝會兒。”


    “還是老婆說的話管用!”


    “以前沒發現啊,硯哥居然還是個妻管嚴?”


    “操心操心你們自己得了。”陳硯悶聲笑,還和當年一樣桀驁,“一個個對象連都沒有,想讓人管都管不了吧?”


    “操硯哥,不帶人身攻擊的。”


    ……


    相熟的人都知道陳硯之前那些個女朋友,換做是其他人,別說管著陳硯了,稍微鬧點情緒陳硯都不慣著。


    大家都能看出來陳硯對宋靜原是真寵,沒敢給她酒,喊服務生上了兩杯果汁。


    十六七歲正是一生中中二病最嚴重的時期,少男少女們高被不可言說的緣分聚在學校裏麵,高舉著風華正茂的大旗,頗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氣質,什麽瘋狂的事兒都要做一做。


    同學會就是把這些糗事拿出來翻舊賬的最好機會。


    陸俊遠灌了口酒下去,對著旁邊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說:“張鵬你還記得不?高二有次晚自習,你上課鑽在書桌下麵偷偷吃泡麵,結果被教導主任抓出來,罰你端著泡麵到操場跑五圈,泡麵還不能灑!”


    “你還好意思說我?”張鵬也不甘示弱,“不知道是誰早自習遲到,翻牆的時候被卡在上麵下不來,求我抱你下去。”


    他滿臉嫌棄:“還體委呢,丟不丟人。”


    眾人哄笑一團。


    青春就是這樣,即便當時經曆了很多矛盾與痛苦,經過時間的沉澱,也隻剩下那些感動與難忘的瞬間。


    頭頂老舊的風扇不停轉動,窗外蟬鳴不絕,穿著T恤衫奔跑的少年,灑落在操場上的汗水,被風吹起的發絲,午睡醒來粘在胳膊上的試卷,窗簾下藏著的陽光,擠在教室後排一起看過的電影,解不出的函數大題,每一幀都顯得無比生動。


    宋靜原的高中生活其實很安靜,每天埋頭寫作業,周末還要忙著兼職,沒有太多轟轟烈烈,最瘋狂的那一次,就是和陳硯在一起。


    講起從前的那些經曆,大家好像覺得又經曆了一次高中。


    “不過最遺憾的還是高考了。”張鵬說,“早知道理綜最後一道選擇就不瞎改了,六分呢!”


    “媽的,要是拿到這六分,老子就被第一誌願錄取了。”


    “說到高考,這不得讓硯哥發發言?”不知道誰先起頭,“我記得從高二下學期開始吧,操,硯哥就好像變了一個人,那勁頭,我簡直懷疑他讓人奪舍了。”


    “是啊,臥槽簡直了,我現在回想起來都還覺得不可思議,有幾次我喊他吃飯他都沒去,真是廢寢忘食的最佳詮釋啊。”


    幾個男生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宋靜原卻是一愣。


    高二下學期開始。


    就是她離開崎源的那段時間。


    她扭頭看向陳硯,對方卻像是個沒事人兒一樣,拿了個草莓塞進她嘴裏,悠悠道:“這個挺甜的,你嚐嚐。”


    果肉和汁水在口腔中剝開,酸甜可口。


    宋靜原心裏卻不好受。


    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說話都沒了遮攔,也忘了宋靜原和陳硯分開那點事,張鵬繼續說:“我現在都還記得,硯哥用一年半的時間從吊車尾一直衝到年級前排,最後高考拿了六百多分。”


    “堪稱崎高曆史上的一大奇跡啊!”


    宋靜原掐了掐手心,偏頭問陳硯:“你第一年高考考了多少分?”


    陳硯聳肩,無所謂到仿佛大家說的不是他:“記不住了。”


    “就六百出頭吧。”


    “操,六百多分還要複讀,硯哥你是不是人。”


    “嫂子你是不知道,當年成績出來後我們班主任燒了三天高香,就因為硯哥。”張鵬仰頭喝酒,“甚至都要親自幫他報考了,他可好,非得要複讀!”


    “是啊,誰攔都攔不住。”


    宋靜原有些喘不上氣。


    她早就知道陳硯複讀的事情,但萬萬沒想到,陳硯是在拿了六百多分的情況下複讀的。


    六百分對於崎源考生已經是個非常不錯的成績了,大部分211學校都能進,甚至能摸到985的邊。


    這個分數對於從前的陳硯來說,是非常難的一件事。


    要付出常人無法想象的努力。


    他卻選擇了複讀。


    宋靜原睫毛顫了下:“值得這樣做嗎?”


    為了她。


    陳硯聽見了她的話,捏了捏她手心:“我自願的。”


    你不用有壓力。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能不能別秀恩愛!”


    他們倆說話音量低,陸俊遠那夥人沒聽清,全當是在調情,忿忿不平地抱怨幾句,又繼續說:“何止啊,我不是和硯哥一起複讀嗎,你們都不知道,那年他更瘋狂,整天像是長在教室裏麵一樣,成績越來越高,最後穩定在年級前三。”


    “高考放榜那天,學校門口的電子屏上滾動播放了整整一周,上麵的詞兒我都還記得——”


    陸俊遠清了清嗓子,拿著酒瓶當話筒,夾著嗓子說:“喜報喜報!我校畢業生陳硯在夏季高考中取得687分的好成績!祝陳硯同學前程似錦,未來可期,你永遠是母校的驕傲!”


    “行了。”眼瞅著某人眼色變了,陳硯抬腿踹了他一腳,“一個個都活夠了?學會拿我找樂子了?”


    “哪敢哪敢啊。”陸俊遠討好道,“這不是幫您追憶青春呢麽?”


    “滾。”陳硯笑。


    後半場宋靜原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無法想象陳硯是怎麽度過那兩年的,尤其是在第一年拿到不錯成績的前提下,複讀會麵臨著常人難以接受的壓力。


    他挺過來了。


    但是沒有一個人陪著他。


    她不在崎源了,沈睿和從前那幫兄弟也進了大學。


    他一個人在陌生的班級,麵對陌生的同學,日複一日地把自己埋在書山裏。


    陳硯傾身,貼在宋靜原的耳邊,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覺得無聊了?要回家嗎?”


    宋靜原搖頭:“不用。”


    一幫人聊得正歡,女班長捧了一個箱子過來。


    箱子裏麵有許多小盒子,每個盒子上麵都用黑色水筆寫了姓名,大家這才反應過來,約莫是距離高考還有一百天的時候,九班的班主任突發奇想,搞了個寄語未來的活動。


    直白點說,就是在紙條上寫下自己的高考寄語,可以是熱血的,感性的,傷感的,都是青春的一份記憶。


    當時大家隨便應付寫了幾個字交上去,沒想到會被保留到今天。


    “這是班主任讓我交給大家的。”女班長解釋,“剛好今天聚會,也可以物歸原主了。”


    半分鍾後,每個人手裏都多了一個灰色盒子,但沒人帶頭打開,無非是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那些中二發言。


    但偏偏對別人手中的內容好奇得不得了。


    “這樣吧,咱們來搖骰子,點數小的就讓大家看看自己寫的是什麽。”


    “都是成年人了啊,別玩不起。”


    “玩就玩!都別慫啊!”


    “慫你媽!來!”


    陳硯摟著宋靜原疏離地坐在旁邊,手指纏繞著她的發絲,沒什麽摻和的意思,但陸俊遠那夥人不想輕易放過他,開始起哄:“硯哥也過來玩啊。”


    “不玩。”煙癮莫名有點犯了,陳硯從口袋裏敲了根煙出來,咬在嘴裏,礙著宋靜原在旁邊,沒點,含糊不清地哼笑,“這有什麽好玩的。”


    越是這麽說大家越好奇,鐵了心地要拉他入夥,陳硯就是不上鉤。


    幾輪遊戲下來,幸運女神沒有偏向誰,大家的紙條拆了個遍。


    大多數都挺敷衍。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高考加油”


    “世界和平”


    ……


    最後這夥人就剩陳硯的沒被拆開了,幾個人開始想辦法攛掇他,陳硯不為所動。


    宋靜原其實也有點好奇,湊近陳硯耳邊:“你到底寫了什麽?”


    “想看?”漆黑的眼睛裏染了細碎的光,兩個人距離很近,氣息交融。


    “想。”


    “那就拆唄。”陳硯胳膊環在她脖子上,伸手去夠那個盒子,宋靜原跟著彎腰。


    修長的指節將那張紙條拿出來,陳硯直接遞到了宋靜原手裏:“看吧。”


    宋靜原將紙條打開,睫毛垂下,整個人都愣住了。


    微微泛黃的白紙上,筆力遒勁又張揚地寫了兩行字——


    士之耽兮,不可說也。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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