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發覺跟蹤
陸夜蕾最關心的不是這個人是誰，而是誰派她到這裏。為何她會說出摽梅之年。聽了林霜的話，靜妃的眼睛微眯，果然不出所料。這個無塵一定是被人故意安插到陸府的，可是這個人會是誰呢？是父親，還是裴文璣，或者是，皇上？
“在不知道是何人所為之前，我們先不要打草驚蛇。”靜妃的聲音清冷，之後便若無其事地返回了住處。
“是，娘娘。”林霜看著靜妃又恢複了往日的鎮定和幹練，不禁鬆了口氣。她原以為大小姐死後，娘娘便能恢複從前天真爛漫的模樣，不再想著害人。可是後來，她卻發現，大小姐去世後，靜妃竟像失去了所有力氣，再也不如從前光鮮，她總是把自己關起來，變得幽閉。隻要有敵人在，娘娘就能恢複往日的神采。難道現在娘娘的慰藉就是她的敵人嗎？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有什麽樣的後果，我隻是覺得很困。睡覺之前，我的腦海裏出現了謝三公子白皙的手腕。丞相府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可怕，至少，今天靜妃和我交談時也是一團和氣。
是日夜，我第一次沒有做夢，我隻希望時間走得再快些，讓我早日恢複記憶。
還沒睡幾個時辰，便又被度元叫了起來。睜開眼，看見度元的小臉，我不禁有些慚愧。雖說每日領東西是由我負責的，可是度元卻沒少操心。我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從度元手中接過衣服往身上套。“度元，真不好意思，我到靜蘭寺以來，總是麻煩你。”
度元忙著給我倒水的身影一頓，臉紅起來，“你不要這樣說，我能幫的，自然盡量幫你。”
“嗯。”我滿眼小星星地看著她，喉頭哽咽。這年頭還有對我這麽好的人，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仔細想想，顧明遠對我也不錯。雖然她這個人凶了點，還總是不把我當回事。可是我們之前毫無交集，她能對我如此也不易了。
歎了口氣，我穿好鞋子，從床上蹦下來。銅盆裏已經打好了洗臉水，我看了眼度元剛出去的背影，在氤氳的熱氣中蓋上了白巾。
天氣一日日地變暖了，連太陽似乎都比往日起地早了些。陸府裏的燈籠還是那麽多。白色的燈籠給人一種陰慘慘的感覺，讓我的好心情打了折扣。“真是的，好好的趕什麽喪事。若是在寺裏，指不定有多逍遙快活呢。”我拔了一根長長的草，衝著牆壁撒氣。
有一隻手忽然拍上了我的肩膀，我扭頭一看，隻見桃花笑嘻嘻地看著我：“無塵小師傅，你在說什麽呢？若是讓大師傅聽見了，可少不了給你好果子吃吧？”
我一陣尷尬，連忙拉住她的手：“好姐姐，我隻是發發牢騷，沒想到被你聽到了。你可要替我保密啊。”我衝她眨了眨眼睛，她一臉笑容燦爛，真讓人忍不住逗弄。
“其實我也不喜歡喪事，可是一想到這是大小姐的，我就……”桃花的笑容忽然凝滯，眼睛裏聚集起水光。我怕她立時就要哭出來，連忙說道：“你可不要哭啊，瞧你這小臉，不哭的時候我就想欺負你，若你哭了，那我就更想欺負你了！”
“你！”桃花被我這句話氣到，非要嚷嚷著去告訴普修師傅，我拉著她跑到一個牆角下，小聲嗬斥：“別叫了，你不叫，我就給你個好東西。”桃花畢竟年幼天真，聽我這麽一說，真的不叫了，反而歪著頭好奇地問我：“什麽好東西？”
我一麵為我欺騙天真少女而感到慚愧，一麵又為自己並無“好東西”而犯愁。左掏右掏，隻從袖口裏摸出了一塊碎銀子。我戰戰兢兢地把這塊碎銀子舉了起來：“你看。”
桃花眉頭一皺：“你給我這個做什麽？”
“嘿嘿，我雖然現在沒有好東西，可是我有錢啊，一定會給你買好東西的。”
桃花遲疑地從我手中接過碎銀子，略一思量，便“呸”了一口，扔在了草叢裏。“誰要你的臭銀子。”她作勢要走，我連忙追了上去，姐姐長姐姐短地一路叫到了賬房。她忽然轉過身，我差點撞到她身上。
桃花朝著賬房努努嘴：“你快去吧，別誤了時辰。”說罷把臉一揚，高傲地走了。我隻好先去賬房，等著有空的時候再去找她。
今天似乎陸府的人格外精神，做法事的第三天，大家似乎都熟悉了一天的規律。今天各種皇親國戚顯貴要臣都要前來吊唁，度元和彌清嫌我不穩重，就不叫我去靈堂，我也樂得自在。
今日所取的東西特別多，我站在陸管家麵前，正咂舌記不住他說的那一大串，門外走進一個熟人。餘桐先衝我點了點頭，然後對陸管家說道：“叔叔，這麽多東西，不如讓我幫無塵小師傅拿吧。”陸管家看見我一臉欣喜的樣子，點了點頭：“也好。那就請無塵小師傅跟著小子去拿東西吧。”
“好。” 我跟在餘桐身後往倉庫走去，餘桐走在我前麵，半晌都不說話。
“咳咳。”我故意咳嗽了一聲，他果然轉過了身：“小師傅有事嗎？”
他今天竟像變了個人似的，好像我昨天從來沒有見過他。我噎住了，隻好說：“沒。”
他似乎不願多說一個字，又轉過了身，可是這次有意等我走近。“小師傅覺得我很奇怪吧。我也覺得我很奇怪。可是我看到小師傅，就想起那位故人。小師傅昨天開導我的時候，竟也如那位故人的語氣一般。我有心和小師傅多親近，可是你是佛門中人，怎好讓你惹上非議。”
原來他考慮了這麽多。我倒有一絲感動。“無礙，我也是暫時寄居於靜蘭寺。我也不懼畏什麽流言，你心裏有事來找我就好。”
餘桐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你今天的任務是做什麽呢？”
“領過東西之後，大概就沒什麽事了吧。前麵都是達官顯貴，我倒怕會出差錯。”我隱瞞了我被人嫌棄的事實，不過從餘桐的眼神裏可以看出，他似乎已經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我促狹地扣著手，跟著他走向倉庫。今天的東西不是一般的多，餘桐又叫了兩個人才搬完。半個時辰之後，我是徹底無事了，躲在靈堂後麵打量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據說這麗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皇上會來吊唁嗎？如果現在趕過來的話，大概還能再見她最後一麵吧。可是瞧這陸府的擺設，也不像是接駕的樣子。也許真的是人走茶涼，不然怎會把麗妃的喪事派到官員家中舉行呢。
來來往往的官吏身著各色官服，相互寒暄，左顧右盼，生怕厚此薄彼。看這場景實在太無聊，我便來到了小溪邊上。這條小溪流經梅林，所以溪麵上漂浮著幾點梅花花瓣。我望著水麵上的自己，竟然有些思念自己先前的模樣。
溪水不停止流動，我的麵容也在溪麵上沉浮。溪水清可見底，水下的魚兒和卵石都瞧得一清二楚。棕色的溪床竟然不含一絲汙垢，有的隻是歲月留下的痕跡。我忽然在一塊卵石瞧見一個倒影，我認出那是林霜，她正站在長廊下鬼鬼祟祟，似乎是在跟蹤我。我暗吃一驚，卻假裝沒有看見她。
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跟蹤我的？我悠閑地從身旁拾起一塊小石頭扔到了水裏。溪水被濺出一朵水花，悠遊自在的魚兒也像炸窩似的紛紛逃去。待溪水恢複平靜，長廊下的人影已經不見了。
“篤篤篤。”房門敲響，陸夜蕾忽然回神。銅鏡裏，她姣好的麵容如夜色中的淩波仙子，她將手中的梳子放下，說道：“進來。”
林霜從房門側了進來：“娘娘。”
“有什麽收獲？”
“娘娘，今日我依照您的吩咐，從寅時就在無塵的房間外麵盯著了。今天她去領了東西，一路上除了與桃花和餘桐說話外，並沒有和其他人接觸。”
“餘桐，”陸夜蕾站了起來，“我記得他。幼時曾經是很好的玩伴。他好像很喜歡姐姐呢。沒有想到，他還在陸府待著。差不多有兩年沒見了吧。”
林霜從袖子中拿出一塊碎銀子，遞給靜妃：“不過，我撿到了這個。娘娘，它確實不值得什麽，但這是無塵的。可是無塵是個尼姑，隨身帶著碎銀子，並且隨手就能送給桃花，而且桃花把這銀子扔掉之後，她連撿都不撿。”
靜妃本對那塊碎銀毫無興趣，聽她這麽一說，轉而多看了它一眼：“你認為，若是她貪圖錢財，就會撿拾。但她不圖小利，就必然有大謀？”
林霜笑道：“娘娘聖明。而且她的身份帶著碎銀，已有些許可疑。”
靜妃的嘴角彎起一抹弧度。“若她真是被派來迷惑我的，那我倒不妨將計就計。帶我去見她。”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門外站著的幾個小宮女太監連忙跪了下來：“娘娘。”靜妃點了點頭，向外走去。今日她又恢複一身素衣，內穿素色對襟，外著黑色中衣，發飾幹淨，一朵素白小花插在髻上，兩隻珍玉耳垂上毫無裝飾，甚至連手上的丹蔻都去掉了。整個人不施粉黛，清爽嫻淑。下人們見慣了主子穿華服的模樣，一時驚豔於此刻的素雅。
前往溪旁的路上，靜妃對林霜吩咐：“一會兒要叫我二小姐，記住了嗎。”
“是，二小姐。” 靜妃滿意地點了點頭。林霜是她最得力的助手，她自幼被賣到陸家，陸夜蕾一眼就喜歡上她的聰明伶俐，吵著鬧著把她討到了自己的屋裏。這些年來，林霜的聰明確實為她省了不少煩心事。
主仆二人將要到達溪邊時，陸夜蕾忽然頓住了腳步。“我在這裏等你，你去把餘桐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