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無妄之陷害
畫沙走了過來,一手搭在索兒的肩膀上,一手將她和我的手掙開,柔聲細語地對她說:“索兒妹妹,你這又是何苦呢。你的雪兒不在了,也用不著吃東西了。不管問誰,她們都會說沒見過的。雪兒是顏姨娘的心肝寶貝,誰敢承認呢?”
索兒聽了這番話哭得更凶,卻隻是一味地問著:“畫沙姐姐,雪兒呢?”畫沙愣了一下,生出幾分厭煩,緩緩推開了她。
我看著索兒的這副模樣實在不忍心,也不明白這個屎盆子怎麽會扣到我頭上,周圍的人也都在看熱鬧,連其它院裏的人也都過來了。我定了定神,問向段嫂:“究竟是怎麽個情況,你且慢慢說來。大家都在這,既然要評理,就把話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怎麽把雪兒給害了?”
段嫂抹了淚,咬著牙說道:“好,咱們把話說明白,也叫大家夥都看看你的心有多麽惡毒!今日早起,索兒喂了貓,顏姨娘喚她有事。按照往常,雪兒每次吃過東西都是要出去溜個圈消食的,所以我就代替索兒抱著貓出去。那貓跑得多快,又豈是我一個老婆子能追上的?一個躥兒就跑得沒影了。平日裏在府裏跑來跑去的,從沒出過岔子,哪知今日就遇了害了!”
她哭哭啼啼地繼續說道:“等我終於找到它,它,它,它已經死了,被人給拋到水溝裏了!我早聽說有些變態喜歡虐貓,沒想到咱們府裏也出了這麽號人!從前地上跑個貓兒都是多平常的事,怎麽你來了就出了這種可怕的事!”
我聽了當即反駁:“你這話說得倒可笑,就因為是我來了之後這貓出事了,所以要怪在我頭上了?”
段嫂止住哭,冷笑一聲。我真是佩服她的眼淚,收放自如。她從袖口裏拿出一件東西,細眼一看,竟是一隻紺色的雕刻百花圖的漆盒!她冷笑道:“姑娘也別慌,我不會冤枉人的!那水溝在背陰處,是個死路,閑人絕不會往裏麵走。可是在旁邊的草叢中,居然發現了這個。是老天開眼,才叫惡人不慎把東西掉到了那裏。你瞧瞧這個東西,是不是你的?”
我忽然慌了神。這隻漆盒我明明放在桌子上,怎麽會在她手裏?謝晉燁送我的東西,絕難有一模一樣的。我與她素未謀麵,她不該說假話才是。
眼角處一片牙白晃過,我轉身一看,謝晉燁正站在左側的回廊拐角,靜靜地看著這場辯論。他的眼睛定格在段嫂手中的漆盒上,目光冰冷。
段嫂晃了晃手中的漆盒,再次發問:“綠沫姑娘,你倒說這東西……是不是你的?”
話音一落,謝晉燁轉而看向我,隻是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咽了口唾沫,額角抽筋:“是,是我的。”
“那就不會有錯!雪兒就是被你害死的!”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能作為我殺貓的證據隻有這隻漆盒,可是我必須承認這隻漆盒是我的。我又無法解釋出我的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貓死的地方。今天早上我去深流院的一路上,也確實沒有人同行。事到如今,好像一切都迎刃而解。
眾人看我啞口無言,以為是我做賊心虛,都紛紛指責起我。
我無助地看向四周,似乎在找一個能扭轉局麵的人,可是卻看到了畫沙那張臉。那是一張得意、嘲諷的臉,看到我今日出醜,她一定很高興吧。我可能會被逐出擎蒼院,甚至更慘,這是她一直期待的事情吧。
麵對著眾人的指責,我深吸幾口氣,說道:“段嫂,可以先把漆盒還給我嗎?”
畫沙從廊下走了下來,送段嫂手中拿過漆盒,走回廊內,將漆盒塞到了我手裏。“有什麽不可以的,本就是姑娘的東西,自然要還給你。”
我從她手中接過,塞入懷中,道了聲謝,她卻緊緊盯著我的眼睛說道:“可是雪兒的命,你還得起麽?”
這一霎那,她的眼珠呈現出妖異的色彩,我看到自己的身影在那雙眸中逐漸變形,似乎褪盡這層人皮,便如同一軀骸骨,讓她感到恐懼、厭惡。我不解地盯著這雙原本稱得上美麗的眼睛,冷笑一聲。“畫沙姑娘真的認為雪兒是我害死的嗎?那隻漆盒,真的是我丟在水溝旁邊的嗎?”
畫沙臉色忽青忽白,而我已經了然。可是她在謝府已然有十幾年的資曆,怎是我一個外來的人能比得過的。
我又看向段嫂等人:“既然沒有親眼目睹,就不能把事情說得這麽絕對。四少爺在此可為我擔保,我不信竟然查不到真相究竟是如何!”
眾人剛要再辯,忽然有一個聲音從院外越來越近:“不用查了!”
我轉過頭看向聲源處,居然是謝晉源從外麵走了進來。他把玩著一隻扇墜,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幫人,走到謝晉燁麵前說道:“四弟這裏好生熱鬧,我老遠的就聽到了這裏發生了一件趣事。”
他看了眼段嫂,說道:“不過是一隻貓,大家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呢?少不得跟顏姨娘陪個不是就是了。”
段嫂見他來了,抹幹淨眼淚,恢複正常,卻仍帶著一股不甘:“三少爺說得倒輕巧,雪兒可是顏姨奶奶的命根子。瞧把我們索兒心疼得什麽樣子。”她指了指仍是默默流淚的索兒,朝謝晉源翻了個白眼。
謝晉源突然將扇墜扔到地上,幸而回廊是木製的,扇墜未摔碎,卻也發出一聲不小的聲響。他怒視著段嫂:“好個下人,居然敢拿眼這麽白你爺爺!今日由我作主,貓沒了就沒了,隻管回你家主子去,有什麽事來找我!”
謝晉源自小到大在府中都是恣意而為,但跟下人發脾氣還是從未有過的事。可是大家都清楚,他要是不認理,可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段嫂一下被唬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灰頭灰臉地拉著索兒先走了。不過我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就結束了。
謝晉源這麽一鬧,倒像是包庇我。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我憂愁地望向他們二人,謝晉源對我說:“你放心,既然顧明鳶把你交給了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我四哥是憑事實說話的,我可是個不講理的。我倒要看看,父親大人有多疼愛我。”
我腦袋上不禁淌過三條黑線,真是恃寵傲嬌。
謝晉燁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這盒紅脂也許可以算得上我們的定情之物,由於我的疏忽,卻讓它蒙受如此之冤,他一定很生氣。他,不會以為我會害死一隻貓吧?
我慢慢走向他:“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待。但是目前,三哥所說的也不失為一種解決的辦法。”話還未說完就被他搶了去。
“是啊。現在既然有我給你撐腰了,就無所謂究竟是怎樣的了。”謝晉源一臉輕鬆地向我挑了挑眉。
“可是,”我躊躇著,有些緊張,“你們相信我沒有害死那隻貓嗎?”
此話一說,他們兩個互相看了看對方,相視而笑。霎那間,我看到漫山遍野菊花飛舞。
過了大半天,貓的事都沒有人再來找我。經曆了這件事,我心情灰蒙蒙的,坐在擎蒼院的小石桌旁望著眼前被風吹動的竹枝發呆。
真沒有想到剛回到謝府,就會發生這種事情。我怎麽想都想不通這件事怎麽會發生到我的頭上。
畫沙陰厲的眼神在我麵前揮之不去。我開始仔細地回想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雙手緊緊按著兩側太陽穴回想天亮前發生的事情。那時,我因為太困了,隻脫了外衣,把漆盒放在了臥房的桌子上。早上出門時並沒有帶著。可是我的漆盒卻出現在段嫂所說的水溝旁。
如果是有人陷害,那我們之間必然會有過節。我與段嫂之前從未見過,她沒有陷害我的理由。而且索兒那個小丫頭哭得那麽傷心……究竟是誰害死了貓?
現在假設段嫂所言都是真的,一定是有人到我房中拿了我的漆盒,故意放在水溝旁陷害我。我並沒有看過那隻貓的死法,如果不是一眼便可看出是被人害死,段嫂不會這麽對我不依不饒的。聽她所言,手法似乎極其凶殘。偷拿漆盒的人把漆盒放在水溝旁,那麽這隻貓有可能是她害死的,也有可能是看到別人害死的,故意嫁禍於我。不管是哪種,找到這個偷拿我漆盒的人才是關鍵。
我忽然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這隻貓這麽重要,府裏的丫頭承認害死它一定會受到嚴重的懲罰,所以一旦有可能,她們都會撇清關係。而我卻做不到這一點,因為段嫂問我的時候,謝晉燁就在我的身後。我必須承認那隻漆盒是我的。
我的思路漸漸清晰,能做到輕而易舉跑到我的房間拿到漆盒,又讓謝晉燁適時地出現在擎蒼院的人似乎隻有——畫沙。
真的會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