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宮廷樂師
“太後娘娘。”一位二十多歲的宮娥走了過來，端倪著太後臉上的神色：“太後娘娘見了這春花朝露，想必也開心了不少吧。”
太後微笑著點了點頭：“嗯。如今這年月，少有喜事。總算是有點讓人心情舒暢的事。”
“是呢。昨兒宮樂總司就來問宮裏是不是照例奏樂，我料到今日是個大晴天，一定會讓太後心情大好，此時奏樂，可是趕上了一宗巧宗呢！”
宮娥伶牙俐齒的，把賀蘭珺君哄得大笑：“你這丫頭又貧了，你什麽時候會觀天象了。若是下雨，你又要有一番新說辭來逗哀家開心。”
宮娥也以帕飾笑：“太後說得真真兒的，我們可不是要哄著您高興呢嗎？”
“嗬嗬嗬，這丫頭。”賀蘭珺君無奈地衝著銀瓶搖了搖手指，扶著龍杖向殿內走去。厚金裙裾在地上緩緩拖動，拽進門內。
寅時剛過，裴文璣已經早早地候在朱雀門外，皇上已經免了上朝，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這片廣場上，手中握著一把收起來的淡青紙傘，等待著宮門緩緩開啟。
門樓上有人大聲報“時辰到，開宮門！”聲音在青灰色的天空中飄蕩地十分廣闊。朱紅色的大門向內緩緩啟開，兩側稍微小些的門洞也跟著開啟。早有一個小太監從側麵的門洞裏跑了過來，俯身在裴文璣麵前：“小的參見裴大人。徐總管讓小的來此迎接大人。請大人跟小的走吧。”
裴文璣打量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背手跟他走入宮內。
穿越重重宮牆，走過道道關卡，裴文璣終於進得後庭。小太監把他領到了含煙塢，彎腰行禮：“就在這裏麵了。小的不敢多留，大人自去便是。”說完這句話就急匆匆地走了。
裴文璣納罕一回，輕輕推開虛掩的門，走進院內。院內已有一個小太監等在那裏，見走進來一位男子，連忙走上來領路：“大人請跟我來。”
裴文璣跟著這個小太監走上一處曲折的回廊，繞了兩個彎，才走到一座廂房門前。小太監作勢指向房內：“大人請。”
裴文璣推門進去，隻見徐陵已經候在裏麵，正在裏麵來回踱步。
“徐公公，好生周密啊。”
徐陵看到裴文璣終於來了，連忙迎上來：“裴大人，終於來了。我已經恭候多時了。此番進壽清宮，自然要周密一些。您要做的事，也不能讓天下皆知吧。若是那樣，我徐陵的人頭還要不要了？這後麵的屏風旁，有您要換的衣物，時間不多，您快去換吧。”
徐陵催促著裴文璣，裴文璣還不及冷笑，就被推到了屏風旁。時間場地有限，也顧不得許多。隔著這扇屏風，換下了自己的衣物，換上了樂師藍色鑲白邊的製服。頭戴高帽，腰圈玉環，前襟暗繡大團芍藥圖案，腳蹬流雲翻靴。發絲全被塞入帽中，鬢角光滑，加上他本來身材高挑，麵色白潤，裝扮好一亮相，好一個俊俏幹淨的小生！
徐陵讚許地上下打量著裴文璣，不禁叫好：“裴大人果然是儀表不凡，就連身穿樂籍的服飾，也絕非是長久之人啊。”
裴文璣兩耳遇風，微微發紅，竟像是被徐陵一番話說得害羞。
“少來取笑！既是吹笙，快找個人教教我怎麽拿把式！”
徐陵笑道：“大人別急，這就來了。”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推開，一個上了年紀卻依然麵色紅潤的男人走了進來，向諸位施禮：“公公，大人。我乃是總教司。今日進壽清宮，便由我帶領。”
裴文璣看穿這男子麵上所帶的不甘之色，又看了看徐陵臉上的暢意，心下已經了然。定是這徐陵與總教司串成一片，一旦發現，就算是擔責任，也有個人與他平分板子。好個老狐狸。他向總教司回禮：“今日大計，全憑總教司相助。”
總教司本是一張皺巴臉，聽到他這麽一說，猶豫片刻，轉而笑起來：“呃，大人嚴重了。這，這，自當幫忙的。”
“能抵著壓力為江山社稷造福，總教司也算得上是位豪傑了。”裴文璣緊緊盯著這位總教司，他一定要讓他打消心中的顧慮，計劃才能順利實施。
總教司被當朝重臣這麽一誇，果然沾沾自喜，暢懷大笑：“哈哈哈，裴大人哪裏話，裴大人才是真英雄，我也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啊。大人放心，我一定會促成您辦成這件事。”
裴文璣看向總教司，臉上慢慢浮現一絲笑容。
眾事皆完畢，總教司把裴文璣安插到隊列最末。裴文璣隻是低頭聽從安排，不與周圍任何人言語。大家雖然覺得奇怪，但時辰已到，一行人開始向壽清宮出發，有總教司隨時盯著，這個新來的人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誰也不敢出聲詢問。
裴文璣夾在隊列的末尾，步子踏在潮濕的青磚上，腦子繃得很緊，一直都在盤算見到太後應該怎樣進行勸說。
不知不覺，隊列很快就到了壽清宮。裴文璣忽然抬頭，壽清宮三個大字已經清晰映入眼簾。他暗咬內唇，事已至此，不論如何，都要拚一把了。
壽清宮的大殿內，煙霧飄渺，銀瓶已經把太後最愛的熏香點燃，漸漸充斥了整座殿宇。太後斜斜地歪在榻上，一手支著頭，閉上眼睛迷醉在這陣香中，任心浮沉。
吹笙的隊列皆脫了鞋子，靜靜地走進席中，依次坐好。裴文璣坐在角落裏，一邊學著大家的模樣，一邊隔過殿中的鎏金熏籠偷眼看向太後。
待樂師坐定，銀瓶走上前俯在太後耳側。裴文璣隔著重重煙霧，隻見到那位華服貴人微點一頭，仍是假寐。
銀瓶向樂師們做了個手勢，總教司輕輕敲響銅鈴，叮咚輕吟，眾樂師舉起笙，一齊吹奏起來。宮廷樂師曆盡嚴寒酷暑每日吹練，選得又是拔尖的人才，一時間，裴文璣如置身於仙樂之中，他麵前的笙和寬大的袖袍正好充當遮擋的道具，掩飾他心中的驚異和陶醉，也掩飾他並不會吹笙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