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既然明知特為你們擺下了宴席,理應早早過去,不要讓諸位久等才是啊。”殷曜看上去氣定神閑的樣子,可是我卻察覺出這二人之間仍然存在著一點就著的劍拔弩張。他們兩個從小吵到大,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六皇子真是高抬在下了。這菊花宴有家父出席即可,在下隻是無名晚輩,不必放在心上。”出去了一,賀蘭殷嶽鬥嘴的本事倒是長了不少。
“閣下怎麽能說是無名晚輩,稍不注意便會趁人之危,怎麽讓人放心。”殷曜撂下這句話,冷峻的臉上有幾分慍色。
“我不明白。如何趁人之危?”賀蘭殷嶽的眼神變得幾分銳利。
“閣下懷中的璃茉姑娘,方才因體力不支而昏倒,身體虛弱可想而知。你趁這個時候對她做出這等舉動,豈不是有違男女授受不親的常理?”
我觀察到賀蘭殷嶽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他轉而望向我:“你剛才昏倒了?”
我老老實實地點了頭:“沒什麽大礙的……”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從始至終都沒放手:“就算如此,我也是有心體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六皇子不會不願意成人之美吧?”
我看著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漸漸石化……這兩個人要把我至於何等地步……
這句話果然氣著了殷曜,他狠狠蹬了我們一眼,甩袖離去。我下意識地躲開他的眼神,轉而聚精會神地盯著賀蘭殷嶽胸前的一顆複式盤旋的扣子,好奇於它的精美,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賀蘭殷嶽抓住我的手,戲謔地瞅著我,說出一句令人發指的話:“怎麽,天還沒黑,就這麽迫不及待了?”
“你……”我憋得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忽然感覺氣氛很不對,向殷曜離去的方向一看,他竟然滿臉怒火地回來了!瞧這副架勢,似乎是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
賀蘭殷嶽順著我的目光向那邊看去,看到了臉色都變得不正常的殷曜,冷哼一聲,將我推到身後。我很樂意脫離這個戰場,向後麵跑了兩步,離他們兩個遠一點。
“六皇子去而複返,可不是好風度。”
“廢話少說!”殷曜忽然從地上踢起一塊石頭,筆直地衝著賀蘭殷嶽的麵門飛過來。賀蘭殷嶽將抬手將石頭打出去,而殷曜卻趁著這個時候從旁邊折了一支樹枝當劍,以迅疾之勢向賀蘭殷嶽衝了過來。
“小……心”小字剛發出來,賀蘭殷嶽雙眉一橫,竟然沒有躲,而是直接握住了殷曜的持“劍”的手臂,反折到他胸前。局勢變化如此之快,那個“心”字也隻有淹沒在風中。
沒料到賀蘭殷嶽經過這次隨父出征,武藝和力道竟然比原來提高了這麽多,殷曜似乎也是不能相信,久久愣在那裏,鬆開了手中的樹枝。樹枝落在地上彈跳了一下,極輕的聲音:“放開我。”
賀蘭殷嶽微笑著鬆開手,殷曜連忙將手臂抽了回去,站在三步開外,靜默了片刻,轉身走了。
賀蘭殷嶽望著殷曜離去的背影,麵上露出怡然自得的神情。一陣微風吹動他的發絲,他緩緩轉身,擺出極其瀟灑的姿態對我說:“璃茉,今後有我保護你,這個人再也不能欺負你了。”
其實在西院讀書的時候,欺負我最多的並不是殷曜,而是賀蘭殷嶽,殷曜反而經常扮演為我打抱不平的角色,雖然他為我打抱不平時都十分高冷。沒想到賀蘭殷嶽居然有這麽厚的臉皮顛倒黑白。我雖然很想撫額表示對他的無奈,可是剛低下頭,就被一雙厚實的手臂抱住:“璃茉,我送你的玉鴿,你有沒有帶在身上?”
我抬了抬胳膊,稍稍掙脫了他的懷抱,從袖子裏拿出那隻玉鴿。經過我這段日子的日夜撫摸,它似乎變得越發晶瑩透亮。“喏,好好的呢。”
他拿過這隻玉鴿,看起來十分高興:“璃茉,你知道嗎?我在軍隊裏的時候,經常會擔心,你會不會把我送你的東西扔了?好在這玉鴿看起來比較珍貴,我想你應該不至於把它扔了。可是我又怕,你會不會把它送給別人?”
我笑了笑,懲罰性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啊,原來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
“不是的,”他收緊了胳膊,“是因為我太在乎你了。而你以前……似乎不是那麽在乎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我一直都很在乎你,以前,不論是你,還是殷曜,對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雖然現在……你更重要一些。”說這種話讓我的臉頰發燙,但我還是勇敢地迎上他眸中比我更灼人的目光。
“璃茉,我知道,在你心裏,現在我更重要。可是……”他眸中有一絲擔憂,那絲擔憂似乎要透過我的眼睛,看穿我的心。
我靜靜地看著他,問道:“可是什麽?”
他把我擁入懷中,我的腦袋枕著他的胸口,卻看不到他的臉。頭頂似乎有一聲輕輕的歎息:“璃茉,你會不會喜歡他?從前他很少跟你說什麽,你看他的眼神卻已經和旁人不一樣。現在,他喜歡和你說話了,你會不會……”他似乎說不下去了,隻是抱著我的手收緊了一些。
也許我本來就是一個遲鈍的人,經過他這麽一提醒,才發現殷曜對我的態度確實變了。自從上次在宮中他將母妃去世的事情告訴我之後,我們之間的距離確實比從前更近了一些。所以……
我仰起頭,俏皮地翹起嘴角:“所以,你吃醋了?”
他首先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旋即呆滯片刻,而後露出有些委屈,有些無奈的表情:“是,我是吃醋了。”
“那你覺得,我現在看他的眼神,還和以前不一樣嗎?”
他想了想,眉心漸漸舒展,露出寵溺的笑容:“不。我知道,你現在看我的眼神,比當初看著他的那種,還要熱烈。璃茉,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他輕輕抬起我的手,將玉鴿塞入我手心,舉到唇邊烙下深深一吻。我的心尖忽然顫動一下,靜靜地看著他,不知所措。如果時間是可以暫停的,我真希望就停在此刻。
這裏不宜多待,宴會還在進行,我和殷嶽隻得回去繼續參加宴會。此刻人都到齊了,隻有程傅因身體不適,選擇在山腳的行宮休息。
在這裏看到殷曙倒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他一向因身體狀況深居簡出,這年已經是第二次公開見到他,還是在山上。難道他身體大好了?
我看到坐在殷曜和賀蘭殷嶽之間趾高氣揚的殷暘,有一個問題再也按捺不住,小聲地問賀蘭殷嶽:“出征前,殷暘曾被封為右將軍,怎麽提前回來了?”
殷嶽看了他一眼,對我說道:“我並不知。隻是我們到了地方,他還未及參戰便回來了,倒像是監軍一般,怕大軍半路跑了。”
他眼中滿是對殷暘的不屑。
其實這麽久以來,我心中一直有擔憂。殷曜的內心埋藏地太深,深到我居然有點相信他或許真的能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作為。他從前最討厭處處欺負他、看不起他的殷暘,可是此刻兩人卻聯起手,不由讓人懷疑他們有更深的陰謀。
方才躲在菊花叢後麵偷聽到的話再次在腦中回響。他們二人千方百計挑撥太子和皇後之間的關係,還有上次在皇後壽宴上殷曜送的壽禮。再加上大軍出征前,皇上在齋宮的數十日後突然大寵晴貴妃,以及之後殷暘隨大軍而去,卻又折返。這裏麵究竟醞釀著怎樣的勾心鬥角。賀蘭皇後及背後的賀蘭家族,會不會有潛在的隱患……
望著賀蘭殷嶽意氣風發的側臉,我真希望是我想多了。他剛被封為定遠將軍,可見皇上對賀蘭家族還是很器重的,不出幾年,賀蘭殷嶽將會成為又一名帝國的棟梁。賀蘭家族為了殷恒的版圖和安定,可謂是功不可沒。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堅不可摧,卻又隱隱帶著危機的重影。隻希望這都是我杞人憂天。
宴席上並沒有什麽事情發生,無非是表揚功臣和誇讚殷恒大好山河。皇上與皇後玩得很是盡興,心滿意足地回宮去了,也準許我們其他人不用再入宮請安什麽的。因此大家都打算各回各家。
“喂。”四散的人群中,賀蘭殷嶽抓住我的半截小臂:“你去哪裏?”
“我要回家啊。”
“跟我一起回西院吧。”
我抽出手臂,交叉在腰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禮:“定遠將軍,您現在可是五品官了,現在再想去西院,可是跟以往待遇不同了。哪有那麽輕易呢,還是不要去給程傅添亂了,他老人家今天可是因為身體不好才缺席的。”
“可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多一分一秒也好。”
我“噗哧”笑了出來,想了想說道:“那好吧。我和你私奔到關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