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沒打算逃
皇後說道:“你們若是有興致為皇上祈福,那再好不過。本宮也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昕兒,咱們走吧。”
“是,母後。”太子恭謹地扶著皇後走出聖祠,留下晴貴妃和殷暘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卻無可奈何。
晴貴妃冷哼一聲:“看來果然是低估了賀蘭珺君。接下來,我們可要在皇上身上好好下功夫了。”
“的確如此,”殷暘背著手盯著賀蘭珺君與殷昕的背影漸去漸遠,目光深沉。“太子與皇後畢竟有多年的情感,恐怕他也意識到了賀蘭珺君對他的重要性。可是凡事有利則有弊。”
晴貴妃欣慰地看著殷暘:“我兒說得不錯。是時候好好謀劃一番了。”
下午時刻,日光變得暖和了幾許,太子如往常一樣去了蹴鞠場,四皇子和六皇子都在,唯獨不見三皇子殷暘。
一場球踢完,休場時刻,太子接過宮女遞過的手巾擦汗,殷曜走了過來,拿起一碗茶飲了一口,上前搭訕:“大哥今日踢得不錯,看來是私下練習了。”
太子瞥了他一眼,勾起唇角:“有你們這些弟弟在,我怎麽能不多加練習呢。不然連自己怎麽敗的都不知道。”
殷曜不動聲色地將茶杯放回原處:“大哥言重了,不管蹴鞠玩得再好,我們也決難趕上大哥啊。”
“是這麽個道理。但就怕,明知趕不上,卻還是要趕。”太子緊緊盯著殷曜,希望能在他的眼中看出一絲慌亂。可是殷曜卻一臉平靜,甚至淡淡地笑了笑:“六弟倒不知還有這樣執著的人?”
“你知不知,我不知道。反正,我已經知道了。”太子將手巾扔給宮女,漱了漱口,走上蹴鞠場。
殷曜盯著他的背影,唇邊漸漸浮起一絲輕蔑的笑意。
自從太子去浣蓮閣勸諫後,皇上的確比以前收斂了不少,浣蓮閣的兩名娛靈也消停了不少,尚服局也不用整天東奔西跑地開倉庫取東西了。看來皇上也不是昏庸極致。
眼看年關還有一個月就到了,各地的狐裘貂皮也陸續地送了來,各宮的冬衣也開始緊張的籌備。因此我也忙得不可開交。
趁著職位之便,我留了一件紫貂皮,托人給蕾兒送了回去,猜想她看到這件紫貂皮的時候,一定很開心。
這天,壽清宮裏傳話來,皇後要做一件袍子,缺一件顏色合適的狐狸毛的領子。我從庫裏拿出來幾條狐狸毛領子,裝在匣子裏,抱著往壽清宮去。
尚服局正在趕工製作東西,匣子也不沉,我便獨自往壽清宮去。
事實證明了,一群人在一起很少會發生豔遇,隻有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等我走了半路,忽然覺得背後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我甚至聽到了和我的腳步保持一致的腳步聲。我心裏越來越發毛,猛地回頭望去,卻一個人也沒有。
我狐疑地揣度著,緩緩向前走。在一個拐角處,我利用身材嬌小的優勢貼在牆根,屏住呼吸。拐角那邊傳來了十分輕微的腳步聲,我將身子與牆壁貼的更近。果然,一個人從我麵前走了過去。等到看清他的時候,我靜靜地睜著眼睛盯著他。
殷曜大概沒有料到我會在這裏候著他,還兀自向前走著。我忽然出聲:“你跟著我做什麽。”
他聽到聲音,嚇得連忙看向這邊,麵色十分窘迫。
我離開牆壁,拍了拍沾上灰塵的衣服:“六皇子今日閑得很啊?”
他向我擠出一個微笑:“你也是,難得看到你一個人。”
我將方才放到地上的匣子捧起來:“我是否一個人,和你有什麽關係啊?”
他低下頭,與我並肩向前走:“我總是在這裏經過。人多的時候,自然不方便和你說話。”
他畢竟是個皇子,被人議論總是和女官走在一起,恐怕是會有些不好的影響,我能理解。我點了點頭,偏著頭看他:“你最近好像很忙的樣子。”
“忙?我不過就是和哥哥們踢踢蹴鞠罷了,每次去蹴鞠場回來,幾乎都能碰到你。”是我的錯,他怎麽能承認他很忙呢?
“那我怎麽很少見到你?”我疑問道。
“總是有不能見的理由。”他唇邊掛著一絲自嘲的笑意,我卻不甚理解。我們之間有什麽不能見的理由?不過他說話總是那麽奇怪,我也就不好奇了。
“你去哪裏?”我發呆的時候,他突然問道。我望向他的眼睛,那雙眼睛難得清澈、
“我去壽清宮,皇後娘娘要挑一件狐狸毛的領子。”
“順路。”他向我一笑,劍眉星目中,眸光閃閃。
“既然這樣,你不妨跟我講講,最近有什麽趣聞?”我輕鬆地拋出了這個問題,其實卻有些私心。我當然記得皇後對我說過的話,雖然我不會為她做事,但起碼我要知道殷曜在做什麽,以及皇後有可能會做什麽。
“昨天踢了三場,太子全勝。”他狡黠地向我眨了下眼睛,唇角挑起,十分俏皮。我愣了一下,這個家夥不會對我也心存防備吧?
我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那挺不錯。我原以為,太子被皇上訓斥一頓,從此就心灰意冷了呢。”
他目光深深地望著我:“你知道他會被訓斥?”
“我猜的,你和三皇子你一言我一語,太子被你們哄得團團轉。”這次換我向他眨了眨眼睛,驕傲地揚起下巴。
他的眼神從未離開我身上:“既然知道,為何不告訴他?”他的眉毛輕輕上挑,這是試探的詢問。
我衝他笑了笑:“我為什麽要告訴他?既然沒有對錯之分,那麽,就隻好選擇一邊。”
“你選擇我?”他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我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做任何回答。他忽然停下腳步,輕輕拉住我的手臂。我回過頭,夕陽低垂,紅光映上他的眼睛,染上幾許溫柔。我向他露出一口大白牙:“是啊。”
“璃茉……”他眸光微動,卻隻是喊了我的名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怎麽了?”
“你選擇我,是一時的,還是說……今後都會選擇我?”
我瞪著迷惑地眼睛看著他,等待他的進一步解釋。
他的雙唇發白:“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和賀蘭殷嶽成為對立,你會選擇誰?”
我垂下眼睛盯著懷中的匣子:“你知道嗎?幾天之前,皇後也問過我這個問題。”
“那你選了誰?”他抓住我手臂的手收緊了一些。
我搖了搖頭:“我誰都不選,你們要做什麽事,與我何幹。”我盯著他的眼睛,認真觀察著他眼中的情緒。
他有一點茫然,又有一點疑惑,最終沉寂下來,放開了我的手:“一個好選擇,但卻不是最終的選擇。”他眸中又重現灼灼火光,清晰地倒映著我白皙的臉龐:“你終歸是逃不掉的。”
他的眼神讓我害怕,他又說讓我聽不懂的話了,可是這次,卻讓人驚恐。我收起眼中的淡然,表現出很恐懼的樣子。我當然知道逃不掉,我也不打算逃,我還要默默地保護你們兩個周全……即使很困難,我也願意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
“皇後會讓我在你們兩個之間作出選擇,我想,你應該明白了吧。”我還是想勸他,即使知道弓已拉開,再難收回。
“她對我娘那樣做的時候,就應該有這個覺悟。”他的目光冷得如寒冰一般。
我不由打了個寒噤:“真的是皇後做的嗎?”
“我已經拿到了證據和證人。”
我沉默不語。
他抬起我的匣子,翻出裏麵的狐狸毛皮,拿出一件染成淡藍色的。我沒有阻止他,隻是問:“你要做什麽?”
他從袖口裏拿出一個白瓷小瓶,倒出一些粉末,就著微風灑在這條毛皮上。
微少的粉末被我吸入鼻孔,癢癢的,我不禁“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這是……阿嚏……這是什麽……阿嚏……”
他將瓶子收入袖中,將狐狸毛皮放回匣子中蓋好:“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我狐疑地盯著他,鼻子仍舊癢癢的,甚至流出鼻涕了。他望著我的樣子,不禁笑了,從懷中抽出一條帕子,伸出來幫我擦了擦鼻子。“真可愛。”
他說我“真可愛”。我的臉忽然發燙起來:“你還有事嗎?沒有事,我就要走了。”
他向我淡淡一笑,點頭道:“去吧。”
我抱著匣子連忙逃離,臉上卻越發燙了起來。這個殷曜,他方才是嘲笑我嘍?
不知道他把什麽撒到了狐狸毛皮上,但是既然我吸入了也沒什麽關係,那應該不是什麽要緊的東西吧。
通傳過後,我抱著匣子走進壽清宮。皇後正在壽清宮的後殿裏念佛。第一次看到她靜靜地跪在蒲團上瞧著木魚,卻與她平日喜歡熱鬧的習性相差甚遠。
銀瓶走上去,附耳道:“皇後娘娘,典衣送狐毛領子來了。”
她睜開眼睛,將木魚擱下,由銀瓶攙著緩緩站了起來。看到我眼中疑惑的神色,她忽然笑了:“人上了年紀,就愛找些打發時間的事做,何況人在現世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就渴望著來世能有所補償。”