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聽見 雨碎江南
「這人是誰？」
「哪裡來的書生，竟然口出狂言評論婉瑩姑娘所作之曲。」
「想來應該是外地來的吧，初次來青州，定是沒有聽說過婉瑩姑娘的名字。」
小聲的一輪傳入月出雲耳中，月出雲並不在意，只是抬起頭露出幾分微笑看向一旁有些愣神的婉瑩姑娘。
「姑娘手中的竹笛，恐怕價值不菲吧。」月出雲輕聲問道。
「哈哈……」
笑聲從周圍傳來，便是原本看著月出雲有些敵視的小胖子也忍不住笑著解釋道：「婉瑩姑娘手中的青竹笛名叫白霜，乃是已故竹笛大師荀夫子流傳於世的絕品，因其笛聲微冷如雪如霜，故而名為白霜，所以此笛早已是有價無市之物。」
月出雲瞭然點頭，小胖子口中的荀夫子之名，他早在傾城口中聽說過，從這位荀夫子手中流出來的笛子，皆是當世最受世人追捧的珍品。這支白霜他也曾聽過大名，與之相比的笛子當世也找不出幾支，沒想到竟然在這位婉瑩姑娘手中見到，看來這位姑娘的身份顯然也不一般。
「好一支白霜。」月出雲讚歎了一聲，隨即卻又抬頭看向婉瑩姑娘道，「姑娘，可知問題出在哪裡？」
那位婉瑩姑娘忍不住皺起眉頭，心中當即默默思索著月出雲的問題。
月出雲見狀點了點頭，出身富貴之家，從小天賦出眾，如此還能接受自己隨隨便便問出的問題，倒是一個謙遜有禮的姑娘。如此他倒也不介意指點這小姑娘一些東西，何況眼前的婉瑩姑娘的確喜歡音律之道，否則也不會因為一個問題便陷入沉思之中。
「月兄，你這個問題也太簡單了吧，你方才只提到這位姑娘手中的笛子，那麼問題自然出在笛子上，這算什麼問題？」刀無痕輕輕皺起眉頭問道。
「一個小問題。」月出雲說罷接著看向婉瑩姑娘道，「想來婉瑩姑娘已經明白了。」
「明白什麼？」
周圍之人皆是面露疑惑之色，隨即同時看向婉瑩姑娘，卻見她早已面露瞭然之色，有些失落道：「白霜音色雖然美妙，但是用來吹奏這首曲子，的確是小女子忽略了。」
「婉瑩姑娘，這是什麼意思，以白霜的笛聲輔佐這首曲子本是令曲子更加美妙，何來問題之有？」場下頓時有人問道。
婉瑩姑娘搖了搖頭，先是默默看了月出雲一眼，隨即才面向眾人解釋道：「這位公子說得對，白霜笛音微冷，而曲中之意卻是江南煙雨。雖說曲中之意足以消融其中的寒意，可這樣的程度卻不是小女子可以做到，除非是當世名家。這位公子能如此輕鬆看出聽出其中的瑕疵，定是極擅音律之人，婉瑩佩服。」
月出雲默默接受了眼前女子的稱讚，又見周圍這些人皆因為婉瑩姑娘一席話而安靜下來，這才接著說道：「我之所以說這首曲子有瑕疵，這支笛子只是其一，也是最小的毛病。要知道這支笛子的聲音雖然不符合曲子的意境，可笛聲本身的出眾卻也能在某些程度上彌補這樣的缺陷。如此整首曲子依舊令人覺得差了些，更重要的還是因為婉瑩姑娘本身。」
「本身？」婉瑩姑娘疑惑皺眉，月出雲笑而不語，反而是一旁的刀無痕忍不住笑道：「姑娘，月兄的意思是姑娘本身實力尚有欠缺。」
話音剛落，月出雲當下感覺周圍的目光再次變得不善起來。
「平淡也是一種美，不需要太多華麗的技巧，尤其是在這種技巧對你來說尚未純屬的時候。」
月出雲語速有些快，快到讓婉瑩反應不及，而且月出雲顯然還沒有說完，看他突然停頓一刻，一旁的刀無痕便已經知道他又要說什麼了。
果然，片刻安靜之後，月出雲眼中終於閃過一絲說不出的漠視道：「如果按照對普通人的要求，這首曲子的確算得上佳作。不過我想姑娘也不會將自己視為庸才，從姑娘的天賦來說，這首曲子只能算失敗！」
「立意不錯，然而古往今來多少大家都曾吟誦江南雨，倘若只是如此規矩豈能與那些名家相比？姑娘出身大家，從方才的笛聲便可聽得出姑娘背後定然有一位音律大家，師從名家的確是一件好事，不過缺點就是如果一直模仿自己的老師，便容易使一個真正有天賦的人失去自我。」
「旋律不錯，然而匠氣太重，不論開頭還是結尾的方式，甚至是其中每一次笛聲的轉折都是約定俗成的技巧，不論從技巧還是創作本身來說都沒有半點新意可言。若不是姑娘心中還有一絲對於創作這首曲子初衷的堅持，這首曲子便只能算一無是處！」
婉瑩姑娘臉上閃過幾分震驚之色，顯然是因為被月出雲這樣一連串的否定打擊到了。
而月出雲卻彷彿沒有看到婉瑩姑娘的表情，如同一個前輩一般來到婉瑩姑娘身前，隨手將腰間雪鳳冰王笛拿在手中，這才道：「這首曲子的意境不應該如此隨意被埋沒，我只改一次，你若是能聽懂，以後自己將自己的初衷出現。不過現在，好好聽，好好學。」
月出雲說的極為嚴肅，婉瑩姑娘似乎也被這樣的嚴肅所感染，不自覺便點頭退到一旁。刀無痕已經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月出雲只是將玉笛橫在眼前，他便早已閉上雙目。
「如果不考慮這笛聲會殺人的緣故，月兄的笛聲一定會是天下最令人沉迷的東西。」
念頭閃過，笛聲已然如約傳來，微風攜輕雨，轉瞬而來。
沒有任何複雜的技巧，唯有溫柔如水的笛聲緩緩流淌。沒有可以的布局，唯有起承轉合之間的婉轉與順勢。
笛聲如水，沒有人知道這樣一支玉笛之中是如何出現那樣一絲琢磨不到的沙啞，這樣的沙啞如同蘊藏了歷史的厚重與滄桑，然後化作笛聲之中那清晰可見的雨聲。
輕雨無聲，唯有落地的片刻才有絲毫的響動。
雨碎，化開的卻是江南。
這一刻，不論是此刻尚在詩社中的學子，還是詩社外的販夫走卒，皆是不由得沉浸在笛聲之中。
只是他們不知道，這曲雨碎江南，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心中的江南。
PS：沒話說，雨碎江南一直在阿飛的歌曲列表裡面，不論是原版還是董敏水玥兒的版本，當然，更重要的是膜拜河圖大佬，阿飛第一次接觸古風就是初三在別人的MP3中聽到河圖大佬的傾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