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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報之以歌

  第47章 報之以歌

    道路的兩排間隔相等的距離立著路燈,天氣暖和,街邊小吃店門口擺放著幾張桌子,幾個人圍在一起,熱熱鬧鬧著喝酒吃飯。


    時蘊心神不寧地尋著音樂聲走,察覺周以綏一直跟在她的身側,攥著的手心都出了汗。


    她那幾句蠢話一直在耳邊縈繞,都讓她忽視了夜晚的黑。


    正當她走神的時候,胳膊上感受到一股拉力,熟悉的氣味充盈在她的鼻子裏,像是麻藥,麻痹著她的大腦。


    “當心。”周以綏的聲音有些低沉,像是故意壓著腔調。


    時蘊提了一口氣,看著前麵體型偏大的金毛悠閑自得地從她麵前走過。


    金毛脖子上牽引繩的另一頭被一個黑長發的年輕女人拉著,她抿嘴微笑著表達了下歉意,她身旁的男人摟著她的肩膀,應該是周邊的住戶,男人腳下還踩著拖鞋。


    時蘊提起的心放下,眼神隨著路過的情侶看過去,兩個人相互依偎,狗狗很是乖順,這歲月靜好的樣子可真是讓人羨慕。


    “你說的沒錯。”


    正當她感慨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看出時蘊的困惑,周以綏解釋道:“你當時說沒有全黑的夜晚,晚上有遛狗的夫妻,玩鬧的小孩,依偎在一起散步的老人。”


    時蘊看著他的嘴唇一張一合,將她當時的話重複了個遍,心上像是浮出一根羽毛,輕輕掃在上麵,癢癢的。


    她有些欣喜,眼神印著路邊的燈光,又黑又亮,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輕快,“原來我說的話你都記得。”


    周以綏臉色不太自然,淡淡說了句:“記性好。”


    “不過我當時可能說的有些不全麵。”她笑道,在周以綏不解的眼神中繼續說道,“遛狗的不一定是夫妻,也有可能是情侶。”


    話音剛落,時蘊就看見周以綏輕輕皺了下眉心。


    “不是夫妻,住在一起?”他眼神飄到漸漸消失的那兩個人身上,似乎對他們的關係感覺到有一絲不尋常的好奇。


    “是啊!”估計周以綏思想還比較保守,她淺淺地解釋道:“就是兩個人同居,這樣比較容易培養感情。”


    “住在一起培養?”


    他這話一出,時蘊不知道周以綏想沒想歪,反正她是想歪了。


    連忙拉起周以綏的手腕,大步跨著往前走,“好了,不用思考這些跟我們無關的問題。”


    人民公園很大,綠植占大半,冬青和灌木圍在道路的兩旁,石砌小路很窄,兩人穿過去,是一個廣場,音樂聲的來源。


    隨著音樂的節奏,十幾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女人搖著手裏的花扇左右擺動。


    “你會跳嗎?”時蘊突然出聲,眼神卻一直落在前麵跳舞的那群人身上。


    “啊?”


    時蘊偏頭,“廣場舞,你會嗎?”


    周以綏抿著唇,看著他們的動作,有些猶豫地搖搖頭,像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做出的回應。


    他對跳舞一點天賦都沒有,後期更沒有努力。


    時蘊嘖嘖感歎道:“周以綏,你這不行啊,到老了都沒人願意跟你玩。”


    “現在也沒人。”


    他隨口應道,思緒卻從這裏飄到了正陽鎮,在那裏他也備受排擠,朋友隻有路迢一個人,石韋也還算熟稔。


    但是在這個地方,他自嘲淡笑。


    “有啊!我啊!”


    周以綏自嘲的嘴角還沒來得及收起,時蘊這話一出,他心裏的那個坑像是又被填了些。


    在時蘊的想法裏,周以綏一直是她的朋友,所以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臉色的表情也有了些嚴肅。


    她說:“周以綏,你不拿我當朋友嗎?”


    周以綏忍受不了她這麽直白又熱情的眼神,心虛地躲開,嗓音有些啞地蹦出來一個字:“當。”


    “那你為什麽還要說那麽喪的話?”她質問,不像平時的好言好語,卻沒讓周以綏反感,還有些開心。


    “嗯?”時蘊似乎不打算這麽放過他,步步緊逼著。


    “因為——”他腦海裏閃過那些殘碎的畫麵,垂下眼簾,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停頓了很久,他才說道:“我覺得可能我不配。”


    看著他的表情,再聽著他說的這句話,時蘊覺得心裏就像用刀尖劃開了一個小口子,一點一點擠著血,難受不已。


    在鎮上的周以綏脾氣差,性子狠,從來不會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可是在梅市的短短一個多月裏,他卻將自己放到了塵埃裏。


    “你怎麽會這麽想呢?”她像是在埋怨。


    時蘊不知道她離開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現在的周以綏。


    “周以綏。”她輕輕喚著他的名字,看見他抬頭,她繼續說道:“你有沒有看過泰戈爾的《飛鳥集》?”


    “聽過。”在當初上語文課的時候,老師是個泰戈爾的瘋狂迷戀者。


    “那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其中這樣的一句話:‘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


    見周以綏沉思,她解釋道:“這句話的意思是,就算世界給我許多痛苦和磨難,我卻依然能回報世界以高歌,用美好和積極的心態去麵對那些痛苦和磨難。這些痛苦和磨難,都是為了讓我們浴火重生。”


    “是嗎?”他眼神渙散,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沒在看她,“這難道不是表達了對現實的不滿,對那些痛苦和磨難的憎惡,諷刺這個世界,讓一個人經曆那麽多,卻還想著讓他回報,以感恩之心來麵對這世間所有的惡意?”


    “這,,”她沉默了,這本身就應該是個辯證問題,她的角度固然正確,但周以綏所站的角度固然不無道理。


    “所以——”周以綏正麵對著她,眼神深邃不見底,黑瞳像是要把人吸進去,“時蘊,你覺得我應該報之以歌嗎?”


    “我,,”她遲疑了。


    不應該?不對,她說這句話的初衷是什麽來著?為什麽會被周以綏帶著跑了?


    “怎麽了?”


    時蘊回神,“沒事。我覺得應該不能報之以歌。”


    她被說服了。


    可是下一秒,周以綏突然說道:“我覺得可以!”


    “啊?”她滿是不解,眼底也摻雜著震驚。


    隻聽周以綏緩緩道:“因為我覺得你說的有些道理,報之以歌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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