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少年乞丐和木匠

  大雪封山，好在月出雲與廣南都內功在身，稍稍運轉體內真氣，便可驅散這嚴寒。雖然廣南對於張鐵匠提供的住處不是很滿意，但是心心念念想著月出雲口中所謂的火鍋到底是如何美味的她卻終究無法抵禦美食的誘惑，隨著月出雲一直留在清源村中。


  張鐵匠本來對於月出雲提供的設計度極為不解，可在月出雲連續幾天的現場指導之下，竟是將火爐散件打了出來，而且每一處需要組裝的地方都嚴絲合縫，竟是不比後世電焊差上一絲。為了防止煤煙泄漏，月出雲還親自和泥將縫隙處密封，保證沒有一絲煙氣可以冒出來，這才開始打造後面的東西。


  當然，從一開始的時候張鐵匠並不認為火爐才是最令人頭疼的東西，因為最後那張圖，尤其是需要那種極細的金屬管，讓他很極為頭大。不過好在土法鑄鍋的經歷給了他靈感，讓張鐵匠如同打開了一扇名為天賦的大門，竟是按照土法鑄鍋的方法土模子外加中間一根極細的木料將思路給整理出來。


  火爐、煙囪、甚至用來做火鍋的鴛鴦鍋都已經徹底完成，所以最後剩下的便是這可以算得上最難搞定的水暖床項目。


  水暖床，其實就是將電熱毯原理轉化為暖氣原理的東西，在月出雲上一世的農村，這東西曾經風靡一時，金屬管道連在火爐內用泥土密封，再用小瓶子和橡膠管組成整個水循環系統，只要爐火不滅水不耗干，無論何時床鋪都不會是冰冷的。


  然而這個世界並沒有橡膠管這樣高科技的東西，所以月出雲也便修改了設計理念，將原本縫在床鋪之中的橡膠管用金屬管代替，位置也換到了床下固定。而且金屬管要比橡膠管更容易固定，相比於月出雲最開始想的主管更是消除了潮氣的問題，雖然這樣減少了一些溫度，但卻更加合理。


  於是乎，作為鐵匠的張鐵匠自然去準備模子，這種東西顯然是需要費很多功夫的，所以整整一天月出雲都看到張鐵匠一個人默默搗鼓著。至於模具中放置用來是金屬不會凝成實心而需要的木釺子，自然要從村南的酒木匠那裡獲得。


  月出雲給張鐵匠留下了三百兩的銀票，這些銀票是身為京城第一樂師大賽冠軍的獎金，而且葉筱筱離開之後也留下了不少雇傭金。想起葉筱筱，月出雲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樣的心態，最後終於化為一聲自嘲的笑聲，然後被廣南推著朝村南酒木匠家而去。


  看著月出雲竟然少有的露出幾分惆悵的表情，廣南心裡竟然隱隱感受到他此刻有些沉重的心情，當下不由得邊走邊問道：「小師侄，你不開心？」


  微微皺了皺眉，雖然不喜歡自己的心事被人看出來，可是對於這樣單純的關心，月出雲卻是無法拒絕，默默思忖片刻道：「沒什麼開心與不開心，人在江湖，有些事情遇到了便遇到了，沒有方法逃避，沒有能力阻止，亦是不會回到過去重來一回。人生在世，人來人往，聚散離合，不過因緣際會，緣分到了，共看明月把酒言話，緣分散了，不過江湖再見，又有什麼需要感慨的。」


  廣南聞言認真思索一會兒，隨即眯著雙眼露出一抹燦爛的笑意，說道：「小師侄說的話好難懂，不過我卻又有些明白了小師侄的意思，師父一直告訴我人生在世要立足當下，要讓在乎你的人為因為你而開心。不管什麼時候人都不會孤單，因為下一刻總會有一個能理解你的人出現，小師侄現在來到鳳鳴閣，整個師門都會理解你，小師侄又怎麼會孤單呢？」


  月出雲聞言低頭掃過腰間的竹笛，皺著的眉頭終於散開，心中卻是為小蘿莉的話而點頭。這個世界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自己，至少還有一個人能聽懂自己的心聲不是嗎？

  微微抬頭看向青空中的大太陽，雖然在這寒冬這樣的溫度並不足以讓人感覺到溫暖，可只要有這樣的陽光存在，便已是心中最好的慰藉。


  「小師叔，你說如果有一天出雲做了一些不容易被常人理解的事情，你說會有人認同嗎？」月出雲突然問了一聲。


  「小師侄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廣南不解問道，隨即輕笑一聲道，「小師侄現在做的事情變很難讓人理解啊，那些圖紙可是連這位鐵匠大叔都看不懂，可最後做出來的東西還不是讓整個清源村都感到好奇么？」


  廣南頓了頓，接著說道：「從一開始我便明白小師侄不是一般人呢，若是做出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也是應該，反正我相信小師侄。當然還有傾城師姐和大師姐，小師侄認為呢？」


  「如果是她……」月出雲低聲呢喃，眼中也不由得暈開一道溫柔：「若我所做之事令她不開心，如此不做也罷，可惜江湖紛擾，即便她會恨我，有些事也不得不做，這裡的江湖，的確需要變個模樣。」


  廣南再一次陷入迷茫，輕咬嘴唇的模樣竟是憑空令人不由得生出無限憐愛，然而月出雲看不到也不再多說，抬頭看去，已然便是酒木匠的家。


  院門同樣是開著的，從院中可以聽得出一個酣暢肆意的笑聲。


  「走吧，我們進去。」


  月出雲平淡的聲音傳來，廣南撅著嘴恨恨的掃了輪椅上的人一眼，明明她才是長輩，為什麼現在反而是她像師侄一般！可廣南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但是對於這樣的變化並沒有任何拒絕的念頭，當下推著月出雲進入院中，這才看到一個身著粗布短衣的男子安靜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之上，而笑聲傳來的地方，竟是一個衣著破破爛爛的少年，晃著兩條腿坐在屋檐之上。


  兩道氣機不分先後落在自己身上，月出雲心中當即掀起驚濤駭浪，這樣一個不顯眼的小村子里，什麼時候多了兩個堪比道境的高手。看那破爛衣衫如同一個小乞丐一般的少年，一臉笑意洒脫不羈，竟是不比當日的秦閬歌弱幾分，而躺椅上的男子，眼中殺機似乎能凝成實質，可這樣的殺機只不過一瞬，一瞬間之後便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便是幾分震驚。


  電光火石之間，月出雲似乎明白了什麼，於是含笑朝著二人抱拳一禮，表情從未有過的正經，朗聲道：「鳳鳴閣弟子月出雲，特為一物來勞煩酒先生，不知二位哪位是酒木匠？」


  那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終於放心下來，可不等他說話，卻聽屋檐上那少年笑道：「你們要找木匠，找他便是，我只是來找他混吃混喝的乞丐而已。」說完朝著中年男子瞄了一眼。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道：「我就是酒木匠，不知二位前來可是需要傢具物件的。」可是心中卻是忍不住暗道眼前的少年絕對是一個如同他模樣一般的人物。


  見江湖之禮，問無關江湖之事，僅僅是幾句話，眼前的紅衣少年便已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一瞬間讓自己放下忌憚之意，中年男子心中嘆了口氣，不由得想起一個自己熟悉的男子，隨即暗自感慨了一聲。


  江湖中的妖孽果真是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