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祭祀

  第四百八十章 祭祀

    對於換靈一事,姬雲熙並未瞞著姬夫人。


    她比誰都清楚,姬夫人對姬洛的恨,早已近乎瘋狂,若不說清楚,保不準她一個不注意,沈易佳就會被姬夫人弄死。


    倒不如說出來讓她安心,也能免了不必要的事端。


    在今日之前,姬雲熙其實並不是很能理解姬夫人對姬洛的恨意到底從何而來,甚至大多數時候覺得莫名。


    直到看見沈易佳額間的花鈿,她才恍然。


    或許就是因為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東西,對方卻一生下來便擁有了,偏偏又覺對方哪哪都不如自己。


    久而久之,這股恨意便生了根,發了芽。


    直至變得扭曲。


    幸好,沈易佳已經落在了她的手中,要不了多久,一切就都會結束,她至少不會變成姬夫人那樣……


    “少主,墨瞳回來了。”墨羽的聲音將姬雲熙從思緒中拉回來。


    “讓她進來。”她淡淡道。


    墨瞳走進來,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


    姬雲熙略微抬了一下頭,問:“沒抓到人?”


    墨瞳垂下眸子:“我們將迷霧林尋了一遍也沒找到宋璟辰,是墨瞳無能,請少主責罰。”


    “沒有我們的人帶路,外人不可能從迷霧林中離開。”姬雲熙蹙眉,轉而想到沈易佳,保守起見道:“你帶人在迷霧林的出口處守著,這三日,我不希望出現任何意外。”


    等她完成換靈,一個宋璟辰,又算得了什麽!

    她擺了擺手讓墨瞳下去。


    “是。”


    等人離開,墨羽躊躇片刻開口:“少主不起一卦嗎?”


    姬雲熙搖頭:“有沈易佳在,沒用的。”


    所謂變數,便是在沒有定論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況且換靈一事涉及的不隻有沈易佳,還有她自己,醫者不自醫,術士也無法給自己起卦。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讓任何變故發生。


    想了想,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丟給墨羽:“拿去給她喂下。”


    墨羽垂首應是。


    屋中,沈易佳還保持著她離開時的姿勢不變,墨羽看了她半晌,確定沒有異樣才走上前,打開瓷瓶,一股腦將整瓶藥灌進了她口中。


    “睡吧,等你醒來,一切就都結束了。”她幽幽道。


    結束,意味著你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沈易佳果真乖乖閉上了眼。


    墨羽舉起燭台離開,房中再次陷入黑暗。


    夜裏,大雨來得猝不及防,如瓢潑一般,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整個天機穀都被雨幕籠罩其中。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帶來短暫的光亮,原本靜靜躺在榻上的人突而睜開了眼,很快又重新頜上。


    都說春雨貴如油,然這場雨卻足足下了三日。


    凡事有度,過猶不及。


    剛播下的種子因為這場雨全部毀於一旦,可大家已經顧不上這點損失了。


    隻因不知何時,祭司堂中的神牌竟流下了血淚,血順著彼岸花的花蕊淌下,將整塊神牌染紅,就連大雨也無法將之衝淡。


    眾人震驚,這可是大凶之兆。


    穀中的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會些占卜之術,端看個人的悟性。


    而占卜本就有窺探天機之嫌。


    大道至簡,因果不虛。萬事萬物發展有著自己的因果,若逆天而行、強行插手改變因果,必然會招來無妄之災。


    以往有靈泉壓著,大家才能無病無災的活下去,可自從上任穀主叛逃,靈泉早已幹涸……


    四位長老與族人全部聚到了祭司堂。


    眾人正議論著,祭司堂大殿的門打開。


    姬雲熙和司雲緩緩走出來。


    霎時間,所有人安靜了下來,紛紛交手行禮:“祭司大人,少主。”


    “神牌泣血,想來大家都看到了。”司雲語氣沉重,目露不忍的看向那麵詭異的石牆。


    “我等正是為這事而來,不知祭司大人可知神牌為何會突然變成這樣。”二長老率先開口問。


    司雲搖了搖頭,看向一臉蒼白的姬雲熙。


    姬雲熙頷首道:“我昨夜引血起卦,總算窺得一絲天機……”


    引血起卦就是字麵上的意思,用自己的血為引,與上天溝通,請求神諭。


    這看似簡單,對起卦者卻極為苛刻,甚至於壽命有損。


    正常誰會願意犧牲這麽多?

    哪怕姬雲熙什麽都還沒說,大家也猜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我一直以為靈泉幹涸是我的緣故,直到昨夜才知並非如此。”姬雲熙苦笑:“我們天機穀祖祖輩輩為了天下蒼生殫精竭慮,卻不知早已給自己留下了禍端。靈泉幹涸,神牌泣血,都不過是警示,若再不做出應對,大家都將受到神罰。”


    眾人震驚,他們自然知道泄露太多天機於己不利,所以天機穀出去的人都有每日隻卜一卦的規矩,且占卜得來的錢財大都會用於做善事……


    “不知少主可有破解之法?”有人問。


    姬雲熙沒有立刻回答,等問的人多了,她才悲愴著開口:“以人牲祭天,向上天請罪。”


    眾人嘩然,人牲便是以活人為祭祀品,需取心頭血,再將人牲投入石鼎焚之。


    這在古籍中確實有過記載,可因太過殘忍,百年來,族中從未舉辦過。


    “不知需要多少人?”大長老黑沉著臉問。


    “需九九八十一位童男童女,今日戌時舉行。”


    “這……”


    別說時間緊迫,就算給他們再多準備的時間,也不可能去外麵抓人進來獻祭,那樣隻會欠下更多的孽債。


    也就是說,這八十一位童男童女需要在他們族中找。


    大家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尤其是家中有不滿五歲的孩童的。


    姬雲熙看在眼裏,抿了抿唇道:“祭天過後,靈泉將會重新活過來。”


    會這麽說,是因為姬雲熙知道,靈泉對大家的誘惑太大了。


    包括……


    她看向古稀之年的大長老,果然在她眼中看到了欣喜之色。


    姬雲熙嘲諷一笑,正色道:“大家姑且回去考慮一下吧,若是不願,我亦會陪著天機穀共存亡。”


    她都這麽說了,大家又哪裏還有得選擇?

    既然靈泉不是因為姬雲熙的原因才幹涸,那她隨時都可以接任穀主之位。


    天機穀族人對穀主,那是有刻在骨子裏的敬畏的。


    包括幾大長老,他們可能會去質疑並反對大祭司的決定,但對於穀主,隻會無條件順從,除非穀主違背了族規,叛離了天機穀。


    如同姬洛,因為在她叛離那刻,她就不再是天機穀穀主了。


    況且靈泉也確實足夠吸引人。


    就算真有不願意自己孩子去死的,也得看其他人答不答應。


    幾十個孩子換所有族人的性命,怎麽看都不虧。


    如司雲和姬雲熙所料那般,夕陽落山之前,四位長老就將八十一位孩童送到了祭司堂。


    祭司堂四周燃起了火把,將整個院子照亮。


    中間石鼎旁邊多了一個祭台,八個全身罩在黑袍下,帶著祭祀麵具的男子正繞著石鼎跳古怪的舞蹈,他們不停揮舞手足,口中吟唱著古老的祭詞。


    這八人都是大祭司的弟子。


    恐驚擾神靈,祭祀時不可有太多人在場,四位長老目光虔誠的對著那石鼎拜了拜,退出祭司堂。


    天徹底黑沉下來,重重的黑雲將整個蒼穹籠罩,壓得人心頭煩悶,總有一種風雨欲來之感。


    八十一位童男童女或是被家人叮囑過,臉上並無驚懼害怕之色,反而滿臉驕傲的看著吟唱的八人。


    當然,也有可能他們清楚自己將會經曆什麽,隻不過從小被灌輸的信仰讓他們覺得自己能站在這裏,本就是一種榮譽。


    吟唱結束,兩名弟子端著兩個大托盤從偏殿中出來,每個托盤上擺滿了酒杯大小的竹筒。


    兩人走到孩童麵前,將竹筒一人一個分下去。


    他們也乖覺,捧著小竹筒,直到祭台上的大祭司開口讓喝才小口小口喝下。


    “真好喝,這就是阿翁說的糖水嗎?”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咂巴了下嘴驚喜道。


    他沒喝過,阿翁也沒喝過,阿翁是聽已經過世的老人說的。


    其他人也很開心,甚至忘記了來之前長老們說的要規規矩矩的教導,紛紛仰起頭,伸出小舌頭去竹筒中舔,深怕漏了一滴。


    司雲麵露同情的將他們一一掃視過去。


    啪嗒~竹筒落地。


    一個小女孩突然倒了下去,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八十一個人便全部暈厥倒地。


    姬雲熙這才從正殿中走出來,墨羽和另一個女子則抬著沈易佳跟在她身後走上祭台。


    司雲看了沈易佳一眼,抬了抬手,一名弟子主動上前遞上火把。


    將火把接過來,司雲一步步順著石鼎旁的木梯往上走。


    風漸漸大了,將他的長袍吹得飄起來,發絲亦在空中閃開。


    圍在石鼎周圍的八名弟子再次吟唱起祭詞,較之前的更為晦澀難懂,詭異。


    姬雲熙在沈易佳身旁蹲下,素手拂過她額間的花鈿,惋惜的呢喃:“那個女人為你機關算盡一切,最後卻成全了我,真是可惜了。”


    話是這麽說,可她眼中分明滿是快意。


    說罷她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朝沈易佳的手腕一劃。


    鮮血頓時汨汨奔湧了出來,同時她口中開始低低吟唱著什麽。


    然沒多會,那血突然自己製住了。


    姬雲熙蹙眉,正欲重新劃一刀……


    一陣風拂過,她擰眉回頭看去,不知想到什麽,臉色微變。


    “爹,不可。”她驚呼出聲。


    然而晚了,司雲手中的火把,在她開口那一刻便已經脫手,隻一瞬間,鼎中騰升起無數的火焰,爭先恐後的往石鼎上方躥。


    火光在姬雲熙眼中迅速放大,她來不及再說什麽,突覺手腕一痛,匕首落地,她低頭去看,猝不及防就與一雙亮得驚人的眸子對上。


    沈易佳臉上哪裏還有原先呆滯的模樣。


    姬雲熙瞳孔一縮,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不想手被沈易佳死死抓著,不僅沒抽出來,反而把沈易佳從地上拉得坐了起來。


    她眸子一厲,另一隻手拂過袖口,然還沒碰到藏在上方的銀針,手腕便再次被扣住。


    沈易佳咧開嘴一笑,手下一個用力。


    “哢嚓,哢嚓~”清脆的兩聲甚至蓋過了火焰燃燒的“劈裏啪啦”聲。


    這麽喜歡下毒,手斷了看你還怎麽下!

    “啊~”一道淒厲的痛呼聲響起。


    “少主。”祭台下的墨羽驚呼一聲就想登上祭台,八名弟子中的一人突而閃身過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墨羽一愣,那人已經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黑袍兜頭朝她蓋了過來,動作太大,連同麵具也被帶了下來,不是墨鳶又是誰?


    又兩名弟子將黑袍扯下,宋璟辰徑直朝司雲掠去,幽一則去攔其他人。


    他們隻有一個目的,讓祭台上的沈易佳可以心無旁騖的收拾姬雲熙。


    沈易佳握拳朝姬雲熙那張臉打去,拳風帶起姬雲熙鬢角垂下的發絲……


    雙手得到自由,姬雲熙忍著痛往旁邊一滾,沈易佳的拳頭落在木質祭台上。


    “砰~”一聲,生生在地板上砸出一個洞。


    可想這一拳要是挨上,必然要毀容。


    一拳打空,沈易佳氣得鼓了鼓腮幫子,又一拳攻去。


    三天下來,連飯都不給她吃,餓得她都有點頭暈眼花了。


    “你……騙我,你根本沒有中迷幻香。不對,你為何沒有中迷幻香……”姬雲熙迅速避開,站起身後退兩步,一臉不甘的看著沈易佳。


    沈易佳翻了個白眼:“誰讓你蠢。”


    不中招怎麽讓她的人帶他們進天機穀?


    她作勢又要出拳,姬雲熙想再避,不想沈易佳的小拳頭一收,刷的從腰間抽出長鞭就朝姬雲熙抽去。


    “啪~”姬雲熙避閃不及,身上瞬間多了道口子。


    “你看,說你蠢吧。事不過三都不知道,你以為我跟你鬧著玩兒呢?”


    “你找死~”姬雲熙咬牙恨聲道。


    沈易佳又一鞭甩出,姬雲熙似不想跟她糾纏,足尖點地便想施展輕功離開。


    然腳剛離開祭台,長鞭就將她的腿卷住了。


    沈易佳用力一扯,姬雲熙被她狠狠甩在地上。


    “啪~”又一鞭子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是誰找死。


    “啪~”竟然敢捏她的臉,她可都記著呢。


    “啪~”還妄圖放她的血,真是老虎不發威,人人都當她是病貓。


    幾鞭下去,姬雲熙身上的衣裙很快就被沈易佳抽得破破爛爛的。


    另一邊,司雲被宋璟辰一掌打飛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突覺眼皮越來越重,又瞥到自己的人一個個莫名倒地,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滿臉陰鷙道:“你們竟將毒下在石鼎中!”


    宋璟辰抿唇不語,舉著長劍再度朝他攻去。


    不想這時,空中突而升起一朵彼岸花的圖騰。


    天機穀的人不能呆在祭司堂中觀看祭祀,但他們也沒有回家,而是等在祭司堂不遠處等消息,一看到信號彈,一個個爭先恐後的紛紛朝祭司堂奔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宋璟辰一頓,撇了眼司雲手中的信號筒,轉身飛上了祭台。


    “我們先離開。”他拉住沈易佳。


    天機穀多的是擅長用毒的人,與他們正麵對上,顯然是不明智的做法。


    更別說他們還得趁機去救人。


    沈易佳環顧四周,注意到周圍的火把,與宋璟辰相識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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