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西院往事
皇後大喜，撫摸著我的腦袋，說道：“難道你這樣小就有這樣的誌向。陸七季，你起來吧，這個女孩，我很喜歡。明日就讓她入西院讀書吧。”
“是，微臣叩謝皇後娘娘……”
西院是貴州子弟讀書的地方，隻有那些身家特別顯赫的子弟才有資格來這裏同皇子皇女一同讀書。我爹爹卻不在其列，相比於其他皇親國戚，他隻是個中書侍郎。
七月七日乞巧節，我與幾個官宦家的小姐同聚，在座中作了一篇瓊花誄，一時聲名大噪，傳到了皇後娘娘的耳中。皇後娘娘去祿竹山莊賞竹時，正巧路過我家，聽說那名作瓊花誄的十四歲女孩就在這家，就下車親臨陸府，一窺此女姿容。
家裏的馬車將我送到西院門外，我抱著一個包裹站在西院門口，對裏麵的生活充滿了好奇。早就聽說了西院的大名，本來是我不稀奇這裏的，可是真的站在了門口，我竟也對裏麵向往起來。
在侍童的帶領下，我走到了博賢堂，一位老先生正在裏麵讀書。我走進去，施了一禮：“老先生好，小女是中書侍郎陸七季的長女。今日剛入西院。”
程傅聽到我這句話，抬起老眼仔細地打量著我：“好，好，儀表端莊，果然是個好苗子。你的瓊華誄，我可讀過。嗬嗬，西院裏又要出一名才女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在西院展開了我人生的開端。
西院中少說有三四十名貴胄子弟，皇上的七位皇子亦在其列，其中一位還是太子。這七位皇子資質參差，高低不平。
我很快得知這群人中最聰明、最勇武的那個少年叫賀蘭殷嶽。不管是騎術射箭，他總是第一名。而且技藝超群、過目不忘，策論經史條條道來、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而我呢，在入了西院之後，就很快在琴棋書畫上占據一席之地。
後來我才知道，賀蘭殷嶽是赫赫有名的賀蘭大將軍的獨子。殷恒無人不知賀蘭大將軍的威名，他是皇後賀蘭珺君的弟弟，身份尊貴，對皇室忠心不二。皇上為了籠絡賀蘭大將軍，為賀蘭家增添了無上榮光，準許賀蘭殷嶽入西院讀書，並且還特賜他名中一個殷字。這在當時可是無比榮耀的事情了。
皇上認為賀蘭殷嶽聰穎可塑，我看卻未必，賀蘭殷嶽驕傲霸道，屢屢與我在賦論上爭執不休，再加上我絕不輕易低頭，所以我們兩個吵起來的時候，連程傅也勸不下我們兩個。
太子殷昕是皇室長子，他門門功課都屬上乘，卻也沒有特別優異的成績。其它皇子，例如殷暘、殷昫，在騎射上的成績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說到騎射和策論，由於我向來不甘人後，也鬧著要學這幾樣，程傅雖然覺得不妥，卻也架不住我每每偷偷旁聽。後來他發現我還挺有天賦，便默許了我的行為。
這七個皇子裏麵，隻有老六我不了解。他叫殷曜，他總是沉默寡言，除了偶爾拿出幾篇讓人驚豔的文章外，其餘時間都幾乎沒有存在感。
太子殷昕曾經嘲笑過他的母親出身低微，不招人待見，他聽了隻是瞪了太子一眼，沒有其它反應。
我向來覺得殷曜是個怪人，他除了少數時間與賀蘭殷嶽針鋒相對外，很少與其他人說話。我時常趴在窗戶上想著這個問題：他是不敢呢，還是不屑呢？
等我長到十五歲的時候，程傅就不願意讓我學騎射了。我怎麽可能輕易妥協，寧死不從。程傅向來疼愛我，見我這樣也奈何不了我。
這天，程傅將我叫了過去，神秘兮兮地對我說：“璃茉，我有一樣世間珍寶，這樣的珍寶，你若是錯過了，就再難覓到。”
“世間珍寶？是什麽樣的珍寶？先生你可不要騙我，好事成雙，你怎麽知道不會有第二件？”
“嘿嘿，因為這件寶物本來就是成雙的。”程傅摸了摸髯須，將馬棚裏的幕布扯掉，我看到幕布後麵的東西，瞬間眼睛發亮，嘴巴也忘記了合上。
“怎麽樣？喜歡吧？”
“喜歡……太喜歡了！哇……”我輕輕邁動步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馬棚裏栓了兩匹駿馬，通體雪白，不含一絲雜毛。身形高大，四肢有力，眼如琥珀，肌肉健碩。更讓人稱奇的是，兩匹馬長得一模一樣，根本分不出絲毫差別。
我走上去，伸出手指，在觸到它的一瞬間，我就愛上了它們。我順著它背上的鬃毛，延著它背脊的曲線撫摸著，程傅站在一旁，兩眼笑眯眯的。“你正摸的這匹馬叫做斂塵，取不染纖塵之意，另外一匹叫做龍契。”
我趴在馬耳朵旁，輕輕地叫了聲：“斂塵。”馬兒似乎真的聽懂了我的話，抖動著一對小耳朵，惹得我哈哈大笑。
“怎麽樣，你若喜歡，我便將這兩匹馬，都送給你！”
“真的嗎？”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程傅老謀深算，絕不會閑著沒事送我好馬。在他的小眼睛後麵，肯定藏著精光。
果不其然，程傅慢悠悠地說道：“不過，我有個條件。你得答應我不再同那些男孩子一塊上騎射課程。”
我撅起了嘴，卻對這兩匹馬愛得不得了。“那我要是要了它們，我養在哪裏呢？你肯讓我帶回家嗎？”
“這一對世間珍寶，你父親哪裏有功夫照看他們。我在城西有個別院，可以把馬放在那裏。你什麽想去騎都可以。”
思前想後，我實在不願眼睜睜看著它們歸屬別人，隻好狠心點點頭：“那好吧，我答應你。”
“好，璃茉，還有一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我點點頭：“知道，先生讓我守口如瓶，不過呢，我要說我隻有一匹好馬。”我狡黠地向他伸出一隻手指頭，程傅看我的眼神忽然變得深邃起來。
達成了這筆交易，我心滿意足地走出馬棚，嘴上還哼著前幾日學的琴曲，迎麵卻撞上賀蘭殷嶽，不過我的好心情並沒有因此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