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夜琅聽雨
同樣是在這樣的夜色之中,燈火通明的承天大殿之外,喧鬧了一個早晨的山崖終於再次安靜下來。月光散入雲海,映照出一片如同仙境的朦朧,而在朦朧的雲海邊,藍衣白衫的人影安靜坐在山門之上,左手提著一柄極為古樸,通體如墨的長劍。
目光輕輕投向遠處的巨鼎處,秦閬歌突然有種試試手中長劍的衝動,正好這夜色清冷,而承天大殿之外的平台又極為寬闊,自然可以令他放開手腳將心中的想法用劍法釋放出來。
夜自然是黑色的,既名夜琅,那麼這劍自然不可能是其他的顏色。只是從秦閬歌出手的瞬間,整把劍便出現在這天地之間,仔細看去,竟是如同一把厚重的長尺。
一劍點出,幽光瞬間映著明月的光輝綻放在這天地之間。
「天道劍勢,初式·飄雪!」
曾經一劍斬殺邪派中人的劍法毫不猶豫施展出來,劍光化作漫天飛雪,茫茫然無窮盡,即便是那些小有名氣的高手面對這樣一劍,也只能徹底被這源源不斷的劍招壓制。
這已經是足夠完美的劍法,可是在長劍出手的瞬間,秦閬歌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劍法有些問題。
「二式·月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尚留遁去的一。這一劍名為月缺,這一個缺字,自然也取自這遁去的一。或許是收了師父那離經叛道的劍道影響,秦閬歌這一劍似乎也是另闢蹊徑,天下劍法皆求完美,可這一劍卻似乎隱隱可以去走不完美的道路,不論如何看這都不是一劍完美的劍法,可是當這一劍出手,卻又如同渾然天成。
天下萬法,殊途同歸,這一劍的劍意,實則為南轅北轍,由缺至滿,以己之缺,帶敵至滿。須知水滿則溢,月滿則虧,敵越滿,后招便越發無力,只待敵人氣勢散盡,則以缺戰缺。
這麼說可能有些不是很明白,曾經有一句很時尚的話,說永遠不要與智障糾纏,因為他們會拉低你的智商,然後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你。雖然秦閬歌這式劍法沒有這麼低俗,可時至卻是一樣,用一招殘缺的劍法,去破掉對方的劍法,然後以殘劍斗殘劍,對手自然不可能佔得上風。
可即便是這樣一招獨一無二的劍法,在施展出手的瞬間,秦閬歌卻還是停下了手中的劍,安靜停在明月之下,右手帶出一道劍花便將手中夜琅橫與眼前,眼中自然而然閃過幾分思索之色。
「大師兄,你果然在這裡。」
嬌俏的聲音帶著幾分欣然從不遠處傳來,秦閬歌轉身回頭,卻見一個紫衣白裙的少女正在不遠的地方向他招手。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秦閬歌當即收劍問道:「思雨,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人家睡不著嘛,就想找師兄聊聊天,誰知道師兄不在,我就來這裡咯,沒想到師兄果然在這裡,而且是在練劍。」
少女嘟著嘴,幽怨的聲音卻讓秦閬歌笑出了聲。
「師兄,你笑什麼!」
「我笑你還跟小時候一樣,不過你怎麼知道我會在這裡。」秦閬歌饒有興趣問道。
「師兄當然會在這裡咯,以師兄的性子從劍冢出來定然會第一時間試劍,我也好奇夜琅到底長什麼樣子,便來這裡看看咯。」
秦閬歌聞言一手遞過夜琅,笑道:「夜琅便是這樣,現在可看清楚了?」
陳思雨嘖嘖稱奇,接過夜琅劍仔細端詳好久,這才讚歎道:「師父說夜琅排名更在聽雨之上,原本我還不相信,現在總算是信了。聽雨鋒芒畢露,而夜琅卻又將所有的鋒芒斂去,可若是仔細觀察,劍身之上的氣勢卻又如同山嶽般沉穩。師父曾言劍者本來就該將所有雜念拋開,這把夜琅,想來也是便是暗合這樣的道理。」
「你是說這把劍需要的是內斂?」秦閬歌若有所思問道。
「師兄,你怎麼了?」陳思雨見狀問道。
秦閬歌搖搖頭,將想法壓在心中,隨即轉而笑道:「沒事,只不過是方才使用這把劍有些不適罷了。」
「不適?」
「是的,方才施展劍法的時候,我竟然感覺握著夜琅時出劍速度要比平時滿上不少。雖然沒有用全力,可這樣的變化卻還是有些奇怪。」秦閬歌說著重新將夜琅握在手中,忍不住朝劍身看過去。
「師兄,我明天要下山了。」陳思雨見秦閬歌低頭沉思,當下轉過身背對著他小聲說道。
「下山,下山?師妹,難不成你已經觸摸到了地榜門檻,掌門師伯讓你下山歷練?」秦閬歌驚喜問道。
陳思雨默默點了點頭,可情緒卻顯然並不為此而高興。
「師兄,你說山下會是什麼樣子啊,沒有大師兄在身邊,想來一定會很不習慣。」
秦閬歌聞言一愣,卻又突然笑了出來,轉身看著少女孤單的背影,當下幾步來到少女身邊問道:「師妹難道是在害怕?以你的武功,若不是地榜高手,肯定無法在你手上佔半點便宜。況且這件事情何必擔心,想來掌門師伯也不放心你一個人下山,定是有師弟們陪同,自然無礙。」
「師兄,我說的不是這個!」
少女微怒,轉身怒視秦閬歌,卻見其眉宇之間的調侃之色毫不掩飾,最終在雙眼之中化為宛若秋水的溫柔。
少女當下俏臉微紅,不經意便低下頭呢喃道:「師兄為什麼這樣看我……」
「嗯。」秦閬歌聞言輕笑著應了一聲,隨即低頭看向少女手中的青色長劍道:「下山之後為兄無法保護你,仔細一些總是沒錯的,切不可如山上這般大大咧咧。」
陳思雨只覺自己面紅耳赤,可聽這眼前之人溫柔的聲音卻只能氣若遊絲回答一聲,想來若不是夜裡安靜,秦閬歌甚至都無法聽到這一聲回答。
「所幸今晚師妹來這裡,為兄這裡正好有一套劍法,雖然為兄並未學過,可是口述傳給你還是可以的。」
「師兄要傳我劍法?」陳思雨聞言有些開心問道,可是隨即去又有些莫名失落。
秦閬歌點點頭,右手持夜琅指向前方,笑道:「夜琅聽雨劍,乃是當年師門前輩鑄造夜琅、聽雨之後創出的一門劍法,卻是將夜琅與聽雨的特點融入一套劍法之中。你性子太過跳脫,這套劍法雖然凌厲但卻同時頗為厚重,而且正好是配合聽雨劍施展的一套劍法,傳給你正好。」
陳思雨還想說什麼,可回頭便見秦閬歌朝自己微微一笑,隨即一步點了出去,劍招如行雲流水般揮灑出來。雖然並未修鍊過,可如今使出來,卻如同苦練三五年之久一般。
「還說沒有修鍊過,師兄你騙人……」少女嬌嗔一聲,臉上隨即露出一抹開心的笑意,聽雨赫然在手,身影一閃便來到秦閬歌身側。
劍勢出,招式與夜琅所演示的分毫不差,少女笑意更甚,轉頭看去,正巧自家師兄也同時回眸。
承天大殿之中,某個眼睛上蒙著紫色綢帶的中年男子終於緩緩嘆了口氣,隨即忍不住搖頭道:「當年一定是腦袋抽了,才會《夜琅聽雨劍》劍譜給這小子看,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