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沒那麼簡單（二）
第十一章沒那麼簡單（二）
是夜，未央宮之中的淑景殿內還亮著燈。大殿右側的書桌旁還坐著一個人。正在低頭看著卷宗，時而皺眉時而冷笑，隔著紗幔看不清容貌，借住搖曳的燭光依稀可以辨出是個大美人。殿前跪著一位內侍，如果薛紹在此一定會將下巴驚掉，此人正是晨間跟在李治身旁的貼身內侍，也正是他出手接住薛紹的娘親城陽公主，此時此刻不呆在李治的身旁卻跪在這裡，此中緣由耐人尋味。
「講」書桌旁的麗人抬手將卷宗丟在一旁，順手拿起旁邊最後一個卷宗，頭也不抬的吩咐下去。
「回天后，今日晨間城陽公主暈倒在華清宮前的園子里，聖人已下定決心留城陽公主在洛陽，好生養身體。」
「辦妥了？」果然坐在這裡的是位大人物，誰會想到此時的大唐權柄大部分捏在她的手中。大概當時從感業寺接出武媚娘的李治應該是最意外的吧，連江山也一併捧了出去。
「回稟主子，奴婢還有一件事情稟報。」內侍小心的回這話，抬眼朝紗幔裡頭望去，等待裡面的回應。
「哦，我還以為今日竟是聽那些大臣在一起扯皮，凈說些廢話，也不見擬出些實質點的東西，連奏章都寫的一堆廢話。你有什麼有趣的事情，說吧。」武後放下手中卷宗，歪頭揉了揉有些發澀的雙眼，從後面上來一位宮女趕緊過來輕輕給武后揉揉發酸的肩膀。
」「今日城陽公主昏倒一事，如果奴婢不出手的話，也會有人出手的。事前奴婢發覺前來給聖人和公主殿下送參湯的內侍有問題，但不知問題出在哪裡，不敢冒險所以出手將城陽公主弄昏掉。事後發現參湯之中摻雜的東西也有類似的效果。」內侍停下來等待武后吩咐。
「倒是有些意思，說下去。」武后輕笑道，看不出情緒，聽上去倒是像是覺得真的感到有趣一樣。
「城陽公主暈倒之後奴婢還沒有出言勸解聖人，公主殿下的貼身奴僕倒是先奴婢一步做了奴婢想做的事情，聖人已被勸動。下定決心強行留公主殿下在洛陽修養。」內侍小心回答道。
＂如此說來，並非只有聖上一人想要幼娘留下來。黃佑康那個老傢伙一手帶大城陽公主，想要留下她倒也好說，無非是多在聖人面前走動，將來也好為薛家一脈多做一些事情罷了。可是還有誰也對幼娘的去留如此感興趣？說說看，都查到些什麼？＂
＂回天后，奴婢覺察到此人有異之後，便差人小心跟著。進了太醫院就沒敢再跟進去，奴婢還查到正是此人在聖人面前遊說，才說服陛下鬆口讓太醫院每日送參茶來的，也就是在城陽公主來的前兩天。＂跪在前頭的侍者輕聲答覆道。
＂膽子倒是不小，敢把手伸到內庭。難道真的以為留下了城陽公主，治好了皇帝陛下，本宮手中捏著的東西就會撒手嗎？痴人說夢。＂
＂他們就是見不得女人掌著權柄，自己又無法駕馭這些，你說本宮說的對嗎？＂武后似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再宣洩心中的不滿，沒人回答她的話，更何況，也沒人敢。
＂還有什麼有趣的事情說來解解乏？＂都說帝心難測，尤其還是位女皇帝。前一刻還怒火中燒，這時候卻像個鄰家女客一般等著主家說些有趣討喜的事兒。
＂倒是城陽公主家的薛三郎是個妙人，聖人多次被這薛三郎逗的發笑，午間用膳竟被薛小郎君慫恿，吃了整整三大碗。這些年來，奴婢少有見聖人如此開懷。若是小郎君見天陪著聖人，那聖人的身子骨不久之後便可…＂說道此處卻生生咽了下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即便是在初春時節身上卻直冒冷汗。
「便可痊癒重，屆時重新理政未嘗不可，是不是啊？」武后輕笑道，隔著紗幔看不清表情。不過想來心情一定不好，背後的侍女已經緩緩退去，遠遠站在一角。殿內靜的嚇人，若是聽力好的人，怕是可以聽到燭光隨風晃動的聲響。門窗關的這般嚴實，想必燭光此時也畏懼武後天威，禁不住顫抖起來。紗幔前的內侍不敢搭話，相比之前跪的更低了，寬大的衣服也遮蓋不住顫抖的身形。
「罷了，本宮知曉你不是那個意思，畢竟自小侍奉聖上，再說本宮也不是量小之人。不必拘謹，剛才說到哪裡了，接著說吧。」
「天后雅量，奴婢這就道來。卻說那薛三郎與聖人到底是至親之人，城陽公主殿下與聖上甚是親近，就連這三歲的小郎君亦是不懼聖人天威，還向聖人獻上幾個小禮物。聖人竟是將貼身佩戴的龍紋玉佩賜予薛家小郎君，以示恩寵。城陽公主倒是一再推脫有失禮數拒不接受，倒是這薛家小郎君年紀不大，膽子不小竟然緊緊抓住生怕給城陽公主奪取，惹得聖人笑了許久。」侍者剛從鬼門關逃過一劫，緊接著卻喜笑顏開的向武后描述現場的情況，宮裡的人果然沒一個簡單的。光是這變臉的絕活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學的。
「是嗎？快快說來，我那乖外甥到底送了什麼禮物，竟是讓郎君將如此貴重的玉佩賜給他。」武后似乎也對薛紹產生了興趣，連對薛紹和李治的稱呼都換掉了。
「這薛家小郎君可機靈著呢！他送給聖上的第一份禮物是自己做的兩首詩，說是給聖人助助興。」
「作詩？他還不過三歲，就能作詩？神童也不過如此吧，難道有人捉刀？」武后表示懷疑，三歲孩童會作詩，騙人的吧。
「應是小郎君做的，這個不會錯的。第一首詩是：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個，八九十枝花。」
「確實不錯，雖說是遊戲之作，對於孩童來說，倒是難得，第二首呢？」武后急道。
「第二首是：一隻青蛙一張嘴，兩隻眼睛四條腿，兩隻青蛙兩張嘴，四隻眼睛八條腿。」侍者也快速回答武后。
「哈哈哈哈……哈哈，這首明明就是湊數來著，果然是頑劣孩童，那聖上不會就這繞過他吧？」武后也被逗樂了。
「天后英明，聖人笑罷，也是這麼質問那小郎君的。那小郎君卻說：怎能說說是湊數的，這好歹也是一首七言絕句。紹兒可是琢磨了許久才有這大作。」
「七言絕句？還大作？哈哈哈哈……讓本宮先笑會兒。」武后似乎好久沒見過這麼好笑的事情，扶著肚子低頭笑了許久。薛紹要是在這的話一定會感慨，唐朝人的笑點好低啊。倒不是武后笑點低，實在是此時描述的內侍裝的太像，捏著嗓子裝成薛紹的模樣，武后一時憋不住索性放聲笑了起來，此時成功逗樂武后的內侍悻悻的擦著汗，心道幸好還有這一招，薛三郎你真是我的福星。（薛紹福星卡get一張。）
「後來小郎君又拿出一份禮物獻給聖上。」
「還有？」武后抬高了音調，似乎想看看自己的外甥還能給自己帶來多少驚喜。
「小郎君向聖人獻上兩份藥方，一份是給聖人的，主要針對聖人的頭痛病，雖說不能根治，卻可以極大程度上改善聖人的身體。減少病痛的折磨。」
「哦，竟有此事？是否差人驗證？」武后收斂了笑容，嚴肅問道。
「太醫令已經看過，讓聖人放心使用。後來解釋說是蜀中木神醫的方子，早年太醫令與之相識，探討過類似的方子。小郎君此次獻上的方子正是木神醫改進后的藥方。」侍者快速答道。
「竟真如此，那對於郎君的身子大有益處。郎君也能少受些病痛的折磨。」武后神色複雜，一方面深愛著李治，希望李治少受些病痛折磨。留下城陽公主多半想讓李治心裡多些慰藉，分攤些注意力。另一方面又不希望李治真的好起來，權力真是世上最毒的葯啊。
「還有一副方子主要是給天后您的。」侍者獻寶似的說道。
「還有給本宮的？說來聽聽，我這乖外甥給本宮帶了什麼好東西。」武后訕笑道。
「是大唐第一神醫木郎中獨家秘制美白潤膚，駐容養顏之超級無敵面膜。」侍者說完呆了呆，回想了一下確定沒把這個長名字叫錯，抬頭希冀的望向武后。
「名字也是他取得？不知道效果如何。」武后捂嘴嗤笑。
「奴婢已經差人試驗，結果出來便報於天后，想必小郎君不會拿此時開玩笑。」
「倒是個會辦事的人。本宮差你出手留下城陽公主一事莫要泄露出去，另外太醫院那邊仔細盯著，不要輕舉妄動，本宮倒是想知道，你留下了城陽公主又有什麼用？」
「等等，若然真的有效，便將賜予薛家三郎的物件再多加些，若是效果一般，送上幾本書吧。」
「諾」
內侍躬身退了出去，大殿之內又靜了下來，夜，已經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