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壽清宮
“可皇上已經心灰意冷。不管我們如何將軍情的折子呈給他,不顧殺頭報給他聽,他都不為所動。太後娘娘,皇上這次,怕是真的要放棄了。”裴文璣說著,邊打量太後的神色。
“所以,你來找我?”賀蘭珺君不愧為一國太後,剛得知了這個消息,還未過一刻鍾,就已經鎮定下來。她在銀瓶的攙扶下轉而坐回榻上,聲音泠泠,銳利地打量著麵前的俊俏小生。
“是……微臣想,如果太後肯休書斥責賀蘭殷嶽,他一定會聽您的話。”裴文璣感受到從前方傳來的探試和敵對,皺了皺眉。這個女人果然不好對付。
賀蘭珺君執起一鍾茶,左右吹了一口:“那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幫你們呢?”
裴文璣想起徐陵的疑慮,疑惑地看向那個豐韻不減當年的女人。難道她真的會記著父兄之死,致殷恒於不顧嗎?
半晌,他說道:“太後若置若罔聞,那便真的應了臣開始所說的那些話。”
賀蘭珺君小口飲下茶 ,用帕子拭了嘴角,將茶杯放到桌子上。發出輕微的瓷器碰撞的聲音。
“你真的很大膽。在國事麵前,我且饒你不死。退下吧。”
裴文璣忽然抬頭望向太後:“太後!”
賀蘭珺君衝著下麵擺擺手,銀瓶立刻走上去請裴文璣出去,分毫不給他辯駁的機會。“太後……太後……”
縱使萬般不甘,裴文璣還是被趕了出來。他垂頭喪氣地站在壽清宮外,還企圖透過紅漆窗子望向殿內。不一會兒便有太監過來將宮門也關上了。
玄色宮門向他襲來,有如沉重的鉛塊壓在他的心上。
失敗了嗎?
難道果然如徐陵所說,這個辦法行不通嗎?裴文璣摸了摸自己全身上下,看著這身穿到他身上格外顯得滑稽的衣服,透過這種方式進得壽清宮,而他整個人卻還好好的。本來已經打算以死相勸,卻忽然結束了這一切。
方才庭上的對抗簡直如夢一場。他真的見到了賀蘭太後麽?
裴文璣如遊魂一般,在宮牆內跌跌撞撞地走著,任由寬大的袖袍在身前身後來回擺動。一個小太監在壽清宮外等了許久,見這位神色不對,趕去通知徐總管,徐陵抱著拂塵小跑過來,一看真的是裴文璣,連忙迎上去:“哎呀裴大人!您真是嚇死老奴了!您這是什麽情況?見到太後了?安全放出來了,成功了?”
徐陵睜大眼睛,嘴巴已經做好了笑的準備,裴文璣卻垂下頭歎氣,接著搖頭:“不得而知啊。太後把我趕出來了,卻沒有治我的罪。”
“那就是好事啊!”徐陵相當地樂觀。“您想想,您以方式見到太後,這是其一。太後沒有表態,必然是對當年的事心存芥蒂。您卻戳到了這個痛處,這是其二。兩項罪責加起來,太後卻隻是把您趕了出來,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麽?”
裴文璣聽了徐陵一番話,稍感安慰。“徐公公所言有理。總之我今日將此事告知於太後,太後與先皇伉儷情深,必不會坐視殷恒毀於一旦。”
“正是呢!”徐陵抱著拂塵,跟著裴文璣走向宮外,卻又見裴文璣仰天歎氣,問道:“裴大人又在擔心什麽呢?”
“若是太後不是這樣的打算,那我殷恒就必亡無疑了啊。”空中一隻老鴰飛過,發出淒厲的叫聲,似乎影射了裴文璣這句話。徐陵身上打了個寒顫,腦後發涼,抖抖身子隻當沒有聽見這句話。
將裴文璣趕出宮外,賀蘭珺君依舊屏退眾人,隻把銀瓶留在了房中。
今日這個消息簡直太讓人震驚了。銀瓶也尚在回味,沒有完全走出來。
“你素日能言會道,怎麽現在倒死氣沉沉的?”賀蘭珺君似乎像沒事了一樣,還有心情打趣銀瓶。
銀瓶不禁委屈地咬咬嘴唇:“奴婢哪裏能言會道,還不是為了逗太後開心。遇到這種事情,奴婢可不如太後,胸有溝壑,麵不露驚,卻把我們這些下人嚇個半死。”
賀蘭珺君無奈地笑了一回:“你這丫頭。”
銀瓶見太後並沒噤她的口的意思,終究還是忍不住多嘴了起來:“太後娘娘,那位麗妃的確是溫婉賢良,智慧過人。奴婢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竟不知世上還有這麽標致的人兒。隻是……唉,麗妃囚禁燕青宮的時候,奴婢也從未前去探望過。如今想來,真是慚愧。本想著一切能好了,誰知她卻遇到那麽可怕的事情……咱們少將軍幼時就喜歡麗妃娘娘,得到這個噩耗,也不知有多傷心呢……”
賀蘭珺君歎了口氣。“到底是冤家,生死也不能把這種關係相抵。這個道理,皇上也該明白的。”
“那,皇上……”銀瓶小心打量太後的臉色,不敢多說。
“皇上雖然手段狠毒,哀家時常憎惡。可身在帝王家,若他不如此做,還不知會落得怎樣的下場。早年有人誣陷是哀家將他的母妃毒死,他一度與我為敵。後對我心懷愧疚,在哀家與麗妃的極力謀劃下,才保了殷嶽這孩子一條命,叫他領兵守關。那時便埋下了今日的禍根啊。”
“娘娘說得是,其實皇上,也沒有那麽狠毒……”
賀蘭珺君搖了搖頭,不做評價,卻忽然說:“哀家不忍心看著侄兒身陷情傷。他這麽橫衝直撞,不知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他最不該勾結伏海,讓外人窺入我中原!”龍杖鏗鏘擲地,顯示了賀蘭珺君的決心。先祖辛苦打下來的江山,不能毀在這兩個小子的手裏。她一定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一、二、三……二八、二九、三十、三一。又是三十一。”陸夜蕾將冬青葉子散落了一地,支著頭無聊地坐著。黑甲衛那邊沒有一點消息,趙宗肆這個混蛋一定是覺得她日薄西山,再難撈到好處了。
沒想到她居然發閑到這種地步。家中的人都對她唯恐避之而不及,母親一心在家中的佛堂念經,父親為方州攻破的事情焦頭爛額。而她卻失去了有關於無塵的任何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