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植物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植物人
一條長長的,逼仄又看不到盡頭的長廊。
陳星颯的心髒就像落在小匣子裏,砰砰,砰砰地跳動。
她看見自己站在走廊的盡頭,沿著這條無垠的黑暗漫無目的地跑。
靈魂如被吸附一般融為一體,腳下黏膩冰涼。
她低頭看去,紅得發黑的血漫過腳踝。
她怔怔望著這片紅,順著紅海,是仰躺在血泊中、閉著雙目的徐清規。
奮力朝前抓去,紅海卻將他推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直至消失在黑暗中。
“徐清規——!”
陳星颯豁然睜開雙眼,大腦短暫失神,眼淚如溢出水的杯子,從眼尾決堤。
“星颯。”
她偏頭,對上薑瓊紅腫的雙眼。
薑瓊的手指落在她眼角,她如夢初醒,幹澀至極的嗓子惶然出聲:“他呢?”
薑瓊一時沒吭聲。
她再次發問:“徐清規呢?”
喬逸從外麵進來,眉心一片濃鬱,看到陳星颯愣了一瞬,“徐總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薑瓊鬆口氣,避開她手受傷的地方,“醫生說了,你不能有太大情緒波動,不然孩子很可能會保不住,不僅對孩子,對你自己的身體也有影響。”
“既然他沒事了,你就不要太擔心了。”
喬逸欲言又止地垂下頭,掩住眸底情緒。
陳星颯看他一眼,掀開被子下床,腿一軟又被薑瓊扶住。
她眼裏毫無情緒,要求道:“帶我去見他。”
喬逸抬頭:“徐總剛做完手術,還在昏迷當中,颯姐,不然你先等等,等他醒了再去。”
“現在去。”她聲調平穩,語氣卻格外強硬。
拗不過她,薑瓊和孟安羽一左一右跟著她往徐清規的病房走去。
遠遠的,就聽見徐母帶著哭腔的聲音,不可置信地反問:“植物人?我兒子才三十歲不到,怎麽能成為植物人呢?!醫生,我求求你,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他還年輕呢,後半生還有好長的時間要過…難道要讓他一輩子都躺在床上不能動嗎?”
陳星颯眼前一黑,世界似乎都在天旋地轉。
“颯姐!”
兩人及時托住她,手心的疼痛讓她又清醒。
“沒事…”陳星颯盡量讓直接情緒穩定,可手心的疼連接著心髒,讓她呼吸都困難。
她一步步朝前走去,徐母的聲音越發哀傷:“他才剛有了孩子,還沒見上自己的孩子一麵…”
醫生低聲道:“抱歉。”
…
病房內,徐清規臉色蒼白如紙,卷翹的長睫一動不動,呼吸淺若,像沉睡的精致美人。
旁邊站著苟行和他的兩個朋友。
辛紹嗓子都啞了,悲戚地喊她:“嫂子…”
“嗯。”
陳星颯俯身輕碰他冰涼的額頭,溫和道:“沒事,會醒過來的。”
她就這樣呆呆地看了半晌,久到所有人都受不住想過去把她拉開,在看到她的表情時又後退。
徐母的啜泣聲漸熄,傳來隱隱談話的聲音,陳星颯就像個雕塑一般,靜靜地矗立。
直到身側來了護士,說要幫徐清規擦身體。
她才有了反應:“我瑪?麗?整?理?來。”
薑瓊皺眉:“你自己的手都受著傷,你怎麽來?”
她自顧自道:“你們出去,苟行留下來幫我。”
眾人默默聽從,擦身而過時,許向雲道:“你要保重身體,清規也不想看你太難過,至少,人還是在的。”
“他很喜歡你和你們的孩子,你要保護好你們兩個。”
“嗯。”她手指微動:“謝謝。”
待這裏隻剩三人,苟行用熱水洗了下毛巾,擰半幹:“要不我來吧?”
陳星颯伸手接過來,淡聲道:“就當提前練習。”
“……”他張張嘴,“夫人,許總說的對,你要保重身體,如果他醒來發現你過得不好,會很自責的。”
“醫生說了,徐總有機會醒來,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是個好人,也是個好朋友,更是個好丈夫,我相信上天不會虧待他,他肯定會醒過來的。”
陳星颯擦過他的上半身,他胸前纏著繃帶,仿佛還能聞到嗆鼻的血腥味,她眸光在上麵停滯片刻,“我知道。”
…
徐清規還沒有過這樣的體驗,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幾近光,裸的自己。
陳星颯用那隻受著傷的手認認真真擦拭著他白淨的軀體,從胸,到腹,到腿…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算不算是死了,可是他好好的躺在那裏,有呼吸的,雖然很微弱。
或者是說,他是靈魂出竅了嗎?
陳星颯做好一切,又幫他穿上衣服,手因為碰到傷口忍不住蜷縮,又若無其事地低頭在他額頭親了親。
她就坐在這裏對著他發呆,像失去了靈魂。
徐清規站在她麵前,彎身看著她的眼睛,那雙空洞的、不摻雜情緒的雙眼。
他難過地抬手去碰她,陳星颯若有所覺地抬起頭。
“徐清規——”
“徐月亮!!!”
徐清規猛地從床上坐起,大片的豔陽如有實質地刺向他的雙眼,他霎時閉上眼,手扶著胸口劇烈地喘息。
“哇你終於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嚇死我們了!”
徐清規閉著的雙目陡然睜開,淺瞳似刀刃刮向說話的人,在看清他時,瞳仁縮成一簇,荒唐的窒息感鋪天蓋地,繼而瘋狂地咳嗽起來。
唐頌嚇得連忙起身,拍著他的後背,緊張道:“你可別這樣啊,你如果這時候出什麽事,我怎麽跟他們交代啊。”
徐清規止住咳,死死扯住唐頌的手腕,抓得他臉都抽搐了:“疼!!!放手放手!!”
“我睡了多久?”他聲音啞如含了沙,聽在耳朵裏很難受。
“兩三天吧,我也不太清楚,誰知道你那天喝完酒回到家有沒有睡著,你又經常不出門,就是昨天你秘書給我打電話說聯係不上你,按你家門鈴你也沒反應,可嚇死我了,醫生說你就是睡著了,生命體征很正常…”
徐清規忽然沒有任何預兆地吐出一口血,唐頌半隻胳膊都染上血跡。
“哇靠!你怎麽了啊!你別嚇我啊!!”唐頌抽出衛生紙按在他嘴上,手都哆嗦了,拉著他:“我們快去醫院,喝個喜酒回來就這樣,譚子回頭該自責死了…”
“哥你別吐了!!你別嚇我了,我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