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六皇子曜
西院是皇家在皇宮西側設立的一座書院，供皇子皇女與顯赫的世家子弟在其間讀書。
但並不是每一位滿足這些條件的孩子都可以到這裏讀書，也不是不滿足這些條件就不可以到這裏讀書。一句話，隻要得皇室喜愛，並為皇室所重視，他就可以到這裏讀書。
皇上為了鍛煉自己的孩子，也為了讓他及早與各位大人的兒女相識，提前建立自己的人脈、發現將來可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人才，便讓他們也到這裏讀書。在這裏讀書的時間限製大概是三年，皇子們若想有所作為，就必須從西院開始幹出一番業績。
皇上共應允了四名皇子入西院讀書。太子殷昕，母後乃是已故張皇後，後過繼給當今皇後賀蘭珺君。太子承兩位皇後寵愛，地位自然非比尋常。
三皇子殷暘的母妃是晴貴妃，晴貴妃是除了皇後賀蘭珺君之外，後宮中最得勢的一個人。她不僅有靠山百裏氏族撐腰，更有皇上的寵愛。
四皇子殷晫母妃是後宮的穎妃，穎妃資質普通，卻生了一個天資聰慧的兒子，人人都道她不知是積了什麽德。皇上特別喜愛四皇子，連帶著對穎妃也不錯。
六皇子殷曜生母為寧妃。在後宮諸多妃嬪中，寧妃的家世實屬普通之極。寧妃入宮後不久就染上一場重病，從此體虛孱弱，連照顧自己都成問題，更不必說服侍皇上了。因此寧妃漸漸失寵，在宮中的人緣也越來越差，直至人人都無視這對母子。出乎後宮意料，不知是出於什麽緣故，皇上也允了殷曜同太子他們一起入西院讀書。
其餘皇子中，二皇子殷曙因體弱多病，要待在宮中整日金湯銀匙地伺候著，五皇子殷常年與外公臨川郡王待在一起，並不在禹陽，因此也未入西院。剩下的皇子皆因年齡未夠，不足以自立，因此也未入西院。
像我這樣身份的女子，若不是乞巧節一篇瓊花誄讓我一時聲名大作，得到皇後的喜愛，怕是沒有資格進入西院。
殷曜不像其它皇子，他的身邊看不到奉承討好的世家子弟，所以即使他失蹤了三天，也沒有人在意。可是為什麽，我卻在意了呢？是因為那日他將我抱到了大柳樹上嗎？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賀蘭殷嶽並沒有對我說實話。也許，根本就連他也不知道。
嵐山，殷曜忽然離去，是因為母親寧妃忽然病逝。
宮中的意思是，久病之人，又不得皇寵，便密不發喪，簡單設了幾樣東西，草草入葬。而殷曜卻裝作一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回到西院，從此悶著頭更加刻苦地讀書。
從此，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同我講過話。
在我和賀蘭殷嶽鬥嘴相爭的過程中，殷曜總會站在我這邊，結果就是他們兩個人總是打得不可開交，反而沒我的事兒了。馬廄的那次打架就是這樣的。
經過嵐山的事件後，我和賀蘭殷嶽之間長達一年多的鬥爭終於結束。我們兩個不吵嘴了，是因為這樣，所以殷曜才不理我了嗎？難道他以前幫我隻是為了跟賀蘭殷嶽作對嗎？
賀蘭殷嶽從來都看不上殷曜，他認為殷曜很小氣，很悶，明明樣樣都不及他，卻還不服氣。
殷曜也同樣看不慣賀蘭殷嶽，這種看不慣是從心底湧上的仇恨。他並不把自己的三個哥哥看在眼裏，賀蘭殷嶽才是他強勁的對手。
他們兩個素來合不來，我已經司空見慣，卻總是用盡全力調解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程傅曾經給我講過惠施和莊子的故事，他們兩個明明惺惺相惜，卻總是鬥個不停。我隱隱有種感覺，賀蘭殷嶽和殷曜也是這樣的一對友人，隻不過他們自己還沒有發現。我不能讓他們錯失這段友情。
為了表示新的友誼，賀蘭殷嶽贈給我一隻玉鴿，這隻玉鴿玉色發紅，線條十分流暢，雕刻雖然不甚精細，但好在自然。這隻玉鴿躺在我的手心，冰涼潤滑，很是舒服。
這日午後，程太傅在博賢堂打起盹，我悄悄推開門走進去，還不望回身把門關好。
我踮著腳走到程傅麵前，看見他一隻胳膊支著腦袋，胡子隨著呼吸上下起伏，捂著嘴偷笑。程傅渾然不知地睡著，我伸出兩個手指，拔了拔他下巴上的銀胡子。
程傅咂咂嘴，皺了皺眉，仍然呼哧呼哧地睡著。我捂住嘴又一陣偷笑。
我把書桌上的硯台推到程傅的腦袋下方，調整好力度，使勁兒將他支著腦袋的胳膊推開。程傅的頭向下猛地一栽，尚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睜開眼睛，眼神迷離地看著我：“小茉啊，什麽事？”
下一秒，他發現自己下巴上精心修剪的山羊胡子正在往桌麵上淌著墨滴。我此刻笑成一團，扶著桌子直不起身子。
“你！你你你！”程傅拿手指著我說不出話，“來人呐！快來人！打水來！”書童聽到了程傅的叫喊，不多久便端了一盆水走了進來，一看到程傅的樣子，也忍不住偷笑。
程傅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很是嚇人。我們兩個都隻好盡力憋住笑，簡直要腹痛了。
“好啊你，居然敢這麽戲耍太傅？啊？陸璃茉！你好大的膽子，我這次非好好罰你！”書童將盆子端到書桌上，程傅彎著腰一邊清洗著自己的胡子，一邊咬牙切齒地對我說。
我裝作一副很無辜的樣子蹲到程傅腳邊：“其實我是有心事，來找你聊天的。可是你睡得那麽沉，都不理我……我，我就想讓你開心一下嘛。”
程傅瞪了我一眼，掂著濕淋淋的胡子說道：“你有什麽心事啊？”
“賀蘭殷嶽救了我一次，我發現，其實他也沒有那麽可惡。原本我們三個之間就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現在雖然我與賀蘭殷嶽的關係好了起來，可是殷曜卻不理我們了。哦對了，你看，賀蘭殷嶽還送我一隻玉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