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海捕文書
顧明鳶盯著我：“真的想問嗎？”
我點點頭：“如果有機會的話。”
她垂下眼眸，盯著手中的茶杯：“其實這次我還探聽到了一件非常機密的事情。”
一提到機密的事情，我與謝晉源立刻湊上了耳朵。顧明鳶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褐色的茶葉上下翻浮：“有消息說，太後正在尋找與已故麗妃容貌相似的女子。”
我和謝晉源瞬間不懂了，眼巴巴地望著顧明鳶，等著她繼續解答。可是她兀自發了一會兒呆才發現我們渴求的目光：“你們看著我做什麽？”
“沒下文了？原因呢？”
顧明鳶眉心微皺，一張臉冷若冰霜：“這是皇宮機密，你們以為探聽到是很容易的嗎？我足足花了二百五十兩銀子，哪有下文。說起這銀子，你是不是得給我報賬？”顧明鳶賊兮兮地看向我。雖說這確實是與我相關的事情，報個帳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我現在囊中羞澀，又是創業之際，實在不能掏出一分。於是我很識趣地捂住腰間錢袋向後退了幾步：“今日暫時敘到此處，若無事的話，擎蒼院還有些活沒幹完呢。”說完轉身作勢要走。
顧明鳶的聲音從背後幽幽傳來：“免了。”
我頓時喜上眉梢，重新折了回來，殷勤地為她續了半杯茶，細心叮囑：“小心燙。謝晉源，此事你怎麽看？”
謝晉源眉梢明顯抽了一下，大概他沒辦法想象傳說中的麗妃娘娘居然會如此摳門。我心裏暗自歎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我的看法就是，雖然你很慘，不過沒了你，似乎皇宮裏的人也不好過。不然太後怎麽會要找一個和你長得一樣的？”
“那到底為什麽要找和我容貌相似的呢？”我還是不懂。其實若說容貌相似，舍妹自然是與我長得相似。可是太後還是要找，可見舍妹與我相似地還不夠。親妹妹的相似程度都不夠，這個太後到底想幹什麽？
顧明鳶提出了一個非常機智的辦法：“雖然現在不知道原因，不過有一個可行的辦法，就是在宮裏找到那個人之前，我們捷足先登。”
我和謝晉源讚同地連連點頭。
計策已定，我們三個人便商量好了分頭行動。
所謂分頭行動，就是謝晉源與顧明鳶分散尋找。謝晉源主要出入高府門第，顧明鳶負責三教九流之所，而我則因為身份特殊留在擎蒼院。得知這個行動之後我的內心是崩潰的，這叫哪門子分頭行動？
不過我還是不計前嫌地叫住了顧明鳶，從袖口中掏出一隻白瓷小鳥，放在手心朝她遞過去：“喏，在潛州給你帶的。”
顧明鳶愣了一下，拿起小鳥，眼睫上漸漸染上一絲笑意，顯得眸色瑰麗多彩：“難得你有這份孝心。”
於是我剩下的時間就是百無聊賴地留在待在擎蒼院日日翹首以盼，渴望他們帶回些新的消息。這樣一來，每一日都變得無聊，連謝晉燁都看出了我事事懶怠不耐，還挖空心思在別處尋了好多小玩意逗我開心。我也不至於那樣憂心如焚。
這幾天最讓我感到驚訝的就是謝晉源帶回的一張海捕文書。我看到上麵的畫像就驚呆了，那上麵的臉龐與靜妃幾分相似，與記憶中少女時代的陸璃茉幾乎重疊。下麵居然寫著：懸賞捉拿盜賊一百兩。
一百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實在是一個誘人的數字，而又不至於殺人放火。看來下發海捕文書的人還是有些頭腦的。
我本來還好奇太後會以怎樣的方式尋找與過去的我麵容相似的女子，如今便恍然了。這招簡直是毒。
謝晉源拿著海捕文書比在我的臉旁邊，經過細細一番對比後，湊在顧明鳶身旁嘻嘻地笑著：“還是你改得好看。”
顧明鳶卻拿出一把明晃晃的三寸小刀在我臉上比劃幾下：“要不，再給你改改？”
麵對這兩個拿他人痛苦作樂的人，實在沒有什麽好說。我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深流院。
“哼，不帶我去！”我氣忿地邊走邊踢著路旁的青草，空氣中可以嗅得到一股草被踢爛的腥氣。踢了幾下，忽然覺得太血腥，看了看身後的草地，歎了口氣，打算回擎蒼院打點水來給它們澆澆水以求心安。
一路跑回擎蒼院，徑直來到後院的水井旁，卻忽然發現水井旁邊的水桶居然換成了小的。我眨著眼睛瞪著這兩隻小水桶，一陣開心。這樣我提水的時候就會方便許多了。而且這個小水桶看起來十分可愛，看著就想打水去。
我挽起袖子，提起水桶掛上繩子，扔入井中。輕鬆地打上來一桶水後，悠蕩的水麵中可以窺見我的麵龐，還有身後的一個修長影子。我回頭一看，謝晉燁不知何時背手立於我身後。他的目光輕輕落在我身上：“這樣就方便許多吧。”
我想到近幾日他好像都在努力使我開心，而我卻一直悶悶不樂，未免太不講情麵。
我衝他咧開一個笑容：“謝謝。”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何必言謝。助人為樂，也是為了手留餘香。或許你無法了解，我看著你開心的時候，有多麽滿足。”
一絲緋紅悄悄爬上我的臉龐，我鼓起勇氣，望向眼前的這個男人，良久說了句：“你真的這樣想嗎？”
他走過來，握住我的手，輕輕撩起鬢邊墜落的發絲：“隻是遇到你，就想把所有的心意都送給你。”
我的心忽然“砰砰”跳動起來，耳朵根逐漸發熱，眼睛盯著他握著我的一雙白皙手指。他自幼環境優渥，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可是細細想來，他確實為我做了不少事情。我順著他的手臂向上抬眸，他的胸膛，脖頸，下巴，雙唇，鼻子，眼睛……跌入這雙眼睛的深洪中，我再也無法挪開視線。
他捉住我的下巴，湊近我的臉，似乎捧著一件珍寶：“小茉，你在擔心什麽？”
我在擔心什麽？我擔心，擔心……我盯著他深邃的眼睛，腦中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任由四肢緊張，呼吸急促。
他離我更近了：“小茉，你這幾日很焦灼。不管發生什麽事，別忘了，還有我在這裏。”
有如一隻雛鳥尋得了母親溫暖的羽翅，這一刻，我幾乎卸下所有重擔，撲入他的懷中。可是分明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在我們之間拉下屏障。他還什麽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我是已故麗妃的身份，他會支持我尋找答案，還是帶著我遠走高飛？這兩種結果，我都不願看到。
“廚，廚房的粥好了，我給你端過來。”我果然不善掩飾，雖然故作鎮定地盯著他，卻言語慌亂。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說：“好。”
我匆忙逃開，跑向廚房，卻蹲在一個牆角再次自怨自艾起來。
我以為自己勇敢了。
我還是害怕。
在我躲避內心的時候，有一樣東西卻開始恣意地貢獻自己的內心——西府海棠開了。
西府海棠盛開之際，謝府五小姐正要回夫家，卻欲一睹海棠風采，因此多留一日。四少爺情懷大開，在擎蒼院擺下宴席邀請各院前來賞花。這麽重要的場合當然還是要靠畫沙完成四少爺交待的各項任務，而我則是給畫沙打下手的那一個。
經曆過貓的事件之後，畫沙對我總是不冷不熱的，不過好在沒有過去那般挑剔。我也隻當此事從沒有發生過。
她還是不喜歡我，不過在這麽重要的場合，她還是以擎蒼院的臉麵為重，我們兩個共事也算是和睦相處。
擺宴這天，擎蒼院內圍繞著庭中的海棠竹草、石桌小徑設了一道圓周宴席。圓周直徑達十五米，蔚為壯觀。兩桌宴席相對，卻隔著一樹西府海棠，遙遙相望，看不真切，很有意境。設下這樣的擺設也是有理由的，府內看似平和，其實卻暗藏許多勾心鬥角，謝晉燁最不喜歡看到這些，幹脆叫他們遠遠地坐開。由於是這樣的陳設，也不分上下主位。喜歡哪裏就坐在哪裏便是。
這天我扮演起夥計的角色，一大早就在各席中穿流不息。座位放的分散了，自然是我們這些人遭殃了。跑了一上午擺席，我已經累的大汗淋漓了。轉身瞧向畫沙，她倒是兢兢業業，凡是謝晉燁吩咐的立刻去完成，一點也不偷懶。我讚許地點了點頭，自愧不如。
謝晉源和顧明鳶也受到了邀請，他們兩個果斷放棄尋覓，轉戰擎蒼院蹭吃蹭喝。在兩個知道我曾經尊貴身份的人麵前殷勤服侍有點怪怪的。
不過謝晉源的好日子馬上就到了頭。
寥落深院內久不經熱鬧笑語，如今樹頭千枝競秀，擎蒼院似乎還不熟悉這股熱鬧似的，含蓄地將這片美景漸漸吐於人前。
一位大詩人曾雲：“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